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命运真的不可改变,你可以看着,等着,哪怕袖手旁观,哪怕独善其身,可永远不要做那个亲手推他下深渊的背后之人。
宋南枝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整个心神一颤,背在后头的那只手默默收紧。
这是他永远都无法应答的问题,因为在很大一种程度上他们也注定事与愿违。
“扣扣扣,尊上,您在吗?”
房门外忽然传来染尘的询问声。
宋南枝见状转头向外瞥了一眼,忙抽手收回信件,将那一张薄薄的信纸收进身旁的柜中,紧接着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而如他这般逃避的行为让顾宴清心下一沉,唇边当即扯起一抹苦笑,是他提出的那个要求太过分了吗?明知未来不可预测却偏偏硬要强求。
承诺这种东西对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义,现在他反而要更为慎重的思考一番,假如说未来真的不可改变那么现在把宋南枝牵扯进来的他是否过于自私?
可是……
“如果你信我的话。”那道原本就要离去的身影在疾走几步后忽然又停驻在原地,宋南枝没有回头,在一番纠结下只是忽然若有所思的道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语。
因为无论如何一个本有希望可以规避的问题即使先前的所有铺垫到最后都起不了任何效果,但他也愿意做这样在主观上极不合理的无用功。
即便这个问题他已不止询问一次,即便曾经总像这般作为视作愚蠢至极,可当身处期间才知为何愚蠢的事也总要一做再做。
“所以……你会信吗?”
短短几个字似乎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顾宴清心上。
在片刻的愣神后原本所有的怀疑焦虑不安全都转换成了一束释然的笑。
“会。”
怎么可能不信?这可是他求了半生才求来的答案啊!
嘎吱一声木门从里打开,屋外的光随着大门开启成片成片的照进那本就不算昏暗的房间内。
染尘见宋南枝开门便上前道明此来缘由“尊上,白副将从虞城回来了。”
“这么快?”三日之期竟就这般一闪而逝“他在哪?”
“白副将现下人在正殿,只是……”染尘忽然有些欲言又止,视线极其复杂且略带飘忽。
宋南枝正是奇怪,然而下一刻就见染尘刻意上前一步压低了音量小声道“尊上,白副将希望将他所知道的所有单独禀报给尊上。”
虽然不明白原因,不过这好似是木笙离特意交代给白沉的,所以即便是他觉得此番做法不妥也不好反驳。
宋南枝皱眉,白沉到底想起了些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单独汇报……他是在防谁?
可至少有一点是对的,无论白沉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个讯息他也不得不知道。
“走吧。”
“宋……”顾宴清站在他们身后,二人的对话自然也听个真切,染尘这说法令他感到奇怪,活了这么久他也没听过哪有哪个下属能这般安排尊上。
可嘴里的第一个音节刚刚蹦出,眼尖的他便瞧见宋南枝藏在背后的手悄悄对他指了指书柜所在的方向。
临行前一个对视顾宴清也彻底领悟了对方眼神中的含义。
先把纸条上的内容转告给季隽行,他的师兄还是很有本事的,作为这魔域前少主动用自己的方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清并控制仙门那边的消息传入魔域以稳定民心,这是宋南枝对他的了解和信任。
……
走了没多久就到正殿,宋南枝随意坐上主位,染尘四下看了一眼后便很自觉的退到殿外留守。
白沉“尊上。”
宋南枝看了他一眼“说吧,你都想起了些什么?”
“是,尊上容禀,属下偶然间忆起,其实那日突然闯入与奚掌门里应外合之人正是他门下弟子,洛子兮,洛公子!”
“……”
白沉语气平静,宋南枝闻言也只是眯了眯眼没有讲话。
很显然就凭他这样空口白牙宋南枝压根不会轻信。
白沉也不急,深吸了一口气后从怀中掏出薄薄的一本书册呈了上来。
那是这三日来他去魔域与人族交界之地的虞城从左护法手中拿来的东西,大概满打满算是他今日之言的证据。
宋南枝抬手随意翻动,破旧泛黄的书页昭示着它岁月的悠久,可上面的内容却不如它本身内敛,反而字字暗藏杀机。
“左护法虽常年不在魔域但他也一直心系这魔域百姓,洛公子师承青瑶,会替师门做事也是人之常情,但他到底是神族,毁人心智的阴邪法术他自是不会。”
“可根据书案记载,有一个人却并非如此,而这人恰恰与洛公子私交甚好。”
这事原本就非常隐秘,纵横仙妖魔神四族,宋南枝此刻看着手中那一卷几乎等同于族谱的东西不由失笑。
这也真是难为他们了,居然能为了那么一件事将人的祖宗八代都一次查了个遍。
见此情形饶是流云一个系统都在一旁啧啧称奇,比对核验,根据这样的基因数据库也差不多要将顾宴清整个人都剖析的彻底。
宋南枝合上手中所谓证据的东西道“所以依白副将的意思,阿宴也是混入魔宫的奸细?”
