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哪里做错了,让你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英格强忍着笑意,嗓音柔和,生怕把陆嘉弈给吓跑。她的视线落在前面下方的情侣身上。毫无疑问,陆嘉弈刚才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这是契机,一个令她看到希望之门打开一线缝隙的惊喜。
陆嘉弈涨红着脸,急急地说:“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英格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扩大问题的外延,她急于辩解,倒显得自己很在意英格追求她一事了。
陆嘉弈眨眨眼,努力让自己的脸在吹来的风中降温,也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可是,说错的话终究还是让她陷入了羞窘懊恼之中,令她无法真正冷静下来。
“……我只是听到他们说话……”
陆嘉弈怕被前面的情侣听到,发现她在偷听,虽然她并不是故意要听到的,她放轻了声音。
“……我觉得我和她的处境挺像的,他也和你一样,没有帮忙出声发言——我不是说要你帮忙,我只是说处境挺像。”
“我知道。”英格眼里含着肯定的笑意。
“可是事后的反应,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是在听到那个男的说话时才发现的,一般情侣……热恋中的人,一般都会对喜欢的人甜言蜜语吧。”
“就像刚才他说的哄女朋友的话?”
“嗯,”陆嘉弈犹豫地瞄了英格一眼,“你的反应是开解我,给我分析道理,这给我感觉——你好像有点——过于理性了。”
英格点了点头,笑容变得平静了一些,这让陆嘉弈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观感。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觉得我缺乏一个人在热恋中该有的感性和热情。”
陆嘉弈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
风吹得更明显了,山上的树木被刮得沙沙作响,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是海浪声跨越广袤的大地,在山上留下了余波。
零星雨滴落下得更加频繁。
英格轻轻搂着陆嘉弈的肩膀,“我们先下山吧,万一下雨就不好了。”
两人便加快脚步,飞快下山,一路无言。
陆嘉弈心中忐忑,不知道英格会否回答她的疑问,又希望英格装作没有这一回事,就此揭过。她现在只希望时光能倒流,回到数分钟之前,再不说那么不过头脑的话。
要是英格日后不肯放弃追求,错一定是出在那句话上——也就是错在她身上。
虽说这里是本地著名的旅游地点,香客众多,但发车频率并没有因此提高,仍然要半小时一发。两人只能跟着其他游客、香客挤在候车亭下,等下一班车。
大概是因为身边有许多人,不方便说话,英格便保持着沉默,这让陆嘉弈的心在安心和不安之间摇摆,荡来荡去。
崭新的电动车终于出现了,等它腾出空间后,人们赶紧鱼贯上车。英格和陆嘉弈侥幸找到了座位,坐在车后面。
车子缓缓开动,乘客们各行其是,细碎的说话声混和汽车发动机声,形成了一种喧嚣的安静。
英格仍然没有说话,仿佛在出神。陆嘉弈便也装作出神的样子,望着车窗外面,心里却空落落的,总是感到不踏实,这让她有种在等待宣判的煎熬感。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在山上就让英格把话说完的。
雨水打了下来,很快就模糊了车窗,把一切变得水蒙蒙的。
车子进入市内到达终点站,雨还在下。终点站只有一个光秃秃的站牌,陆嘉弈把助听器收在包里,并紧紧抱在怀里,微微躬下身子,挡住雨水对包的侵袭。英格搂住陆嘉弈,又替她挡了一部分雨。
英格很快打到了一辆出租车,两人钻进车里,直往陆家驰去。
到了陆家所在的小区,雨停了,天空阴云仍未散去。英格看着陆嘉弈犹沾着细密水珠的发丝,还没干透的T恤,吩咐车子一直开到楼下。
陆嘉弈下了车,便要回头跟英格告辞,一头撞到人身上。抬头一看,英格居然也跟着下了车。
她不是要跟着上楼吧?
出租车走了,陆嘉弈犹豫着,准备出声请英格上楼坐坐,顺便拿把伞。
英格抬起手,示意陆嘉弈进入门洞,让她戴上助听器,说:“刚才的问题,我该告诉你我的回答了。”
陆嘉弈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紧张地盯着英格。
“我想用最好的方式对待你。
“我看到你有心结,哪怕不能现在就帮你打开,我也希望能为你埋下将来打开心结的种子。所以我对你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实话。
“虽然可能在你看来是过于理性了,但对我来说,是感性。”
陆嘉弈没有说话,眼里闪动的光彩却无法遮掩。
英格微微笑了,眼里蓄满温柔,轻柔地说:“今天上午,我曾经有一刹那想过,我追求你是不是让你感到了困扰,我是不是做错了。”
“为什么会那样想?”
