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被师弟亲了？！
许千度僵在原地。
冲动啊，真是冲动。
她几番思量，想说点什么缓解这又暧昧又尴尬的氛围，可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话头，却如野马驰过，一个也抓不住。
“师姐。”
那把直抵心间的声音仍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她忍不住颤了颤。
“师姐，怎么了？”
陵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很是关切，屋子里还未点灯，他便凑得很近。
许千度看见那双只望得见她一人的眼眸。
从前她只把陵明当个不用自己操心的师弟看，素日里不怎么关切他，只在发现他受伤时才照顾一二……为了暗戳戳欣赏他的美色。
虽说是慕色疗伤，但陵明毕竟是她师弟。既是师弟，那就是同门，道义交，亲如手足，便是心思拐到天上去，也和风月情浓没有半点关系。
可此时此刻，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的这个师弟，有点不一样了。
“你，离我远点……”
她还没找到凭风崖，没有学会破出虚境的法术，怎么可以在情爱里沉沉浮浮！
陵明的目光慌乱起来：“师姐，是不是我方才造次了……”
许千度深吸一口气，正要用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来论说论说他们之间的同门情谊，可下一息，她却眼前一黑，晕得彻彻底底。
再次睁眼的时候，她正躺在自己的床榻上。
屋里点了灯，浴桶撤了，她的内衫……也换过了。
她欲哭无泪，把被子拉到脖子下，双手捏得紧紧，忧愁地想自己为什么要醒来。
“师姐。”陵明端着碗汤药坐到她床前。“你今日未曾喝药，又被蛇妖缠了一回，气虚体乏，这才晕了。”
他单手托着许千度起身：“喝药吧。”
许千度接过那碗药，喝了两口，余光瞥见他定定地望着自己，认真道：
“师弟，亲你是师姐不对，师姐给你道歉，可你万不能做那等死脑筋的，被姑娘家在脸上亲了一口两口，便想起以身相许的事来。”
“不是以身相许。”陵明目光灼灼。“是两情相悦。”
许千度一口药喷了出来。
“我知道，师姐你喜欢我。”
许千度咳得好大声。
“我想了想，我也是喜欢师姐的。”
许千度艰难抬手：“你先别说话，我遭不住。”
陵明替她擦了擦嘴角，眼底浮上些宠溺：“好，等你喝完药我再说。”
许千度把一碗药喝出了一顿饭的时长。
汤药见了底，她赶紧道：“师弟，你真的不必如此勉强自己。你看，你长相俊朗，法术又高，不管成仙还是做人，都会有数不清的小仙女小姑娘愿意嫁你，何必如此想不开，在我这个什么都不行的人身上打转？”
“我不觉得师姐一无是处。”陵明把汤碗放在一边，又坐回她床头。“师姐行事虽然古怪，可今日你也同我说了缘由。且不说真假，但能让师姐你不惜折损自己名声也要去做的，定是件大事。你能把这样的事告诉我，想必很看重我。”
许千度心里哀嚎。
师弟你清醒一点！师姐只是看中了你的法术啊！
“可你之前同我那般不对付……”
“或许这就是爱之深责之切。”陵明握了她的手。“师姐，我们成亲吧。”
许千度脑中一个炸雷，呆了。
陵明只当她欢喜得说不出话，揉了揉她的发：“云门宗师姐弟成亲的先例是有的，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我想过了，等成了亲便能更好地照顾你。你身子不好，若是又像今日一般晕了，我们有夫妻之名，换……换衣服这些事，便都能做。”
许千度心头忽地清明起来：“等等，你想同我成亲是为了照顾我？”
陵明不知她为何问这个，但还是点了头：“我答应过师父，要好好照顾你。”
“那如果师父没让你照顾我，你还会想着同我成亲么？”许千度飞快道。
陵明犹豫了一下，他没明白这两件事为何要放在一起问。
就算没有师父的嘱托，就算不成亲，自己也一样会照顾师姐。
见他不答，许千度松了口气：“其实你并不想同我成亲，只是为了照顾我罢了。照顾我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啊，不一定非要成亲才行的。”
“可是我喜欢……”
“喜欢也分很多种啊。”许千度截了他的话，语重心长道：“师姐也喜欢你，但那只是同门之间的情谊。若是有朝一日你受了重伤，需要师姐渡你修为才能活下去，师姐定会毫不犹豫，豁出命去也行。可这也不是喜欢，而是有情有义。”
