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珏心神震荡两眼茫然：不是烬燃吗？

脑子仿佛要炸开，楚江珏头痛欲裂脸色发白，忍不住半跪在地，手抖得压根拿不稳清曦剑，清曦在他手中翁鸣不止，剑身发着荧光。

这种情况太被动了。楚江珏心想，咬牙站起来:完全被它牵着鼻子走，要是他都如此狼狈，那顾峰辞的情况肯定更坏。

一想起顾峰辞，楚江珏就感觉血涌上脑，原本难以忍受的头痛也勉强能忍了。

清曦剑蓦地横扫大地，刹那间白虹贯日，凌厉的剑光重重与白茫茫的外壁撞在一起——轰!

剑光弹回来了!

楚江珏瞳孔增大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把清曦横挡在胸前，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击中他的肩膀——血液喷溅而出，洒了满地。

“你此生最大的劫难在哪儿？”拿声音锲而不舍声如洪钟，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这片区域。

自从烬燃死后楚江珏就再也没这么狼狈过。狂风吹起他的头发，楚江珏脸色苍白白衣染血，右肩赫然一个碗大的伤口，鲜血浸湿了衣袖，滴答滴答地往下落。他唇色惨白眸光却亮得惊人。

他往剑光反弹的方向踏出一步，衣袂狂飞不止：“与你何干？”

语罢，身影刹那间消弭无踪，又在一息间出现在外壁面前，清曦剑直指外壁，白光大盛剑鸣连连——清曦发出兴奋的战栗，它是天下最强的神兵，它的主人是天下第一人，清曦剑天生喜爱战斗。

砰——轰隆——

攻击再次反弹，楚江珏眉眼淡淡抬眼掐诀，结界与清曦剑的攻击相撞，两方同时化为乌有。楚江珏动作不停，高高举起清曦剑，这一次剑身直达外壁。

铮——金属相撞发出刺耳的响声，迸溅的火星倒映在楚江珏的眼里，划过他白皙如雪的眼尾渗出轻微的血丝。楚江珏浑然不觉，双手持剑死死地抵住了冲击。

霎时间空间中狂风大作雷暴不止，直摄心灵的声音变得非常狂暴，宛如要将楚江珏活生生震聋。

楚江珏回眸一笑，恰似曦光穿雾林：“还以为多厉害，听不见就没事了。”如果仔细看去能看见他的耳朵开始往外渗血——既然封闭不了听觉，干脆自废双耳。

大概是当年人魔大战的旧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现在的人都只觉得楚江珏是个好脾气好哄好骗的人。但是当年是他一力克敌，一力杀魔，是独一身挽大厦之将倾。当年多少风雨倾頽都抵不过一柄清曦剑。

外壁破开了洞，但是楚江珏没有趁机逃出去。他收回清曦剑，身形骤然一转直冲阵法空间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掌心金光乍现，当即把躲在那里的人揪了出来。

是个没见过的魔族。那魔大惊失色咬破嘴唇就就想跑，却见天地间骤然一片青绿，层层叠叠的树藤将其紧紧束缚住，藤上荆棘扎得他浑身浴血。

“自不量力。”楚江珏看着他露出一个高傲的笑，“不会以为施个障眼法和反弹咒就能困死我。”

楚江珏两指并拢做了个手势，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炽热的、自由的空气汹涌而至，天光乍现，照亮了两人全身。楚江珏手臂全是血，平白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他说：“当年烬燃在我面前，都不敢这么狂妄。”

透过树藤牢笼的缝隙，那只魔的眼睛一下子增大了，闪出浓浓的恨意。

楚江珏却不再看他，飞身离开阵法，等到出了牢笼居高往下看时才发现整个地面不知何时鼓起一座小山峰，山峰上铭文熠熠生辉，不出意外就是法阵的源头——最关键的铭文已经被他一剑砍断了。

偌大的火园中没有看见顾峰辞的身影，楚江珏不由得皱眉——已经破了阵法为何顾峰辞还不见踪影，随即一勾手指，树藤牢笼飞到他身边。

楚江珏冷冷地问：“顾峰辞呢？”

那只魔用血红浑浊的眼珠看着他，桀桀地怪笑两声，宛如乌鸦的诅咒，令楚江珏骤然升起一股厌恶和心慌。牢笼中荆棘骤然变多变大，那只魔怪笑还挂在脸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楚江珏厉声喝道：“顾峰辞在哪？”

鲜血无声地喷溅在楚江珏白衣衣袖上，发出一股浅淡的臭气——对于人族来说，魔族的血多少都带着腥臭味。楚江珏眼中难得出现一抹杀机。

楚仙师的好脾气向来只对人族，对魔族向来不留情面。

但是现在还不能杀他，杀了他顾峰辞真的就再也回不来了。楚江珏看着魔的神色浑身发颤，澄澈的眼眸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层怨恨的猩红色。

