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觉？

叶焓顺手推开了这个实体，摸了摸床头柜上的东西，摸到眼镜后，眼前模糊的□□伴随着眼睛的醒来，变清晰了。

“杜觉？”叶焓轻轻叫道。

杜觉半梦半醒中不愿睁开眼，动了动头，毫无起来的意思。

“杜觉你醒醒。”叶焓见他这样，又推了推。

杜觉被她推了几次，也就睡眼惺忪地配合了下。

“嗯。”杜觉半睁眼，“干嘛。”

“你怎么在这里？”叶焓坐起身，审视着他。

“怎么？”杜觉边说着边逐渐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叶焓是他熟悉的，但是，这里是哪？

杜觉一声不响地环顾四周，就听到身边叶焓嘴里不断地冒出话来。

“这是我房间，你为什么在我房间？昨天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断片了？不记得昨天有见过你啊。你没见过我家对吧，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的？我怎么会把你带回家的？不是，你不是有别人了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带你回来的？不可能啊。你快走，周围邻居应该都没起来，别被被人发现了。你怎么……”

杜觉环顾这个房间，房间不大，但不算小，叶焓的6尺床，摆在窗台边，就像她之前说的，可以在床上看到窗外的天空。床脚那边放着书桌，房间的另一边则是一排储物柜，中间隔着的空间，应该就是她平时喜欢躺的地方。

杜觉记得，叶焓说她好好的床不肯呆，老喜欢躺地板上，说地板上舒服，躺在地板上感觉跟大地近一些，虽然她住的是两楼，这个近一些比起楼层来说也近不到哪。

叶焓书桌上东西还挺多挺乱的，感觉像是在摆摊卖货一样，茶具，保温杯，水壶，蜡烛，线香，书，电脑，电子书，一堆线，还有音箱，怎么还有指甲油?倒也没见她涂过指甲油。

“杜觉，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么？”叶焓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杜觉转头看向她，眼神逐渐从涣散开始聚焦，打量着她。

叶焓被他看得奇怪，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杜觉。”叶焓嘴里嘟囔着，像在叫他又像在问他。

“是你么？杜觉。”叶焓问道。

“是。”杜觉点头回答。

怎么回事？叶焓赶紧伸手去摸杜觉，这手心是手心，手背是手背，胳膊是胳膊，肉脸是肉脸的。杜觉被他捏到脸了也没躲开，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他捏了捏被子，也试图去搭了下叶焓的肩膀。

“我的天，你到现实里了？还是我还在梦里？”叶焓赶紧去看自己的手机，电脑，所有的信息都是对的。

“杜觉，我们出去一趟。”为了验证真实性，叶焓掀了被子就要起来，他们得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其他的人，跟公园里NPC是不是一样。

“你倒是，穿得挺多。”杜觉虽然有些迷糊，但也不忘嘲讽。

叶焓也没怎么，就穿了普通的睡衣，她又不裸睡，当然要穿点。她白眼一翻，爬下了床。

下了床才发现，杜觉上身没穿衣服，正裹在被子里。

哦~胸肌。叶焓想起来，梦里的杜觉，身材稍微好点，伸手就想掀被子。

“你怎么，衣服也没穿。”叶焓顺手就要去扒拉，杜觉见势，赶紧拽紧了被子。

“你矜持点。”杜觉说，“别搞个跟个大妈一样的。”

大妈？叶焓忍住了吐槽。她不就是想看看那些肌肉嘛，怎么就大妈了。

杜觉挠挠头，一双眼睛在床周围搜罗他的衣服。

叶焓看了眼脚下，衣服都在床边的地上，便捡起来给他。

杜觉看着她捡起一件件衣服，朝他扔了一脸，拿着衣服看了看，又看了看站在床边的叶焓，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叶焓也不回避，她都被叫大妈了，有什么要回避的。两个四目相对，杜觉看着她，嘴角微挑，说：“不上来坐坐？”

叶焓盯了盯他，又盯了盯这扭作一团的被子，再看向他，白眼一翻，转身就走。

“起来吧，杜先生。”叶焓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房门了，走出去了。

杜觉套上衣服，乖乖起床，嘴里嘀咕了下：“杜先生，嗯，不错。”

叶焓拿了几片土司，撒了点芝士放进蒸汽炸锅，定时了5分钟，拿了两个鸡蛋，放在蒸蛋器里，加了点水。然后就自顾自去刷牙洗脸了。

其实现在才五点半，虽然还没到起床的时间，但夏天的早晨，天光亮得早，估计隔壁老爷爷醒了吧，其他邻居应该还要再等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叶焓大概知道邻居们的作息，想着要在他们出门前，跟杜觉先溜出去。毕竟，如果这里真是现实的世界，让他们看到她家平白无故多出一个人，估计也要出现些闲言碎语人传人的恐怖故事。

