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天遇到的是你们。”彼时池漉满心灰暗，只记得有在酒店外发生过这样的事，至于对面两人的长相声音完全没在他脑子里留下印象。

“恩。”闻珵意长久地注视他，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眼前的池漉跟那时相比轻松活泼了许多，散发着自然而然的朝气，是个开朗自由的小朋友。

想到对方那天的状态，他握着杯子的手些微用力，“你当时在等的人，就是闻竺？”

池漉轻轻皱了下眉心，溢出几分少年人的任性和跳脱，显然是对闻竺意见极大。默然片晌，他不情不愿地应一声，而后迅速跟渣男撇清关系，“都过去很久了，反正现在我连见都不想见他。”

闻珵意语重心长地教他：“无论如何，别因为其他人伤害自己。”

“我知道的。”池漉坚定道，经历过身不由主的两年，他现在做任何事都只想遵从自己的心意。

两人聊完从前的巧遇，池漉原先的无措紧张也消解不少，他戳起盘子里的小熊巧克力几口咬掉，问道：“闻总，你的衣服拿回来了吗？我交给服务员了。”

“恩，酒店的人打电话给我了。”闻珵意没有提，他在处理完紧急工作之后返回了一趟酒店，莫名地对不久前见过一面的人有些放心不下。然而等他再度赶到，酒店门口已不见人影，去大堂询问服务员时对方正好拿着名片准备联系衣服主人。

他简单问了问，得知男孩几分钟前刚刚离开。第二次见面，就是在珵远的电梯外。

——不能再错过了。

*

装修豪华的一家餐厅包厢内，陶淙约了几个平日要好的朋友一起拉闻竺出来吃晚饭，给他放松放松。这段时间不知道什么情况，对方脾气差得很，找他聊天打游戏也不理人，成天冷着脸。

今天好不容易把人拐出来，势必要让他玩得高兴点。

陶淙把酒杯推到闻竺手边，单手搭在他肩膀，“怎么回事啊？愁眉锁眼的一星期了，出什么事了你说。”

闻竺瞥他一眼，食指点在杯脚上摩挲片刻，端起杯子灌了一口里面微凉暗红的酒液，“没什么。”

“少骗兄弟。”陶淙拿过自己的高脚杯跟他象征性地轻碰了下，“这几天你就没正常过，哪儿出问题了？”

他边问，边思索着近期内闻竺身边发生的事，家里没听说突然有困难，几个朋友也都好好的，除了......

他灵光一闪，难以置信地瞪着对方，“不会是为了池漉吧？”

闻竺喝光杯中的红酒，侧头面无表情地睨向他，并不说话。

“还真是啊？”陶淙惊讶，随即又浑不在意地道：“行了行了，想跟在你屁股后面的人多得很，他走就走呗，整天把自己憋得苦大仇深的干什么？”

他不一样——闻竺脑中毫无预兆跳出这样的想法，却说不出口，只是又倒了杯酒随意地灌下。

明明在校门口大吵一架，他却总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以前池漉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乖顺、小心、言听计从。那时候的他不屑于对方这样显而易见的讨好，觉得沉闷可笑，而现在的池漉在他面前飞扬肆意、牙齿伶俐，但也同样的不再对他言听计从、暗怀情意。

甚至还跟他最厌烦的人站在一起，连一丁点残留的在乎都不剩下。

他顾自喝酒，陶淙得知他反常的原因后也是没办法再劝，这种别扭纠缠的情绪还是得由自己开解，便只能拍拍他肩膀，转头和其他伙伴聊天去了。

闻竺一个人喝下半瓶红酒，起身走出吵闹的包间，站到二楼栏杆旁。他虽然没醉，酒精却松缓了脑海中一直紧绷着的弦，让他放下了一些平时的骄矜面子。

他摸出手机，呆站了几分钟后翻找到和池漉的聊天页面，手指僵硬许久只发出一个无意义的符号，页面迅速上跳出消息被拒收的提示。

闻竺愣怔几秒，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对方拉黑了。

原本消失的烦躁转瞬重燃，他固执地把其余几个联系方式一一试过去，无一例外都被删除或拉黑。闻竺捏紧手机，越是被单方面切断联系，越是不甘服输地想要得到对方的消息。

他返回包间，让陶淙把手机借他。

“干嘛？”陶淙一边问，一边仍旧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闻竺从来没为几个朋友正式介绍过池漉，对方也没有他朋友们的联系方式。他用新的手机号打过去电话。

池漉和闻珵意在当地有名的餐厅吃过晚饭，正巧回到酒店，这段时间的工作培养起了他接电话的习惯，即便未显示来电名字他也顺手接通，结果对面抢先一步开口，声音耳熟到让他下意识地产生抵触。

“池漉，你——”闻竺正要质问，却蓦然想起上一次被对方直接挂断的通话，他停顿一刹，竟然按下了自己的脾气，状似平静道：“你为什么......”

