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啊……”半晌顾峰辞无奈扶额叹道，走上去捧着楚江珏的脸。

因为这个动作，楚江珏被迫抬起了头，黢黑的脸称得那双清澈透顶的愈发动人，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弯而翘的长睫轻颤着，在漂亮的眼睛下投下一片阴影。

楚江珏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大概是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这种身高上的变化，楚江珏莫名地感受到一丝侵犯，那是种明显的，不容置疑的，却又温柔的侵犯。

少年就这么含笑勾着他的下巴，毫不掩饰眼神中的炽热，呼之欲出的欲望映在楚江珏眼瞳中，那一瞬间顾峰辞像极了把猎物逼到绝境的狼王，关键这狼王还是楚江珏自己养出来的。

顾峰辞和在马车里一样，用大拇指去擦楚江珏脸上的污渍，稍微用了几分力气不让楚江珏别开脸。

楚江珏不用清曦剑不用灵力的时候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身娇体贵半点苦都吃不得，被顾峰辞带着老茧的手用力一抹忍不住吃痛地皱眉，但下一刻秀气的眉峰就被人轻轻抚过。

楚江珏抖了一下。

顾峰辞呼出的气都带着热量，声音隐隐含着笑意：“疼？”

大概连楚江珏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手紧紧拽着自己衣角，指尖轻微发颤：“放开，会有人来。”

像是在响应楚江珏的话似的，花夜月从大堂穿过，小心翼翼地喊：“仙尊，您没事吧？”

楚江珏一惊。顾峰辞已经把人放开，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张丝巾，原本离得很近的两人现在只剩手还搭在一起。花夜月过来时刚好看见顾峰辞把丝巾放在楚江珏手心里。

花夜月盯着那张黢黑得险些看不出五官的脸忍笑半天：“我已经赔偿店家了。仙尊，您日后还是少下厨吧。”

顾峰辞余光一瞥楚江珏，微笑道：“我家师尊十指不沾阳春水，我昏迷的那些时日多谢花宗主照顾。”

花夜月盯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心说这种口吻怎么那么像新婚丈夫，一时间也只能干巴地回一句：“应该的应该的。”

楚江珏面无表情，掐了个决把自己的脸弄干净，啪的一声把丝帕拍回顾峰辞怀里，随即毫不留情地大踏步上楼。如果这时候有人能在他前面，就能看出他脸颊泛起轻微的红晕。

顾峰辞不用看都知道楚江珏现在是副什么样子，眸子中闪过一丝笑意，对一直站在厨房外面的店家道：“得麻烦你们收拾厨房了。”

花夜月好歹是一宗之主出手阔绰，店家得了几倍的赔偿又瞥见楚江珏那张任谁都为之倾倒的脸，这会儿心里别提多开心了，连连答应，迅速就让小二赶紧把厨房收拾干净。

顾峰辞就在下面等着厨房弄好，精心准备好吃食端上去。

花夜月看着顾峰辞的背影，啧啧称奇：“相貌英俊还会做饭，怪不得仙尊那么宝贝这个徒弟。”

小二擦拭着灶台，闻言好奇且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仙长，您就让那位小仙长上去了？”

花夜月双手抱胸：“不然呢？”

“您不是喜欢那个天仙儿似的仙尊吗？”店小二尽量掩饰自己想看热闹的神情，“他们两个都进房了。”

花夜月眨眨眼睛：“我喜欢啊，但是我最喜欢的是他不喜欢我的时候。”

店小二两眼茫然一时无语。

花夜月好像很期待看到这幅样子，哈哈大笑，边笑边提着烈酒出了门。

另一边顾峰辞上了二楼，敲响楚江珏的房门。里面传来一声闷呼呼的“睡了”。

顾峰辞微微一笑，仿若未闻推开门，果不其然看见椅子上的楚江珏吓了一跳猛然坐起，木椅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楚江珏近百年没有这么慌乱过了。

少年心道果然是只小乌龟，只探出一点点头就忍不住缩回去，表面上故作不知低眉顺眼地将吃食放在桌上，全然不复在厨房时的大胆，低声说：“师尊，我做了点吃食。”

楚江珏抿着唇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慢慢坐下来，尝了一口小粥——清香软糯带一丝甜味，虽不如无尚峰上的好吃但很合楚江珏的口味。

楚江珏已经辟谷，但是不影响他又喝了两口。好吃的抚慰了楚江珏忐忑不安的心，他拍拍另外一张椅子：“坐下一起吃，你没有辟谷，伤势未愈本就该多休息多补充营养。”

顾峰辞乖巧地坐下来，自顾自拿出一笼凉了的蒸饺，毫无异样地吃了一个，只在咽下去的时候稍稍蹙了蹙眉，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不适。

