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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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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嘉弈醒来后,英格每天一早都会过来看望。

前三天每天早上都仿佛如初见,陆嘉弈总会很客气地朝英格点头,向她道谢。英格问她还认不认得她,陆嘉弈自然还认得,只是一问起叫什么名字,这天叫“威廉”,那天叫“英格”,并不怎么统一。

第四天早晨,陆嘉弈终于不再用看陌生人的目光,腼腆地看着她。

英格从背包里取出助听器盒,递给陆嘉弈,看她戴上后,说:“你的助听器经过检查,基本上没有损坏,已经做好了保养。”

陆嘉弈点点头,眼里有着无比的歉意:“你……不用天天来看我的。”

英格笑了一笑:“我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我是个医生,还是能帮上忙的。”

陆嘉弈没有回话。

徐抱秋正好打水回来,很高兴地和英格唠嗑,说女儿身体恢复得不错,这样下去就能很快出院了。

英格眼里流露出一丝疑虑:“医生有说她什么时候出院吗?”

“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吧。”

英格不是很信徐抱秋的话,看徐抱秋在伺候陆嘉弈洗脸,便找了个借口出去找陆嘉弈的主治医生。她很快打听到有两个因素在促使陆嘉弈出院,一是医院里床位紧张,一是陆家担心付不出医疗费用。

钱的问题还有办法解决,床位就很难解决了。这家大学附属医院位于市中心,医院规模还维持着上世纪最后一次扩张的状态,越来越无法应对日益增加的病人。英格每次路过主楼,都能看到一楼大堂里密密麻麻的等着挂号的病人。而这样的场景,都出现在英格去过的每一家中国医院里,到处都是那样的人满为患,汇聚如蚁,就好像全国的人都挤到一起来了。

这让英格感到有些心惊。无论故乡丹麦,还是长住的德国,都没有那么多人。但是她不能因此就认为中国的医疗制度是落后的,至少和德国、丹麦动不动就要排十天半个月的才能轮到病人求诊的情况相比,可能中国这边不至于会过分拖延病情。

真正拖延了中国病人病情的,是贫穷。就像陆嘉弈现在正在面临的困境。

明明有庄恕保证会支付全部医药费用,只要有发票就行。可是徐抱秋和陆鸿文还是愿意听从医院的安排,提早出院。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话语和神情里总流露出这样的意思。

他们不知道英格才是真正的出资人,也没意识到英格能听得懂话里的言外之音——他们误以为丹麦人和美国人一样都直来直往,听不懂含蓄的吞吞吐吐的话。

丹麦人太少了,五百万的人口,几乎彼此联络有亲,随便拉一个人,就有共同认识的两三个亲友。正因为生活在一个名为国家实为超大村落的环境里,丹麦人其实很会说话,至少只比中国人曲里拐弯的说话水平逊那么一两筹。

因此英格听徐抱秋漫无心机又藏着心事的话时,就跟听同胞说话一样,毫不费力地听出了他们的真实想法。

不要欠庄恕太多的人情,不要背上太沉重的债,万一陆嘉棋让庄恕失望了,以后就麻烦了,反正陆嘉弈已经没大碍了,回家好好静养就行……

英格也很清楚,并不是徐抱秋和陆鸿文不想让陆嘉弈得到更好的治疗,而是他们无能为力。他们只是想维持着一家人能尽可能不那么困难地活下去的日子。

陆家人是善良的,不会因为庄恕明说会全包陆嘉弈的治疗费用,就心安理得地全盘接受。也可能是因为他们不得不为陆嘉棋考虑。陆嘉棋还在跳舞,万一她将来有个七灾八难呢?现在就把庄恕的好感消耗干净,将来就没法指望她会帮助小女儿了。

英格感觉非常无力,仿佛自己只是一个看客,只能隔着无形的屏幕看着陆家人忙碌而辛苦地生活着。

可是真就此叫陆嘉弈回家,英格也很不放心。她怕徐抱秋不知哪天会误以为陆嘉弈完全康复,让她做活,一不留神,就让她过度劳动了。这是她多年行医经常看到的悲剧。

很多病人听不懂医嘱,更多的时候是没想到病情会变严重。英格也接治过难民,他们为了减轻家里人的负担,开始想着只做点家务活,做点轻省的工作应该不要紧,做多一点,身体没影响,慢慢地劳动量就上来了,病也又严重了。

英格跟中国同行聊天,也经常听到相似的悲剧。心善的医生,往往只能摇头叹息。

理论上陆嘉弈应该能从宋之官父母处得到赔偿。可一来要打官司才能拿到钱,二来根据庄恕的调查,宋氏夫妻为了找儿子早就花光积蓄,背上了债务,根本不可能偿付赔款。庄恕评价道:“他们是故意的。”