“你正在挣扎,你仍然受困于生存,乃至于独立的需求,恐怕是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谈一场恋爱的。你至今不愿意直面我,想必也是出于这方面的原因。”
陆嘉弈愣了一愣,眼睛有些发热,连忙侧过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可是你有余力去关心高月的恋爱,让我有点不确定了。”
陆嘉弈抬起头,想要辩解。
“你在山上突然提出那个问题,让我很吃惊,也很开心。”
陆嘉弈脸腾的红了,本要说出的话一下子消散,再也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你有在意我。”
“不……”
“陆嘉弈,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陆嘉弈惊愕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看到英格正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自己,蓝色眼睛幽暗,像是在涌动着看不见的潮水。她只能装作没听懂。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雨又下了。
英格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想亲你一下,可以吗?”
门洞仿佛有回声。
陆嘉弈受了惊,只能在心里庆幸,这时没有人。
她断然拒绝:“不行。”
英格笑了笑,看起来像是放弃了。
陆嘉弈松了口气,看到英格身后细密的雨帘,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上去拿把伞——”
英格忽然捧起她的脸,在她的左颊上轻啄了一下。
陆嘉弈睁大眼睛,久久没有回神,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不想知道,大脑却自动给出了答案。
英格刚才偷袭她,亲她的脸了。
怎么可以这样呢!?
她想生气,却气不起来,只能仰着头,愣愣地望着英格,嘴巴一张一合,好半晌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英格又笑了,完全没有做了坏事的自觉,轻轻抚着陆嘉弈的脸,说:“这只是一个回答,我要用行动告诉你,我是真心追求你的。”
陆嘉弈气红了脸,不知道是气英格,还是气自己。她不知作何回应,只能紧紧地抿着嘴,眼里很快泛起一层薄薄的水汽。
她飞快拿下英格还在蹭自己脸的手,转身蹬蹬蹬上楼,再不想理英格了。
让她淋雨去吧!
一口气上楼来到自己家门口,陆嘉弈气喘吁吁,打开门,看到自家的简陋鞋柜里塞着的折叠雨伞,忽然起了不忍之心,犹豫片刻,还是把伞抽出来。
“你下楼干嘛?”
徐抱秋的声音传过来。
“朋友送我回来,没有伞,走不了。”
陆嘉弈匆匆下楼,眼看就要到一楼时,放慢了脚步,磨磨蹭蹭地下楼梯,看到门洞有两人在,一个是英格,另一个是——
陆嘉棋。
英格手里已经拿着一把伞,滴着水,正温和地看着陆嘉棋打手语。
陆嘉弈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拿着伞呆了一呆。
英格听到脚步声,往楼上看来,看到是陆嘉弈,视线往下,落在那只纤弱白手握着的伞上。
“陆嘉弈,”她扬声道:“谢谢。”
陆嘉弈觑了她一眼,还是回身慢吞吞地上楼了。
英格笑了笑,跟陆嘉棋客气地道别,撑起伞,走进雨帘。
陆嘉棋看着英格渐渐远去,面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木无表情地望着雨幕发呆。
她刚才应该没看错吧,低下头,捧起脸的双手,怎么想都只能是接吻。
英格喜欢陆嘉弈?
她居然是那种喜欢?
英格喜欢女人?
陆嘉棋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她为什么从来没想到过呢?
为什么偏偏喜欢的是陆嘉弈?
她是不是也可以——
陆嘉棋上楼,回到家,进入姐妹俩的房间,看到陆嘉棋又坐在书桌前,对着那台破笔记本电脑敲击键盘,心里就感到一阵阵的烦躁。但今天不比以往,她得忍住。
她把门反锁,走过去,轻轻敲两下桌面。
这样是无法让陆嘉弈回头的,她把手按在显示屏上。
陆嘉弈果然气恼地抬起头,瞪向她。
陆嘉棋不紧不慢地比划手语:“我看到了。”
陆嘉弈皱眉,露出困惑和不耐烦的神色。
“你和施医生亲嘴了。”
陆嘉弈:“……”
“我告诉爸妈你不想吧。”
陆嘉弈抬起手,却不知道捏哪儿,太阳穴,还是鼻梁?她最终还是放下手,哭笑不得,又略带点嘲讽地看向陆嘉棋。她本想说你看错了,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她又很快意识到,就算陆嘉棋以为自己看到的不是事实,可是英格追求她的事照样会暴露出来。
爸妈能接受吗?就算她没有和英格发展的打算,可爸妈会不会就此对她戴上有色眼镜?
陆嘉弈不敢去想。
作者有话要说:上周五手腕受伤,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受的伤OT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