然而池漉辨认出是闻竺的声音，仍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通话，轻松地舒了口气，又忍不住疑惑。他实在有些不懂了，该说的话都打开天窗说明白了，也已经撕破脸吵过架，怎么闻竺还能时不时胡搅蛮缠地凑上来，分明之前是自傲到有一丝不舒服都会直接甩脸离开的人。

闻珵意从他的反应中便能猜出来电的人，眼眸幽深，在第二个电话响起时忽然道：“需要我来接吗？”

池漉正准备接着挂断然后把这个号码也拉黑，听到他的话便抬头怔怔地瞧他，略含懵懂：“你......？”

闻珵意垂眸，平和中藏起一点劝诱，“不想气他吗？”

池漉眼神微动，立刻懂了他的意思，高兴地把手机塞给对方，笑得十分灿烂，“想气，气死他。”

闻珵意喜欢他俊俏眉目中蹦跳出来的几丝狡黠，生动而真实，他克制不住地随着心意抬手，轻轻揉了揉池漉后脑勺上蓬蓬松松的头发，在对方做出反应前又很快放下手接起电话。

“喂，是我。”

闻珵意只简单说了三个字，几秒后把手机稍微拿远一些，然后还给池漉，“他挂断了。”

“太好了，那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烦我了。”池漉心中舒坦，只希望闻竺因为讨厌闻珵意连带着也不想再跟自己有联系，两人彻底分道扬镳。

倒是闻珵意会有这样玩笑般的提议和举动出乎他意料，他仰脸恍然道：“原来闻总也会出坏主意。”

“我的坏主意很多。”能带领珵远站上商界高位，闻珵意并非真的多么宽仁和善，唯有在池漉面前愿意为他展现出温雅一面。

他顺势道：“不必把我想得太高高在上，我和你一样......也不对，在工作中我们平等，非工作的时候，我只是在追你。你可以冷落我、拒绝我，也可以应我的约。”

“随你心意。”他替池漉按下电梯的等待键，温和地将目光放在对方身上。

被戳破心意后，闻珵意便不再遮掩，干脆坦荡地表现出来。池漉初出茅庐，完全想不到该怎么去反驳他这番话，挪开目光，良久才斟酌着回：“恩——那下次我试试。”

“试什么？”闻珵意低声问。

池漉义正言辞：“拒绝你。”

“......”闻珵意静默须臾，缓缓地笑了声，“好。”

另一边，闻竺何止是把电话挂断了，在听出对面的声音是谁后，他猛地把手机摔在了地上，咬牙嘶声道：“闻珵意！”

“神经啊——”陶淙从位置上刷地跳起跑去捡手机，愤愤指责：“怎么不摔你自己的！”

他把宝贝手机捡起来仔细翻看两遍，回到闻竺身边正要接着说说他，对上他的表情，却倏然收回将要出口的气话。

包间内陷入短暂的寂静，陶淙端正脸色，忽而道：“闻竺，你这是准备来真的了？你看看你现在什么状态。”哪里还看得出曾经随心所欲的性子。

闻竺眼眶泛红，呼吸沉重，他也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剧烈，僵硬地杵在原地盯着地面，许久后慢慢闭上眼尽量平复呼吸。他喉结微动，嗓音低哑，“我先走了。”

闻竺独自走出餐厅，因为喝过酒，他没想动手开车，只是躺进了后座，仰面看着车顶。陶淙的话他听进去了，但很难说服自己去承认——从前唾手可得的时候不屑一顾，如今弄丢了人再来发现自己的真心，岂不是很可笑。

他抬起胳膊盖住脸，沉默着陷入黑暗里。

*

在出差地逗留两天，周一准备回本省时，林秉敏锐地发现旁边两个人的相处氛围隐约有些变化，他开始庆幸自己前两天借口补觉没跟着他们出门当摆件。

闻珵意对池漉的体贴和特殊从不动声色变得昭然若揭，充斥在每一个细枝末节。他连表面上的掩饰也不再做，和池漉说话时，目光总是直白而深远地缠绕住他。

池漉被他瞧得不好意思，说完话后挠挠耳根，侧过头转向另一边，然后对上一脸正摆着高深莫测表情的林秉。

池漉迷惑地愣住，问他：“林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林秉低声感叹，“弟啊——”看来你不是当员工的命，你是来当老板娘的。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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