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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归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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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殿外已经停了两架马车,一架在前,车厢上多用珍珠宝石装点,窗户处挂着厚厚的黄色锦缎缝制的帘子。另一架在后,同样的黄色锦绸包裹车身,却没有过多装饰。

景尚儿在四喜儿的搀扶下上了前面的马车,一进去她才发现,原来马车里面布置的才更叫奢华。

白色狐狸皮毛的垫子铺在正前方宽敞舒适的座椅上,车厢内壁上似乎是鹿皮材质铺就的,就连地上也铺了厚厚的毡垫,这整个车厢内壁以及座椅都镶嵌了不同颜色的宝石。

虽说一架马车装饰成这样怎么说都有些夸张,但想到原身那奢靡浮夸的作风,便也理解般的一头扎进了车厢内。

刚一进入,尚儿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阵令人心安的温暖所包围。

随侍跟进来的小宫女帮她将斗篷解下,毕恭毕敬的拢在怀里抱着,而后便半低着头,眼睛丝毫不敢乱看向别处。

尚儿在厚厚的狐狸毛垫子上坐下,撩起厚实的帘子向外望去。

此时扶绍刚刚走出玲珑殿,正往石阶下走,抬起头正正与景尚儿目光撞上。

不等尚儿做出反应,就见扶绍神色冷漠的错开了视线。

景尚儿:“……”

撇撇嘴,放下帘子,尚儿坐正了身体,就注意到旁边的小宫女正一副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宫女没料到陛下竟会突然注意到自己,因着今日晨起的事儿,那些年长于她的宫女觉得她运气好,便一齐推举她随同出宫。女帝身边总是要有人的随身服侍的,她年纪小、资历浅,被大家推出来,虽然心中惴惴,也只得照那些年长的宫女们说的做。

“回陛下,奴婢叫糯糯。”糯糯战战兢兢的回道。

“糯——糯——,”尚儿仔细咋摸着这两个字,心想还真是名副其实,面前这小宫女性子软软糯糯,声音也是甜甜糯糯的,点点头,道:“那……你可是怕朕?”

闻言,糯糯颤抖着跪在毡垫上,一脸惶恐:“陛……陛下……仁德,奴……奴婢不……不怕!”

见糯糯反应这么大,尚儿心中不由有些好笑。

尚修缙为了给女帝博得好名声耗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却也只是做给天下百姓看得。

在上阳宫中,尤其是玲珑殿,除了四喜儿,谁能在原身身边安然度过一年?

“奴婢……”

“好了,”尚儿将糯糯拉起来,按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回去,“你也不必怕朕,以后留在玲珑殿安心伺候便是。”

糯糯完全没有料到会等来陛下这么一句话,方才拼命去想的说辞这下全乱了,脑中一片空白。

她迟疑着抬起头来,就见女帝倚在车厢壁上,已经阖上了眼睛。

车子缓缓向前移动,车厢内不时有小幅度的晃悠,厚实的窗帘时而露出缝隙,暖阳便顺着那缝隙洒进来一缕温暖,洒在少年女帝金线织绣着的华服衣摆上,甚是耀眼。

糯糯心下一松,陛下仁善亲和,哪有传言那般可怕!

“糯糯谢陛下恩典!”糯糯用近乎气声的声音道。

尚儿倚靠在厢壁上,身子随着车子摇晃的节奏轻轻晃动,只微微勾了勾唇角。

心中隐隐觉得系统所说的“按照原身人设行事”与她先前想的似乎不太一样。

系统好像比较在意她在主角面前是否跋扈,而在其他人面前时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于违背便可。

车厢内安静下来后,暖意融融的安全感使得尚儿逐渐犯起一丝困意,车马晃晃悠悠缓慢行驶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竟真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很舒服,也很踏实,待她再次醒来时,便是被糯糯甜甜糯糯的声音唤醒:“陛下,我们已经到扶相国府了。”

尚儿睁开眼来,伸了个懒腰,被糯糯服侍着系上斗篷,又稍稍整理了衣裙和发髻,才走出车架。

相国府阖府上下正站在门外迎接,见女帝被宫人搀扶着走下车架,齐齐跪拜。

“臣扶闻绰携领全家参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万岁!”

这时扶闻绰身后的众人才齐声道:“陛下万岁万万岁!”

此时,相国府外围被几十个士兵围守着,路过的百姓见这架势,胆小的远远望见便绕开行走,胆子稍微大点的,好奇的站在远处远远望着这边究竟发生了何事。

尚儿自穿进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玲珑殿里,极少有机会像这样出来迎接众人的跪拜,心情不由有些微妙。

她刚要抬起一只手,眼角余光处闪过一道靛紫的身影,她侧头望去,就见扶绍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半握在前,俊逸潇洒,器宇轩昂。

很快她便发现,不只是她,就连其他人的目光也不由落到了他身上。

两厢比来,仿佛他扶绍才是那个陛下!

景尚儿:“……”

主角光环还能抢人风头的么?!