陵明沉默不语。
许千度又道：“师弟，你真的不必为了履行对师父的承诺，把自己都赔进去。你有大好的前程，有更多的好姑娘在前方等着你。今晚的事，师姐不会在意，你也别放在心上。事情说开了就好啊呵呵……”
陵明的脸色寸寸冰冷：“可我在意。师姐，你若心里没我，为何要亲我？冲动？情不自禁？那也得是心里有才能冲动，才能情不自禁。
我不信师姐是那等见一个爱一个的，我上山也快两年了，门中长相颇佳之人不在少数，但没见师姐待他们有何不同。
师姐，今日是我造次了，不曾问过你就……你眼下不过是还没想明白，无妨，我可以等。”
许千度捂了脸，甚是头疼。
不得不承认，她对自己这位师弟有过那么一丝半点的小心思，可大多都是因为他的皮相——凡是女子，谁不爱俏郎君？她也不能免俗。
但喜欢皮相和喜欢一个人，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
皮相之好就跟坐车似的，今日这辆，明日那辆，若错过了也便丢开手，无甚留恋的。
可喜欢一个人，却要包容他的一切，把他的好和坏尽数吃下，后半辈子还要携起手来共进退。
她到这个世界才两年，若真有幸出了虚境，也不知将来等着她的是什么。
前路茫茫辨不清，她怎可一心沉迷情爱。
今夜冲动了一回，她已十分后悔，眼下断不可继续走下去。
许千度叹了口气：“师弟，你同我说这一番话，我听了很欢喜也很动容。你如此待我，可我却一心只顾着我自己。我还没有成亲的打算，更不值得你对我这般好。”
陵明深深地望着她，扶住她肩膀的手越发收紧，许久都不曾开口说一个字。
夜更深了，烛火明明灭灭，许千度的心也同那烛光一般隐现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陵明松了手，起身往屋外走。
许千度摸不准他的意思，喊了两句“师弟早些休息”，也没有半点回应。
是夜无眠。
次日天刚擦亮，许千度便顶着两个乌眼圈，一拐一拐地出了屋子。
昨晚同陵明说了那么一通狠话，把他的心意伤个彻底，今日断不能躺在床上当大爷，等着他做了朝食端给自己吃。
许千度来到厨下生了火。
师父收她进门后便诸事不管，为了不饿肚子，短短半月，她就把灶下功夫学了个透彻，不论烧水还是做饭，通通不在话下。
锅里熬上了粥，她扒住厨下的门往陵明的屋子望，许久都没瞧见或听见什么动静。
陵明勤勉，日日早起练功，但今日却……
难道他被自己气得很了，不仅没起床练功，连早饭也不想吃了？
许千度心里很是愧疚。
师弟于她有救命之恩，平日里又当爹又当娘，还担了半个师父的职责，可她却这般伤人家的心，唉……
她默默叹了一叹，回到灶前心不在焉地搅着锅里的粥。
煮好了粥，她又炒了几个小菜，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陵明爱吃什么，心下更觉愧疚。
天光大盛，陵明的屋子还是毫无动静。
许千度端着朝食挪到他门前，敲了两回房门，无人应答。
他莫不是气病了吧？
许千度犹豫了一阵，放下食盘，上手扒门。
“师姐这是要做什么？”
身后传来一个闲适淡然的声音。
许千度后背一僵，干笑着回了头，陵明正拎着一大包不知是什么的物件站在院子里。
“师弟啊，原来你不在房中……啊，我给你做了些早饭，用点？”
陵明上前几步，低头看了看那食盘，许千度热情道：“这是绿豆百合莲子粥，我怕你气我，特意煮了这个给你降降火，还配了几个小菜，就是不知你爱不爱吃……若你不爱吃这些，你就告诉我爱吃什么，明日师姐给你做！”
陵明望她一眼，嘴角隐隐有笑意：“师姐，你还说你心里没我。”
“我心里当然有你了！”许千度忙道。“可那不是男女之情，是……是……”
“同门？手足？还是知交？”陵明开了门，端起食盘往里走，扔下一句“自欺欺人”。
许千度歪在门边抱了手。
气啊，好气！
明明今日想着他可能伤着心了，这才巴巴地做了早饭来同他赔礼。
没想到人家非但没有伤心难过，还在三两句间把自己给拿捏了。
这师弟，怎的对以下犯上之举，如此娴熟！
陵明把食盘搁在桌几上，回头见许千度还杵在门外，眉梢一动：“不进来？”
“不了，我的饭还在厨下……等等，这是肉油饼？”
陵明笑而不语，继续从纸包里摸出糖馒头、虾肉包、糍糕、麻团。
许千度咽了咽口水，心底忽地闪过一念。
若是日日都有好吃的，嫁给他……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