叶焓洗好脸，不见杜觉出来，觉得奇怪，杜觉不是个动作慢的人，不像她那么磨磨唧唧。其实两个人的差别，可以说还是很鲜明的。杜觉是个理科生，理性，冷静，自律，做事有计划。叶焓却是个文科的脑，动不动就能感动，自嗨，很多时候随性而为。所以，平白无故赖床这种事应该发生在叶焓身上，而不是杜觉啊。

难道不舒服？

叶焓把蒸熟的鸡蛋放进冷水后，便去房间里找杜觉了。

屋里的杜觉其实早就已经起来了，现在正站在叶焓的桌前，翻着什么。

大事不妙！叶焓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去从他手里拿走了她的电子本。

这本子怎么没锁啊？叶焓奇怪，电子本里出了她的工作记录以外，也有她的日记，虽然本子基本上别人也没机会碰到，但是叶焓还是设置了密码锁。

他怎么打开的？叶焓也不问他，先翻了翻里面的内容，看看这家伙有没有偷看她什么重要的内容。

好在，内容是工作笔记，日记本估计这人还没来得及翻。但是，为了确定一下。

“这里面，你看过什么？”

杜觉饶有兴趣地在看她紧张翻本子，被她这么一问，立马收回了表情，继续摆出他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就这些。”杜觉挑了下眉，说。

“就这些，没别的？”叶焓看着杜觉再次确认，就这些工作笔记？

“嗯。”杜觉点了点头。

“嗯？”叶焓跟着点点头，不置可否，关上她的本子。

“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密码的？”

“你也设不出什么复杂的密码。”

叶焓被他说得，好气！转身就去吃早饭了，嘴里嘟囔句:

“吃土司，吃完出门。”

杜觉珊珊然跟了上去，顺着叶焓所指，就去卫生间了。

叶焓倒是细心，牙刷已经给他准备好了。

刷好牙就去找叶焓，她已经在剥蛋了。

杜觉抓了土司，乖巧坐在一边也不见外。

“嗯。”杜觉边吃边发出了声音。

叶焓瞥了瞥了他。

杜觉也盯着手里第二份土司，轻轻说出了声：“你知道的，我需要水果。”

叶焓内心白眼翻上了天，她知道，她知道，她当然知道，杜大爷，杜公子，那是精贵的人，家里每天水果伺候那是自然的，而且皮要剥，要切好，要妥妥贴贴的。

之前杜觉有跟她说过这事，叶焓大为震惊，这伺候得也太好了吧，但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这是一早就要伺候得。

“冰箱边的篮子里有苹果，自己拿。”叶焓抬了抬下巴，给他指了下。

杜觉边吃边皱眉：“我最讨厌……”

他话还没说完，叶焓就帮他接下去了。

“我知道，你最讨厌吃苹果。只有苹果。没人给你切。”

杜觉没想到她是这副样子，也不敢再惹她，就点点头老实巴交地自己倒腾了。

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物种，之前明明挺好，怎么突然就来了脾气。

杜觉吃完桌上的东西，就去拿苹果洗苹果了。

等他再来到叶焓面前，已经把苹果切好，放在她的面前了。

叶焓原是一肚子气，也没想到还会有眼前这一幕，意识到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也不再板着脸，拿了两瓣苹果，嚼了起来。

“我们待会去哪里？”

杜觉见她神色恢复了正常，轻声问道。

被他这么一问，叶焓一时也语塞，她也没想好要去哪里，她只想着要趁大家还没醒的时候出去，别被人撞到了。

“你有什么想法么？”叶焓问道。

杜觉摇摇头。

“那送你回家？”叶焓说。

反正他们都不知要要去哪里，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倒是可以去他家看看，也许还能找到点线索，虽然叶焓也不知道他家的地址。

杜觉也同意她的想法，于是，叶焓偷偷开了家里的门，张望了下周围有没有人，就摆手让杜觉出来。

叶焓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个贼一样地出入自己的家门，但也无奈，就跟杜觉两个人蹑手蹑脚地动了起来。她感觉自己比杜觉更像贼，为什么杜觉虽然也是轻轻溜着，但没有偷偷摸摸的样子，反而自己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嗯，这里是我家他有什么好怕的，被发现了丢人的也是我，又不是他。