他现在明白一切都是局，为了杀了他，或者杀了顾峰辞的局。这个局或许从他们踏进城镇就开始了。

楚江珏闭上眼深呼吸，强行冷静下来：“整个火园就那么大，掘地三尺轻而易举。”

掘地三尺，下面的火灵石脉就要被破坏了，这绝对是不可估量的损失。楚江珏为了顾峰辞竟然能做到这个份上吗？

楚江珏啪的松手，不再看树藤牢笼重重砸在地上，毫不犹豫划破右手掌心，鲜血顿时涌出宛如有灵性般准确地滴在清曦剑剑柄中央。

刹那间风云变色，峻山颤抖鸟兽悲鸣，沉重的绝望席卷整片天地。原本通体银白的清曦剑一点点变成世间最沉重压抑的黑色，仿佛要将苍穹都吸进去。它逐渐变大，大到剑身足够和大地对抗。

树藤中魔瞪大眼睛：“等等！”

他忘了，楚江珏不是随意可以拿捏的小人物。他是当年杀死烬燃的真凶，是当年一力破万敌至今让众多魔族闻风丧胆的众人。他最想不到的是——楚江珏真的能为顾峰辞做到这个地步。

这是当年万宁雪山上最后的杀招！

远处传来焦急惊恐的惨叫：“等等仙尊，不要动手。”

“仙尊手下留情，要真把这个地方毁了，殇无也会死的！”风落鹤化作人形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地，额头擦出血痕眼圈发红。

风落鹤是半魔，和顾峰辞一样的半魔。楚江珏冷漠的面容有些许动容，滚动的乌云停滞了片刻，很快又在清曦剑的催动下重新搅动起来。

楚江珏发现就算知道殇无要死了，他能提起的怜悯也很有限，大部分的注意力依旧在顾峰辞身上。或许是他打心眼里没有原谅当初殇无的所作所为。

又或许，是因为顾峰辞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不能失去顾峰辞。

风落鹤身形狼狈头发凌乱，眼中的希冀任谁看了都不忍心。楚江珏内心生出一丝愧疚，开口道：“我要找到顾峰辞。清曦一旦开始降落我也控制不了，整个火园都会被夷为平地。”

他能做的就是死亡蔓延前找到顾峰辞，然后迅速离开火园。

风落鹤嗓音嘶哑：“我有办法，仙尊求你，不要走到这一步。”说到最后已带了些许哽咽。

楚江珏有些许犹豫。

风落鹤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当初在九霄顾峰辞在你身上结过契，对吧？”

楚江珏很快想起这件事，下意识摸了摸肩膀，隐约能感受到契印残留下来的热量：“它可以找到顾峰辞？”

“没错，只要契主还活着，契奴就能凭借着契印找到他。”风落鹤继续说，“你不是魔族结契又不完全，但我和殇无是完全结契，我能帮你。”

“顾峰辞实力不弱，如今肯定还没死。”

楚江珏静静地看了风落鹤一会儿，从这个半魔眼中看出了真挚和担忧。他刚才说殇无会死，那么他现在也是豁出命去救那个萍水相逢就稀里糊涂结契的人。

他又忍不住想起顾峰辞。少年的爱意炽热而真诚，关怀从来不加掩饰，有那么一瞬间楚江珏觉得自己真是幸运，能得到一个全心全意都向着他的道侣。

“好吧，我相信你。”楚江珏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片刻，转头望向清曦剑，掌间伤口消失不见，低声喝：“清曦回来。”

与寻常截然不同，古朴沉重的清曦无声地落在楚江珏手上。紧接着乌云散去阳光露出，压抑感无声退去，让风落鹤松了口气。

楚江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风落鹤不敢拖延造次，急忙道：“你和顾峰辞的结契不完全，所以现在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也有可能是他被封闭起来。我把魔气传给你，有了刺激肯定就能感应到顾峰辞。”

楚江珏一时没懂为什么风落鹤的魔气有刺激作用，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来吧。”

风落鹤看楚江珏答应得这么爽快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传魔气意味着他能不费吹灰之力摧毁楚江珏的经脉，哪怕楚江珏反应够快不死也惨——这和剖开丹田给别人看没什么区别。

但楚江珏就这么答应了，轻易地相信了他的方法可以救顾峰辞。

人比人气死人。风落鹤苦笑一声，抬起手掌心正对楚江珏后背，源源不断的魔气自掌心溢出，随即打进楚江珏经脉中。不熟悉的魔气在经脉中四处游走的滋味不好受。

楚江珏低低一声闷哼，强行忍下驱逐魔气的冲动，屏息凝神仔细感受顾峰辞的所在地。不多时，楚江珏蓦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