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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郡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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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知出生在坐落于西域的千沙都城。

父亲是欧阳家的家主兼城主,母亲是苗疆巫蛊世家的大小姐,而她,几乎是集全城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明珠,是全西域最高贵,最美丽,最幸福的女孩。

在她十八岁那年,她遇到了一名男子。

那名男子自称来自王朝都城梦都,长相俊美,谈吐不凡,浑身上下都是欧阳知从没见识过的新奇玩意儿。他太特别了,比起身材精壮而小麦肤色的西域男孩,这位白皮而瘦削的男人似乎更懂得如何讨女孩子欢心。他会在沙漠夜晚明亮的星空下把欧阳知见过千百遍的星星一颗一颗地叫出名字,讲述出它们的故事;他又会在贫瘠的沙土中培育出绚丽的玫瑰并告诉她,沙漠同样能长出如她这般美丽的花儿;他会教她弹奏中原人的古琴,教她唱中原人所唱的歌,他给欧阳知带来了没有任何一位西域女孩曾经拥有过的青春与爱。

所以很快,他们相爱了,她想跟着自己心爱的男孩回梦都去看看,但父母都不同意,梦都太远了,这位陌生男子尚不知根知底,他们又怎能将自己最爱的女儿随意交托他人之手呢?

欧阳知并不把父母的反对放在心上,在一天夜里,她骗过了所有人,同那个男人私奔了。

二人在马背上诉说爱意,在商队的见证下成了亲,夜晚璀璨的星空之下,无垠的沙漠之间,她清楚地听见了男人说他很爱她。

她向男人奉献了自己的所有。

男人将她带回了汜水郡,并告诉她从今以后她便是这座小城的主人,这是送她的新婚礼物。她感动地掉了眼泪,次日惊喜地发现自己已有了身孕。

但她察觉,男人似乎不怎么高兴。

或许是第一次做父亲在担心吧,欧阳知自欺欺人地想着。

去爱人的故乡梦都看看,一直是欧阳知的愿望,但碍于肚子里的孩子,男人一直都没同意她的请求,于是她等待着,等到自己心爱的阿蒙出生,想要一家三口去繁华的梦都看看。

可她等不到了。

男人的失踪,阿蒙的夭折,似乎是命运对她此前一帆风顺的人生最残酷的惩罚,此后数年,她的生活灰暗如死水,混沌着,痛苦着,日日夜夜都病态地要复活自己的孩子,她渐渐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自己远在千沙都城的家人。

或者说,她不敢再回忆起曾经的这些事。

都说心痛太多遍就会麻木,但如今想起这些,仍是如若凌迟,苦痛不堪。

所以她成了一个蒙上眼睛,堵住耳朵,不听不看不想的怪物。

而宫影的那一声“欧阳知”,是重揭旧伤,亦是久别重逢。

她忽然明白了,不是看不见,就不会痛。她熬过了这一个八年,那下一个呢?

果然,好想爹娘,好想回家。

死亡的那一刹,她平淡地接受了自己的结局,看着自己的身躯于魔刀之焰下化为灰烬,她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轻松与喜悦。

一切都结束了。

“你不想回家看看吗?”

就在她打算离开之际,倚靠在墙边的红发男子突然发话。

“我向来不管闲事,但毕竟我前天才见到过你的父亲,若是你愿意,现在应该还赶得上。”宫影抬起头,同欧阳知对视。

宫影不会告诉她,上辈子她的父亲是在寻找她的路途中遭遇仇家偷袭,死于乱箭之下。

他不是什么菩萨心肠,但顺手之事,也算替下辈子积德。

“我的父亲他如今就魔宗?当真可以带我去见他吗,宫大人!?”欧阳知似乎又变成了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宫影微蹙眉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若你闭嘴,那便是可以。”

语罢,宫影从芥子戒中取出一个小玻璃瓶,示意欧阳知自己进去。而后他也没再管这瓶子,直接开始调息打坐。

阵法已经悄然开始运作,虽是效果减半,但仍旧不太好受。

宫影感受到丹田处难以言喻的疼痛感,恰似数以万计的无形之手自四面八方,撕扯着他丹田之中沉淀的魔气,抽筋剔骨一般,吞噬着交织在他每一寸皮肉之中的魔气。

他是混种,魔气自出生起便存在于他的每一条脉络,诛魔阵对于他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宫影疼到不行,直接一掌袭向自己的右胸膛,那里的筋脉已完全被寒毒浸染,每每疼痛,总是寒毒复发的前兆。

而他现在,只能以毒攻毒,让寒毒走遍全身,好缓解筋脉被撕裂的苦痛。

是夜,焦明策在客栈突发高热,似乎是阵法结束了,阵眼印记消散所导致的,许缓忙写了一帖药方让焦明河出门抓药,而在他跑遍全镇才抓齐药材回到客栈之时,却发现一男子毫无生气地坐在他们房间的门口,正在被小二免费提供叫醒服务。

是宫影。

焦明河莫名心中一紧,加快了上楼的步伐,三言两语将小二支走后,把人背进了房中。

“不是吧不是吧,怎么一个两个都躺上了......”许缓回头看见昏迷的宫影,崩溃地抹了一把脸,随即冲焦明河愤恨地说:“你不准晕,听见没有?你要是晕了我把你师徒俩打包送到小倌楼里头!”

焦明河疯狂点头。

许缓绝望地扭过头,看看左边大的,又看看右边小的,无助地望向天空,让眼泪往肚子里流。

今夜,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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