陆家没法通过赔偿减少庄恕的扶助。

英格问主治医生,有没有可能让陆嘉弈转院,在黑鼓城继续住院休养。主治医生摇头不已,没有听说往下级医院转院的,况且中国虽然有转院制度,但陆嘉弈并不符合转院的要求,再者在实际操作上,病人自己出院,再往其他医院求诊更为常见。

得知陆嘉弈出院势在必行,英格心情非常沉重,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有办法抢救一下的。她打算跟徐抱秋提议,让陆嘉弈到她在安城的房子住下,休养几个月,去医院复诊也会比较方便。名义有现成的,她近日会回国休假,直到过完年才会回来,这段期间需要有人帮忙看房子。她找到解决办法,心情稍稍轻松了一些,便赶紧回病房去,好跟陆嘉弈、徐抱秋商量。

英格推门进屋,看到陆嘉弈一个人呆在病房里,便过去坐下。

陆嘉弈看着她,轻声说:“你不用天天来的。”

英格一愣,换上了微笑,掩住了眼底的悲伤,柔和地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院,当然要天天来了。”

“……我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当然,你不记得的事,我都会为你记得的。”

陆嘉弈微微皱眉侧耳听着,半晌才尴尬地笑了笑。

“你出院后,一定要回验配中心,重新调机。”英格放慢了语速,稍稍提高了音调。

陆嘉弈沉默片刻,说:“助听器没有问题,所以……是我的听力损坏了是吗?”

英格默然。她看到陆嘉弈垂下头,双眼盯着床单,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她看到陆嘉弈嘴唇在微微蠕动,说着什么。

她在后悔。

英格不忍心看她沉湎在悔恨当中,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我有个提议,希望你能接受。”

陆嘉弈抬头看向她。

英格把让她帮忙看房子,顺便休养的想法说了。

“……这不太好吧。”

可以想象得到的拒绝,但很好说服。英格笑着说:“在中国,我只相信你。”

陆嘉弈没有说话。

“我会委托保洁阿姨定时过来收拾卫生,你只要帮忙看着就行,一定不会让你累着。”

“不……不是那个问题……”陆嘉弈看起来很窘迫。

“你有什么顾虑可以说出来,我会解决的。”

陆嘉弈拧着眉,久久没有说话,半晌才说:“我们关系没那么好……”

英格心里暗叹,她又忘了自己刚说过的话。

“我……再想想吧。”

英格无奈地笑了笑,却也没说什么。

陆嘉弈露出了疲倦的神色,英格见状只得告辞。

英格没有马上离开医院,去找徐抱秋,跟她说了一些关于听力、记忆力下降等问题,最后提出让陆嘉弈帮忙看房子。徐抱秋起初也有些犹豫,觉得太不好意思了,但一听到英格除了陆嘉弈,也找不到人帮忙看房子,就欣然答应。

“徐姨,就让陆嘉弈一个人住,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英格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说,“最好不要让陆嘉棋知道。”

徐抱秋有些费解,又有些理解。她觉得英格可能对陆嘉棋有什么意见,急忙说:“嘉棋现在可乖了,不会再跟姐姐较劲了。”

英格只是微笑着说:“不告诉陆嘉棋,是为她们好。”

一听是为她们好,徐抱秋也不再说话了。她答应英格,会跟陆嘉弈商量,争取说服陆嘉弈。

英格心里充满歉意,明知道徐抱秋会对陆嘉弈施压,把一件好事变成强扭的瓜,可是她目前也只能这样做了。毕竟陆嘉弈总认为自己和她半熟不熟的。

她和徐抱秋说完事,就离开住院楼,下到停车场,开车出去。她在路上看到一辆挺眼熟的车子迎面驶来,从车后视镜里看到它转进了医院。过了好一会儿,英格才想起来,那是庄恕的车子。

庄恕来安城做什么?陆嘉棋不是已经去京城了吗?

英格没有细想。她急于回去查看邮件,如果那位远在美国的老同学——一个正在研究失语症的博士生没敷衍她的话,这会儿应该有消息了。

这时,庄恕在助理和司机的帮助下,下了车,进入医院,见过陆嘉弈的主治医生,再去看陆嘉弈。

徐抱秋很意外,急忙过来问好,一脸不好意思地说:“庄女士,您这么忙,日理万机,还特意过来看嘉弈……嘉棋昨天晚上到京城啦,说是住得挺好,这都要谢谢庄女士的关心呀。”

庄恕阻止了徐抱秋滔滔不绝的话,说:“我听说这里附近有家饺子馆的饺子不错,不知道是哪家,徐姨,你能不能带小陈走一趟,去买两盒回来,当作今天的午餐。”

徐抱秋忙客气了几句,方才答应,又跟陆嘉弈说:“这是庄女士,你还记得吧?”