“拜见皇后殿下千岁千千岁!”相府众人再度出声。

景尚儿心情有些复杂,吸了吸鼻子,不服气的挺直腰杆,扬起下巴,道:“扶相免礼。”

“父亲母亲快起来。”

扶绍赶紧走上前去扶起面前的中年夫妻。

“谢陛下!谢殿下!”相府众人陆续的起身。

景尚儿将手背在身后,穿过众人,径直朝相国府内走去。

扶相国风流雅致,府中布置的也颇为匠心独运。

一路被引着走到花厅,尚儿发现所过之处目之所及,庭院中栽种的花木虽谈不上名贵,却无论从修剪的姿态还是花木的颜色搭配,都极为用心。

看到好的景致,尚儿很快将方才的事情抛诸脑后。

在花厅内落座后,扶相国和相国夫人再次跪地行礼,道:“陛下与殿下一路劳累,臣夫妇二人一早备下了茶点,请先用些。”

尚儿掀开茶碗盖,一阵清香扑鼻,一边小口品着茶,一边打量起这间花厅来。

相国府是皇家的赏赐,规模自然可观,但府中装饰摆设尽是扶相国和相国夫人二人决定的。

尚儿一路走进来就觉得扶相国是个清廉的好官,毕竟像园子里的花木、待客花厅的陈设,都代表着一家人的门面,自然是要将最好的都呈现出来。

相国府虽然在布置上足可见花费了颇多心思,但真正算的上名贵的,却没几样。

相国夫人见她良久不曾说话,心下有些惴惴,几番欲言又止。

尚儿见她有话要说,但又不敢说的样子,心中不解,只得率先开口问道:“相国夫人可是有话想同朕讲?”

相国夫人见女帝主动问起,心中一阵受宠若惊,身子挺得笔直,挽了挽梳得一丝不苟的鬓发,话到嘴边最终却变成了:

“妾身特意备的这些茶点,陛下还用的惯?”

扶相国和扶绍皆有些诧异她的车轱辘话,齐齐将目光投向相国夫人,相国夫人顿时羞窘了起来。

尚儿点点头,见这一家人的反应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那就好。”相国夫人硬着头皮点点头,心中却不由自恼怎么净是说这些没用的。

相国夫人虽然已经是半老徐娘,可保养得相当好,人至中年尚且风韵犹存,年轻时定然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其实这一点,单看扶绍便能看出,尚儿侧过头看向了扶绍,见他正在与扶相交谈,只留给她一个侧脸。

扶绍望向扶相国的目光中满是对父亲的崇敬,他眼窝深邃,眸光却异常清澈,鼻梁挺直,淡粉色光泽的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那是她在他的脸上从未见过的神情。

原来扶绍也有这样的一面……

出宫的时间不宜过长,在相国府中简单用了顿便饭,稍作休整便准备起驾回宫。

在宫外的时间已经不多,冉南晴却一直没有出现,尚儿不由有些心急。

她走在最前,身边由糯糯和相国夫人左右虚扶簇拥着,走下府门外的台阶时一直向人群中巴望着,恨不能冉南晴闪亮亮的空降到她面前来。

寻了一圈,没有发现符合描述的身影,不由有些丧气。她叹了口气,脚下一偏,没有踩稳,直直朝台阶下栽过去。

“诶!”众人惊叫着忙去扶,幸而在女帝整个儿人扑倒在当街之前赶忙将人拉住。

虚惊一场!

“陛下恕罪!”

相国夫人和糯糯忙跪在地上,俱都有些心惊胆战。

尚儿虽方才受了些惊吓,但心中终究更牵挂男女主初见之事,摆了摆手道:“无妨。”

扭过身便朝车架前走去,糯糯赶忙起身追了上去。

相国夫人见陛下未曾怪罪,抬手轻轻拍着胸口,心道这一天可真是心惊胆战。

好在……

“老头子,陛下人还怪好的嘞。”相国夫人将头凑向一旁的扶相国,压低声音道。

“嗯?”扶相国混迹官场二十年,饶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了,可眼下也有些惴惴。

“我是说,从前听说陛下骄纵残暴,如今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相国夫人不由露出劫后余生的微笑。

“休要胡言!”扶相国低声斥责道,同时心中也在为女帝的变化而惊讶。

尚儿被糯糯和四喜儿搀扶着上了车,此行目的没有达成不由有些沮丧了起来,同时也在思索着下次再想个什么办法才好。

她心情有些烦躁的挑开了车帘,向外望去。

这时车厢一沉,紧接着车厢内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动静,但很快便停了下来,是那人坐稳了。

她眼睛还依依不舍的看向窗外,身子却自然而然的凑过去示意来人为她解下斗篷系带。

对面人只稍稍怔愣了片刻,便神色如常的伸出手去服侍着她解下斗篷。

他静静端详着她,夕阳映在她的脸颊,平添了一抹绯红,鬓间一支牡丹花步摇微微摇曳,更趁得她明丽动人。

他微微低下头,捧起她的手,正欲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却不料她惊弓之鸟。

被突然触碰,尚儿猛的抽回了手,坐直身子才发现对面的人竟是扶绍!

“你……你你……怎么在这?!”

扶绍还沉浸在方才亲手帮她解下斗篷时的难为情中。

此刻听到女帝这样问他,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原来方才她只是把他当作了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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