叶焓想了想，加快了脚步，不光为了跟杜觉离开点距离，也想早点走出她的邻居范围。

杜觉倒是反应也快，看她走得快，也没追上来，看来对她的想法也是心领神会。

正当叶焓为杜觉的聪明懂事开心时，她就在转角撞见了隔壁爷爷。

隔壁老爷爷每天都起得挺早，早上趁着太阳还没发力，先给他的花浇浇水。

叶焓可喜欢老爷爷家门口摆的那些花花草草了，反正比她种得好。

“小叶早啊，今天这么早。”

叶焓被爷爷叫住，跟贼被逮着一样的，背后一阵发凉。

“爷爷，早啊。今天要早点去趟单位。叶焓赶紧给个解释，然后笑笑地加快了脚步。”

“哦哦哦。”爷爷也和乐，习惯地跟她笑了笑。

叶焓径直往前走，想快起来，又想听听后面杜觉会发生什么。现在是快也不是，慢也不是的。

她也没办法，只能竖起耳朵，硬着头皮往前走。

奇怪的是，她也没听到什么动静，难道是他被爷爷拦住了？

叶焓回头看向爷爷家，路上已没有人，花草迎来了橙黄色的阳光。爷爷应该是浇完花，进屋了，那，杜觉呢？路上也没有他啊。

叶焓一边往前挪着，一边还是诧异地望着爷爷家，想着杜觉人呢。

当她再回头看向前方时，那个高个的男生已经在前面路口等着她了。

这个家伙还耍帅？

装腔作势。叶焓摇摇头，又觉得他可可爱爱的，又觉得这个人，好油腻。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一千个观众一千个哈姆雷特。喜欢的人，什么奇怪的行为都可爱，不喜欢的人，站在那里都是占空间。这个人啊，她是又喜欢，又讨厌。

叶焓见四周没人，也差不多出了危险区域，就屁颠屁颠向他跑了过去。

路口的杜觉，原本就想耍耍帅的，倒是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幕。

晨光是冷的，确实橙黄色的，柔软的，这个女生是讨厌他的，又是喜欢他的，一脸又嫌弃又欢喜的表情朝他跑来，一切都像是被调慢了速度，她的头发在阳光下跳动，她笑开了花的样子，怎么还有点好看，是光的原因么？她怎么，这么漂亮，像个天使一样。

杜觉棱在原地，看着她。等叶焓过来时，他才缓过了神。

“走吧。”叶焓着他，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揪着他就往前走了。

“你倒是机智啊，反应够快的，看到隔壁爷爷就躲。”叶焓边走着边问着。

“嘿，你怎么知道这条路的？竟然换个方向这么快就找着我。”

叶焓在一边话没停过，估计是刚才太紧张了，现在一放松就忍不住吐点话出来疏解一下。

“杜觉，这就是我每次去见你的路，特地穿得好一点，但也不会太明显，带着期待和欢心，去见你的路。”叶焓开心地说着，好像每一次她出门的画面就在眼前放映一样。

“其实，我很不喜欢出门，见人，平时出门见人，感觉自己要带着很大的勇气，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去见你的时候，不会。没有恐惧，也没有不情愿，我很期待。”

叶焓说着说着，鼻子有点酸楚，似乎她的这次送别，就要把他送走一样。

虽然酸楚。但是，可不是嘛，两个人的缘分已经告一段落了，只是她自己还留在原地，不舍。

一期一会啊，怎么可能一期一会，即使她抱着这种见一次就是最后一次的心情，去见这个人，但是啊，余生那么多想做的事，怎么可能在见面的那一次里全部完成呢？

叶焓要的可不是一期一会，她想要的事一生一世，把一期一会的延长到漫漫的人生之中，不用急着赶着把人生的愿望清单划完，而是恰巧这个时间这个人在这个地点，他们偶然间完成了一个愿望。

叶焓知道，这种想法太过理想化了，但是，至少也别像现在这样，总有种一次别离就是永别的宿命感。

但是，她跟杜觉，之前一直就是这样的。虽然不愿承认，甚至自欺，但每一次见面，她都当成永别，因为她其实是知道的，杜觉的那颗心并没有彻彻底底地放在她身上。

每次都是生离死别，怎会全心全意地相拥。每次都是生离死别，她也会觉得疲惫。

身边的杜觉“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此时叶焓才反应到这里的尴尬，现实中的杜觉早就厌烦了她，而对于不喜欢的人，对方说什么，都是烦人的。而梦境中的杜觉，她讲这些并不会让他想到什么美好的画面。

叶焓识趣地闭嘴。但她所想的识趣，也只是在她自己大脑中的识趣吧，毕竟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想法，叶焓读不到身边这个人的心。