这可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宋南枝不由一声嗤笑“他们私交甚好是因为洛公子本就是本尊为阿宴找的师长,他俩虽未行过正式的拜师礼,但非要说阿宴合该叫子兮一声师尊。”
“奚掌门初次闯入的目标便是阿宴,那一回他失踪数日,差点身死,白副将,依你的意思阿宴是奸细,那么本尊倒是想问你一句一个奸细为何无故要与他的同伴反目?”
难道就只是为了伤魔宫中的一位副将吗?
“那自然是为了取得尊上的信任。”白沉道“尊上也瞧见了,依这本书中所记,小公子因是当年北疆罗氏一族那个走丢的次子的后代。”
“北疆罗氏一族原形是鬼藤,鬼藤的特性有寄生,侵蚀,剧毒等,尊上若是那般信任小公子,属下这有左护法大人特意从北疆带回的化雪草,草融于水,尊上您将手放入,若真无事此水绝不会起一丝反应,但若反之……”
反之水体的颜色便会呈黑紫色。
白沉说的信誓旦旦,宋南枝听了也只觉心烦意乱。
甚至有些分外不解为什么总会有人指着一只鸟说他实际是块木头?
但白沉就是一副铁了心的模样直接当场下跪,大有一副古时的忠贞之士对那昏溃帝王死谏的模样。
“尊上,若小公子当真是清白无辜如今又何妨一试!”
流云扶额吐槽“要不要这么正式,宿主,要不我们就成全了他,总之系统可没检测到宿主身体里有什么奇怪的因素会影响到你。”
只不过这番测试下来却能看出另一个问题,白沉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做?按理来说当初那件事他也是其中的受害者,甚至因此伤及识海差点成为一个痴傻之人。
他听命于他的上级,他的上级是谁?不是染尘,那便只能是他口中这个左护法木笙离了。
可木笙离又为什么要指使他做这些?是真的发现证据心系魔域,还是挑拨离间早有二心?
考虑了许久宋南枝最终点头“好。”
话落白沉明显松了一口气,伸手就从腰间的储物袋中拿出了他方才所说的化雪草,紧接着四下相望,眼见还缺最重要的一盆水向上道了一声后便匆忙朝外走去。
远远见着他与染尘似乎说了些什么,紧接着染尘便离开了一阵。
看来他真的很着急啊,宋南枝想了想也起身离开主位。
在正殿中无意识的走动,反复思考在最终测出没有问题时又该如何?
从始至终宋南枝也从未怀疑过顾宴清是真的会对他下手,完全没必要,或许他们曾经真的有过相互敌对的时光,可在那之后两人关系渐渐缓和。
即便顾宴清曾经真的动手了,可后来还有那么多日子他有的是时间将真相和盘托出,又或者在他发现之前就将曾经下在他身上的毒解了,那么这样他也不会发现。
可他从未曾提起,那便也不需疑虑。
等他们再回来时染尘便已是不知从哪弄来了一盆清水,显然白沉一开始并没有对他言明这盆水的具体作用,是以当他看到白沉将手中的化雪草放入水中后神色中闪过一丝惊讶。
“尊上,这?”
宋南枝见状并未应答,只是如白沉要求的那般微微掀起袖子后将右手渐渐没入那加了料的水中。
水面的波纹一圈圈的,在静止不动后便也恢复了平静。
单手放在水中宋南枝只觉这水要比普通的水还要清凉,像山间悠悠的泉水般有种别样的冷意。
大约又过了几个瞬息,盆中的水依旧清澈如昔,宋南枝心底原本隐隐埋藏的那一丝不安也被彻底打消。
再度抬眼时眼中已没了半分的让步。
“如你所愿,白副将,可我瞧着这水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你方才所言……”
可谁知话音未落,原本清澈的水便忽然像一头迟缓的野兽终于闻见了血腥般开始反应。
从中心至边缘,水面渐渐变得浑浊,宋南枝见状眼底闪过一分不可置信,反应过来后手便如触碰到烙铁般瞬间收回,可水里的变化却没因为他的收手而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