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寺的藏经阁里,如尘正把一卷佛经抄录翻译成另一种文字,好收进他的法宝——金海珈蓝经卷之中。
一个小沙弥身着灰黄色的僧衣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见面先在远处行了一礼。
“有什么事吗?”
如尘笑意盈盈,小沙弥语调轻快“佛子,七绝宗天璇真人传来了一封书信。”
如尘浅笑箸笔,朝小沙弥招招手,小沙弥顶着他圆溜溜的大眼睛恭敬的将一封手书上呈给了如尘。
拿到后展开一看,果然是封邀请函,笔墨不多,言辞恳切。
如尘却知晓,这褚师璇可没有信上说的那般纯良。眼眸微微眯起,算算时间,他留下的东西应该是起作用了,不然犟种一样的褚师璇怎么会对他客气呢?
稍微润了润笔墨,如尘回了一封书信。
七绝宗的邀请,他当然要去,他要去看看不可一世的褚师璇会怎样屈辱的答应他的要求,任他摆布。
如尘果然如料想的一般很快来了七绝宗,李开阳不太明白褚师璇的做法,他只好托辞说找如尘来帮忙,又说自己与法师交好,瑶瑶的事情绝不会外传。
李开阳半信半疑,可也只得依着褚师璇的计划做。闵光瑶保持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她依旧不愿意放手玄小悠。
时间越长,连心咒捆绑的效果越深,若再有半月,李开阳只能做汇报掌门师兄的打算,他不能让闵光瑶为玄小悠而死。
妙屏峰上秋日盛景如虹,褚师璇还是装模作样客客气气地招待了如尘,若旁人来看,也就只会感慨一下友人情谊深厚,绝看不出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暗潮涌动。
如尘将手中茶盏放下,故作随意地说起佛教的小故事。褚师璇听的云里雾里,这种暗藏机锋的话他听不懂,也不屑于过多了解,他只想救闵光瑶,顺带救下玄小悠,至于其他,他都没兴趣。
喝了一壶茶,闷头吃糕点吃的有点多,胃塞的紧,心里压抑的情绪也来到了一个极点。
他让茶博士和一众侍者都退下,亭子里独留了他和如尘二人。
炉上水烧的沸腾,温蕴的暖意却无法温暖在场的两人,褚师璇收起自己强撑出来的伪善,露出他的真面目。
“如尘法师,能否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师妹呢?咱俩的对弈没必要搭上个不相干的人吧。”
褚师璇说的客气,如尘察觉到了话里的戾气,他眨眨眼,纯良无害的说道。
“瑶光仙子怎会是不相干的人呢?褚师施主为她不惜放下矜持与我同席共饮,这样的砝码,小僧怎能轻易放手?”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师妹?”
“小僧说过,会让褚师施主后悔的。”
“我后悔了。我错了,行吧?”褚师璇痛快承认,如果他的屈服能换回瑶瑶的健康,即便牺牲再多也是无妨。
如尘端过茶盏,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口。
“哦?施主说错了,敢问错在哪里?”
褚师璇翻个白眼,他强压下心头不满,张口就说。
“错在和法师作对,错在不听法师的劝告。”
“还有吗?”
如尘语气轻快,戏谑之意让褚师璇只想扯住他的衣襟暴揍一顿。可一想到瑶瑶,他只能压下怒火,随口胡诌。
“错在轻慢对待法师,错在只想暴揍法师,这够了吧?”
如尘听完,玩味地摇摇头。
“施主并不诚心啊。”
褚师璇怒眉倒竖。
”你耍我!”
如尘轻笑起来,眸子闪过一丝精光。
“小僧说的是实话,施主自问本心,你可真有为自己如此待我产生过丁点儿的愧疚和悔过,怕不是只恨自己没能在占尽优势时更用力的打压我,讥讽我,怕不是只想在此刻将我剥皮拆骨,挫骨扬灰吧?”
这和尚的话说的一点不假,褚师璇下意识的后缩姿态,随及又坦然。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那么想的。”
他侧过脸庞,歪着脑袋。
“你既知我心中所想,还敢这么大胆的来赴约,真是不怕死的吗?”
如尘捻起一块糕点,轻轻的啃噬一口,姿态优雅,仿佛在品尝着什么美味佳肴一般。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褚师璇眼孔微缩。
“那你也不怕我把天璇彻底毁灭吗?”
心满意足的看着如尘动作停滞片刻,旋即又笃定道。
“褚师施主不会如此。”
他目光转了过来,眼中坚定。
“天璇乃是七绝真人留与施主不多的遗物,尊师与施主有教养之恩,褚师施主又怎么会因胁迫小僧这点小事儿而毁掉天璇呢?即便施主下狠心,施主的一众师兄弟怕是都不愿如此,定会阻止,故而,施主用天璇威胁小僧实在毫无意义。”
被点明了真相的褚师璇没有半分的尴尬和惭愧,他脸皮厚着呢,这算什么!