两人继续走着，叶焓看着周围的风景。

平时的她，不怎么出门，每次出门也都是匆匆忙忙，或者心思都在别处，这条熟悉的街道，她从小走到大，见过街道的变化，但是叶焓却也很久没有留意过这一路的景致了。这里的路是熟悉的，但是两边的门店好像变了很多，在她成长的这段时间里，那些变化一直都在发生，这家理发店没了，那家小吃摊搬到了隔壁，曾经卖文具的地方变成了卖衣服的商铺，曾经卖衣服的商铺变成了卖手机的店面，新的变化覆盖旧的变化，大大小小的变化覆盖大大小小的变化。

这里的人，也变了不少吧。邻居家的老人都已经送走了几户，隔壁爷爷的动作也比几年前迟缓了不少，周围几家人家都添了小孩，从小婴儿到蹒跚学步到读书写字到中高考，而这街上的人里面，也有很多都是新的面孔吧，叶焓之前没有察觉这些变化，这些年她的时间仿佛被定住了一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变，但一切都改变了，只是二三十岁的年龄没那么容易看到成长与衰老。

叶焓在这熟悉的街道上，陷入了她自己的沉思，身边的杜觉看着这陌生的道路，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会是什么样，看她没了刚在积极的言语，想着有点反常，但又开不了口问。

杜觉随着叶焓走了一段漫长的路，清晨时候才能开始，那是一种不被留意的孤独。叶焓自己不也是么，她独自居家的文字生活，还有她和杜觉只有两个人的情感关系，似乎也都是一种不被留意的孤独。但当他们走进人潮，不还是留守着这份不被留意的孤独么？人本孤独。

在漫长的十一路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公交车站，叶焓没有坐过最早一班的公交车，也很少有机会坐头班的地铁。街道空荡荡的，零星会出现几个人，可能是菜场的，又或是清扫道路的，总有些人的工作是在人群散去后才开始的。这也是一种孤独吧。

迎面而来的公交车果然没什么人，司机开着空荡荡的车，等着他们。叶焓和杜觉前后坐着，看着车窗外还没怎么醒透的世界。原来这条路的早晨是这样的。叶焓心想。原来她走的路是这样的。杜觉心想。原来这个世界里，充满了我们看不到的另一面，另一个风景。

这些原来，好像是世界大发现一般，但其实，这再正常不过了，当你在自己的情景中时，另一个人则在另外的情境中，你们明明生活在一个大的时空里，却又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来到地铁站，地铁站虽然也是人烟稀少，但是车站内的工作人员已经到岗，零星也有些乘客在等车了。叶焓谨慎地偷瞄着周围的人。跟公园不同，即便她没有直接盯着他们的时候，这些人还在继续做着他们的事，露出他们各自或冷漠或疲惫的表情。跟公园里同样不同的是，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多么生动的表情。

叶焓倒也没觉得奇怪，毕竟那些通勤上班的人确实也是这样啊，多数人都像孤魂野鬼。

叶焓跟着杜觉进了站，这是一趟路途遥远的旅程，起点叶焓无比熟悉，终点却十分陌生，整个路程非常漫长。

但对于叶焓，这样的漫长并不是坏事。能和一个人一起坐车，也是一种浪漫。

她脑海里放着千与千寻的画面，无脸男和千寻坐车的画面，每当想起那个画面，都有种暖意涌上她的心头。

那辆车上，上车的人，下车的人，有些人可能只是一两站就分离，有些人却要跟你走一段旅途，而有些人会陪你走很久很久，现实的杜觉是那个走一两站就分离的人吧，梦境中的这个杜觉，也许能跟她走一段更长的旅程把，叶焓心想。

叶焓看着上车的人和下车的人，突然在想，把杜觉送回家之后呢？会见到现实的那个杜觉么？还是最终证明这只是一场梦？杜觉会在她人生的列车上，呆多久呢？

“那个……”地铁上，杜觉先打破了沉默，“你今天有事么？”

叶焓一脸疑惑。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想跟你出去走走。”杜觉说。

叶焓愣愣地看着他：“啊，可以啊。”她无法理解杜觉突然冒出来的诡异邀约，但是，她愿意。而且，叶焓越来越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清晨城市里真实的空荡，地铁里的人真实的表情，还有杜觉真实的声音。

叶焓拿起手机，找到了单位领导的联系方式，边打着字边跟杜觉说，“你等我下哈，跟领导请个假。”