楚江珏上辈子被顾峰辞坑成那样都看不透顾峰辞的伪装，更别说如今了。果不其然楚江珏放下粥碗，手摸了摸冰凉的屉笼，皱眉：“怎么吃凉的。”

顾峰辞轻声说：“本来想带回来和师尊一起吃的，没想到耽搁了。”

楚江珏鬼使神差一般脱口而出：“你为什么想和我一起吃？”

话一出口房间了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楚江珏后悔不已，那双琉璃似通透好看的眸子压根不敢看顾峰辞的神色，慌张地扶着粥碗，埋头又喝了两口。

楚江珏觉得自己当真不称职。当年在拜师大会上看出了顾峰辞的身份收他为徒，本身为了悉心教导他向上，毕竟对于半魔来说世道艰难。

但是如今，他自问没有教会顾峰辞什么，还莫名其妙地扰乱了自己的心。楚江珏回想起当年跟着师尊学习的日子，师尊如师如父循循善诱。

如今的自己，实在是太不称职了。尤其是现在，自己提出来的问题，不能推给顾峰辞解答。

楚江珏回想着二师弟是怎么教导弟子的，清了清嗓子抬起头正色道：“我的意思是你身子重要，不必一定要等我……”

“可是我想和师尊一起，我喜欢和师尊在一起。”顾峰辞也抬起头，说得淡定从容，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好像在说什么既定的事实。

只一句话，让大名鼎鼎的楚仙尊溃不成军。楚江珏那颗漂亮但没什么心机的脑子顿时成了一团浆糊，涌动着糊住了楚江珏的四肢百骸。

顾峰辞认认真真说：“我喜欢你，不是师徒情，我想和你日日在一起此生都不分离。”

楚江珏被钉在原地一声不吭。

“师尊也喜欢我吧。”已经长大的少年嗓音低沉带着磁性，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巫咒一样撩拨人的心弦，“不然为什么要脸红？”

这话宛如一圈圈涟漪涤荡在楚江珏心里，振聋发聩。楚江珏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其实已经盯着顾峰辞看了很久，那张素来精致苍白的脸早已是大片红晕。

楚江珏被沧澜宗上下养的矜贵，不擅隐藏情绪，也因此下山才需要师弟妹陪伴。但是现在近百年来楚江珏情绪外露最明显的时候，没有一个师弟妹在身边。

楚江珏居然对此有些庆幸。

顾峰辞推开桌上的东西，站起身一手按住楚江珏的肩膀，一手像在厨房一样勾起楚江珏的下巴。让那张好看的脸被迫抬起来近距离看着他。

楚江珏忽然觉得自己后颈有点痛。

这时候有点东西转移注意力挺好的，楚江珏迅速垂下眼睑往后去摸自己后颈，没曾想手还没摸到就被顾峰辞一把握住了手腕。

“别摸，是之前的契子印。”顾峰辞轻声说，“我当时没有咬破，所以一直没什么感觉。”

“但是现在，我离你太近它开始发挥作用。”

“不用怕，一会儿就不疼了。”

楚江珏长睫轻颤着，关注点不是顾峰辞那只以下犯上的手，反驳道：“不是。”

顾峰辞闻言一愣：“不是什么？”

楚江珏更慌了。他现在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只能顺着顾峰辞的话解答：“我不是因为那个印才……”这道好听如涓流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峰辞却不想这样就放过他，继续逼近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才做什么？”

楚江珏颤抖得很厉害。顾峰辞的举动已经超出了楚江珏平日能接受的极限，但是他却没有召出清曦把人掀飞，只是不住地发颤，没说一个字都很艰难。

“才，才……”楚江珏闭上眼睛破釜沉舟，“才喜欢你的！”

历经重重障碍，这三个字还是从楚江珏嘴里出来了，小乌龟终于探出了所有的身体，希冀地看着这片从未踏足光怪陆离的世界。

顾峰辞低低地笑，半晌往楚江珏脸颊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鼓励道：“师尊真棒！我也喜欢师尊，喜欢得每条经脉都在叫嚣。”

叫嚣着这藏了两辈子的，几欲破骨的爱意。

楚江珏愣愣地看着他，心里仿佛卸下了重石，忽然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喜欢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把最好的都给他就好了。

两人相顾无言。顾峰辞完全沉浸在喜悦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楚江珏，仿佛要把这个人每一寸肌肤都牢牢地印在脑海里。

半晌楚江珏受不住这样的炽热的视线，讪讪道：“粥要凉了。”

“我在碗底贴了发热石一时半会儿凉不了。”顾峰辞轻声说，“师尊，要不要吻一吻？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