“你说的没错,天璇我当然不会毁掉,我知道你想要天璇,想要我死以成就天璇的剑灵。”
如尘双手合十,低头施与一礼。
“既知晓,施主为何不遵从天道呢?”
“天道?”褚师璇讥诮一笑。手中杯盏一饮而尽。
“我凭什么听天道的?你又算个什么?”
区区天道挑选的天之骄子,凭什么事事都要按剧情来走?
褚师璇话语一落,倾身靠了过来,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如尘被他搞的一惊,慌忙起身退了一步,躲开褚师璇的动作。
“阿弥陀佛,施主,莫要装疯卖傻,小僧知道,施主是有大神通之人,天道之音,施主自当知晓其中奥秘。施主遵循其法,才是顺应天道。”
“我呸!”褚师璇可不掩饰了,他直白的指出如尘的话。
“我若死了,就没人阻止你毁掉七绝宗了!”
如尘抬头,直视褚师璇。
话已讲出,如尘也明白了褚师璇都知道哪些,心中暗惊:他果然知晓上一世的轨迹!
“七绝宗毁灭是必然的。万事万物都不能长存,此乃天地法则。”
“哼,要毁灭也不能是被你这个死秃驴搞废,我知道你不怕死,看看你的手吧。”
褚师璇把手中糕点抛进嘴里,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如尘狐疑,他张开被褚师璇拉过的手,掌心处出现了一道血色红线,直通腕间。
他凝神一探,眸色深沉下来。
“连心咒?”
“对,连心咒。”
“你想做什么?”
称呼终于不是什么鬼施主了,看来如尘也很在意呀。
褚师璇得意的笑笑。
“救我师妹。”他顿一顿“顺便把玄小悠也救了。”
如尘一展衣袖。
“我做不到。”
“你必须做到,否则你会死。”
如尘冷哼一声。
“小僧不惧。”
褚师璇锁着眉头,走到如尘身边。
“你不怕死,是因为你觉得解决了连心咒的另一个人就可以了,但是吧,连心咒这玩意儿是锁住灵魂的。破解咒语势必要毁灭对方的□□和阴灵,所以吧,你看……”
褚师璇给如尘亮起自己的手掌,上面赫然有着一道和如尘一模一样的红线。
“你要解咒,就得把我毁灭,杀了我,摧毁我,你可能只会损失掉些许的灵力和修为,但是吧,没有我的遗体和魂灵,你想要的天璇就彻底没戏了,如尘法师,我不逼你,你自己选吧。”
褚师璇放肆的笑起来,如尘的眼睛变得血红,他拽着褚师璇印着红线的手,试图用灵力去消解掉连心咒的效力。
他不怕死,但,不想和天璇擦肩而过。
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褚师璇这个混蛋!
如尘怒由心起,一掌把褚师璇打的连退数步,褚师璇喷出一口血来,依旧笑的合不拢嘴。
他自己嘴角也流出了一丝血痕,连心咒的效力已经产生,非施咒者不可解除。
“来呀!”褚师璇满口鲜血,止不住的叫嚣“你再打我一下试试呗,反正法师功力深厚,若要一掌劈死我,怕也只会损耗毫末灵力,不毁灭我浪费的也只是你的灵力,反正我死不了,不介意多挨几下哈哈哈哈……”
如尘锁紧眉头双手合十压下愤怒,褚师璇狗屁不是,杀了他当然轻而易举,可不彻底毁灭肉身和灵魂,只要如尘还有灵力,还活着,那么他的一切都会成为供给褚师璇的后备。
褚师璇这人何其残忍!
“怎么?不打我了?”褚师璇从地上爬起来,擦掉嘴边的鲜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簌簌口。
如尘能明显的感到,自己方才打出去的一掌仿佛打在了自己身上,伤口愈合的很快,灵力也迅速的流失了一些。
褚师璇洋洋自得的喝着杯中清茶,完全不在乎如尘想把此刻的他怎样的□□折磨,他吐掉口中血沫,对如尘说出自己的诉求。
“我也不想和你绑在你一起的,你看着就很欠揍,我还怕哪天被你坑死了呢,所以吧,咱俩做个契约怎样?”
“什么契约?”
如尘无奈,也只好应下。
“你救下我师妹,不再对我七绝宗出手,离我远点的,我就解除连心咒怎样?”
如尘嘴角上挑。
“小僧此时应下,施主可真信?”
褚师璇挠挠鼻子。
“当然不信。”
“那便是了,施主知道的,小僧不可能不对施主动手,若让我答应这样的要求,只能是为求施主解咒一时的谎言。”
“得,我知道你不能对我停手,这样吧。”褚师璇提议“你发誓不对七绝宗其他人下手,此事过后,你可以继续施展你的阴谋诡计来针对我,这样总算可以吧?”
如尘含笑点头。
“当然可以,七绝宗非我想要,小僧想要的,从来就只有天璇!”
二人坐回到桌前,又恢复了寻常喝茶的模样,除了掌中的红线,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变。
锦鲤吐了个泡泡在池中游弋,似乎感慨,这秋日终是落下了暖意的帷幕,迎来寒冷的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