叶焓一般都没什么事，所以一年都不会请几次假，往常假期都是攒在一起用完，难得有个请假的时候，心里的感受还是有些特别的。

消息发出了，不知道领导什么时候能看到，毕竟现在也还是挺早的。

“你想去哪里？”发完消息，叶焓问杜觉,她好像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或者说，她只要跟杜觉在一起，去哪也真的没太所谓。

“你不是很喜欢博物馆么。”杜觉问，“跟你去博物馆好了。”

叶焓忍着不笑，她可记得，杜觉因为平时不怎么出门，所以每次出门都要找个冠名堂皇的理由，跟家里交代下，有次说的就是，去博物馆。

其实很多事情，一开始就已有端倪了吧。

“博物馆你去过么？”叶焓问，她估计杜觉应该已经去过了，毕竟这种地方是小学初高中的必备教育项目。

“嗯。”杜觉简单回了下。

“虽然是值得多去几次的地方。”叶焓说，“但是，我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艺术馆或者展览，我们去开开眼界。”

叶焓搜罗了下，突然想去美术馆了，美术馆是这几年新建过的，杜觉应该没有被什么组织活动带过去灌溉过。

“美术馆去过么？”叶焓问。“没去过的话，我们去美术馆吧。”

杜觉点点头，由着她。

美术馆还是挺远的，一路上车厢里的人也逐渐变多，叶焓这一路都在发呆，心想，有时候空间，时间是一个东西，我们用时间去换实现一段路程的移动，不就是用时间换空间么？然后人类社会又发明了金钱这个较易媒介，于是机票和火车的不同价钱，用金钱又换了时间。

然后，每个人的时间空间的筹码都已经在出生时都已设定，而人的智慧性格，配合上这些起始的筹码已经决定了一个人的上限，然后一生中，时间空间金钱换来换去，换成了一个人能走的最远的路，能生活的最长的寿命，以及能留下的最多的遗产。当然，也有人没有遗产。

叶焓心想着这些奇怪的事情，思绪被杜觉伸过来的手打断。杜觉的手伸来牵着她，恍惚间，叶焓觉得他好像意识到了她的悲伤。

叶焓看着杜觉的手，忍不住想去靠他，但是，她又不敢。不主动，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她有点害怕被拒绝，如果这是现实世界的话。无论是现实的杜觉还是梦中的他，应该都不会喜欢大庭广众的亲近。

杜觉的手掌揉搓着她的手背，带来一种安慰。

叶焓恍惚间觉得，他好像可以跟她一起度过余生，但叶焓随机就挥走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个人怎么也不会是跟她共度余生的人，叶焓把手抽出来，心想是不是不该跟他去美术馆。

叶焓清醒了，即便她想跟他去，即便不去会有遗憾会后悔，但是去了又能怎样？

杜觉没再牵她的手。但杜觉的声音通过意识传到了叶焓的意识中。

叶焓睁大双眼，不可思议。

“我们还在梦里。”

眼前的世界，虽然看不出什么虚假。可杜觉如果说出了这句话，那这一切一定就是梦了。

毕竟，意识的交流，只有梦里会有。

叶焓转头看着杜觉，看着他。杜觉也看着他，她从他的眼神里获得了答案。

杜觉看着周围，冷静地靠近她的耳朵说：“这里的NPC看着很正常，但是，我知道自己是谁。”

叶焓听着他的声音，心理充满了恐惧，她用余光再向四周探去，这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我看不出他们的真假。”叶焓轻声地不安地问。

“我也看不出。”杜觉说。

这是怎么办到的？

叶焓的恐惧，不在这个时空的真假，而是她没有判定这个时空真假的能力。

叶焓拉着他的手，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用担心，我可以判断。”杜觉说。确实，如果杜觉知道自己在她的梦里，那他一定会告诉自己的。但是，如果杜觉不知道呢？毕竟做梦的人，也有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时候，更何况，他这个梦里面的人呢？

叶焓心中仍有不安，但至少现在的情况不算最糟，杜觉还清醒着。她还是继续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我们还是继续走吧。”杜觉说，“走一步看一步，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

也只能这么做了。但是，叶焓也没有心思去期待美术馆什么的了。心理想着这个奇怪的事情，“杜觉，要不我们去迪士尼吧。”叶焓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连自己都觉得奇怪，她为什么要去迪士尼？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目的地？是她想去的，还是被什么推动去的？

叶焓不知所措，不明所以，但是就这样继续下去吧，迪斯尼不也是她一直想跟杜觉一起去的地方么。回忆太少，所以哪里都是她想要创造回忆的地方。

杜觉牵着她的手，“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迪斯尼对他来说是什么呢？叶焓心想，也许那里有他的回忆。有回忆又能怎样呢，那些过去的回忆是可以抹去的，用新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