陆嘉弈点头。

徐抱秋又回头对庄恕说:“唉,这孩子听力好像变差了,都怪那那个丧良心的男人,自己的儿子不学好,就来找我们女儿撒气!真希望他们能判死刑!”

庄恕点点头。

徐抱秋对陆嘉弈叮咛了几句,便跟庄恕的司机一起出去。接着助理收到庄恕的指示,到门外守着。

陆嘉弈方才直直地看向庄恕,小心翼翼地说:“庄姐姐……你今天过来是回复我的吗?”

庄恕叹了口气,控制轮椅来到陆嘉弈的床边,尽可能靠近她,缓缓地说:“你一连三天给我打电话,我怀疑我不过来跟你说明白,你还是会给我打电话。”

陆嘉弈想了想,说:“庄女士的意思是……你已经回复过我了?”

“还没有。”

陆嘉弈默了一默。

“不过,今天确实是为了答复才过来的。”庄恕说,“我刚刚问过你的医生了,他说你记忆力减退得很厉害,有轻微的失语症表现,这些是有可能恢复的,前提是能够得到及时的后期干预和长期治疗。我得承认,你为了救陆嘉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陆嘉弈漠然地听着。

“在答复你之前,我得跟你说明白。”

庄恕看了一眼陆嘉弈,看到她不知何时已倾下身子,微微蹙着眉头在努力听自己说话的模样,恻隐之心越发强烈起来。

正如她刚才对陆嘉弈所说,前三天陆嘉弈天天给她打电话。

第二次接到陆嘉弈的电话时,庄恕还以为她是来催回复的,可听下去就觉得不对劲了。

“……能否请您配合我,假扮恋人关系。只要我能和她分手……”

庄恕出于谨慎听了下去,故意提出异议:“我才刚说服施董同意给陆嘉棋一个机会,你就叫我转头得罪施董,我可做不到。”

“庄董阅人无数,慧眼如炬,和英格打交道,应该能看得出她是什么样的人。英格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的。”

居然在认真解释,试图打消她的疑虑。庄恕听不出陆嘉弈有在开玩笑的意图,她也不认为陆嘉弈有多余的幽默细胞。

陆嘉弈说自己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居然是真的。

庄恕试探地说:“我们昨天见过面。”

陆嘉弈忽然沉默了,半晌才响起声音,声音里透着鲜明的无措和尴尬:“我……昨天有找过你吗?那……我能问问庄女士的答复吗?如果是拒绝的话,那我就没办法了。我——”

这样的反应不像作伪,直至刚才,陆嘉弈都还在维持着一张平静的假面具,如今她的面具被击碎了,呼吸节奏和谈话节奏完全乱了,试图直奔最后谈判。

庄恕的心沉了下去,亏欠感和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第三天又一次接到陆嘉弈的电话时,庄恕真正地动了恻隐之心。

她轻轻叹了口气,对陆嘉弈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还需要治病,需要付出高昂的费用,才有可能恢复到原来的大半水平?”

陆嘉弈沉默了片刻,说:“庄女士认为我现在需要英格帮忙承担治疗的费用,不应该和她分手吗?”

庄恕默认了。

陆嘉弈垂下眼帘,像是讥讽地微笑了:“可是,谁来保证英格不会变心?”

庄恕无言以对。这个问题,谁也保证不了。

“我到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英格到底喜欢我哪里。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英格还会一直喜欢我吗?”

“你赶走施董,得罪我,就不会有任何人帮你了。”

陆嘉弈绞着手,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那就是我的命了。”

“为什么非得和她分手呢?哪怕坚持到她不再喜欢你,她也会出于责任,继续为你承担医药费用的。”

陆嘉弈抬起头,定定地看向庄恕。

“庄女士,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对陆嘉棋并不是爱情。”

庄恕眉头一紧,瞪向陆嘉弈,一时之间却不知道作何回答。

陆嘉弈轻声地说:“我——其实很喜欢她……我大概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被她迷住了,只是我不愿意承认。”

庄恕一下子明白了陆嘉弈的心境。陆嘉弈想和英格分手,两人处境不相称是主要原因,另一个深层原因是陆嘉弈害怕看到英格不再爱她。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我更害怕看到失态的自己。”

“你可能认为自己的尊严很重要。”庄恕深深地看着陆嘉弈,“你会后悔的。你将来会发现在生活面前,尊严一分不值。”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当好人来对我说教的吗?我不需要你的说教!”

对上陆嘉弈烦躁恼怒的目光,庄恕暗叹,总归还是太年轻了。但这是陆嘉弈自己的选择,她只能尊重,也不可能干涉太多。

“让我帮忙可以,不过你得为我解惑。”

“什么?”

“明白地说,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和你妹妹陆嘉棋之间关系这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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