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何成一双深沉的黑眸直直的盯着苏问之：“苏大夫，你愿意吗？”

苏问之道：“我尽力而为。但我的医术很是稀松平常，恐怕没有办法达到你和乐易都尉的要求。”

“没关系，你可知我们本身并没有军医，你愿意来，我们已经十分感激了。”赵何成忽然想到什么，问：“对了，之前苏太守说过，是一个云游至此的神医收你为徒，敢问这位神医现在哪里？”

苏问之说：“我的老师她……她当年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不得不留在太守府。她也没有说过是什么原因。后来她说时间到了，也就走了。并没有告诉我去哪里。”

赵何成可惜了一小会儿，便道：“我让愿意从军的女子明天开始去酒楼报名。你明日叫歌钟带你去吧。并非所有人你都要收，还是得看看资质如何。”

“没问题，”苏问之连忙保证，“我会做好的。”

孟长渡拖着疲乏的脚步走到家门口，却见阴影底下坐着个人，翘着脚扇着扇子，一副闲适的模样。

“善善？你怎么在这里？”

善善乜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依旧躺着：“三天不回家，看来那位果然是个大客人呀，给你安排了个什么活儿？”

孟长渡默然两息，道：“我听说，你们禾族一向是女子当家，不知你在你家中什么地位。”

善善转着眼睛不说话。

“那位大人不是别人，正是月前带兵攻占蜀城的何成将军。”

“真的是她？”善善一骨碌翻身起来，“我就说吧，这次靠上大树了，你得怎么谢谢我？”

孟长渡道：“你比我会说话，想要搭上何成将军这条线，不妨去酒楼坐坐。若是我没猜错，酒楼应当是将军的地盘。”

”多谢！“善善拱手，”你把手伸出来。”

孟长渡不明所以，摊开了手掌。

“恭祝孟老板升官发财，苟富贵，莫相忘。”善善笑嘻嘻地说。

孟长渡的掌心里，一个银色的吉祥神兽牌闪闪发光。“你也是。”

善善道：“我去酒楼啦！你好好休息！”

善善先是往行香楼自己的驻扎点拐了一下，才去到酒楼。刚到酒楼门口，就看见乌压压一大帮人站在门口，伸着脖子，不知在看什么东西。

“我看看我看看。”善善不顾别人的眼光，挤了进去。原来墙上贴了张榜，周围的平民百姓识字不多，正在讨论上面写的是什么。她虽是禾族，从小学习中原文字，每天都坚持读书，比很多蜀城人识字都多。她大声念起了榜上写的内容。

“……年富力强之女子，若愿意参军学医，明日在酒楼此处报名。”善善插着腰，没有看到旁边一个圆脸圆眼睛的女孩子好奇的探究目光。

“就是说啊，如果你们身体没毛病，能吃苦耐劳，最好是脑袋瓜叶聪明一点的，要是愿意去当兵，去学医术，明天就在这个地方报名。”

“当兵啊……”众人窃窃私语起来。蜀城兵已经被赵何成收编。以往打仗征兵，都强制要求百姓家中出人头，这一次倒是换了个法子。

当兵好就好在起码有些钱拿，而且大家觉得赵何成是个仁主，给她当兵总比给别人当兵好。

“我去我去！”一个男子道。

善善看了他一眼，说：“不行，你不行。”

“为什么啊？”男子不解。

善善道：“我刚刚念得清清楚楚，人家要求的是女子！女子！听懂了吗？”

“哼，找女子学医，她们学的出来吗？”有男子翻着白眼说。

善善呸了一声，“你们有胆子去何成将军面前说啊！”

听了这话，周围围观的男子摔了摔袖子，一哄而散，只留下零零星星几个人，有男有女。

“女子参军，也给钱吗？”一个男子问道。

“我不知道啊，没说。”

于是酒楼门口只剩下了女子，年纪不大，但是头发已经全部梳起来了。善善知道，按中原风俗，这是结了昏的女子。

善善蹦到她们面前，说：“怎么样，有兴趣吗？”

女子们吓了一跳，说：“我们，我们才不当兵。哪有女子当兵的？”

善善道：“你们怕什么，何成将军你们都见过吧，女的；她左右两员猛将，现在何成军中唯二的两名都尉。怎么，你们怕什么？”

女人们被噎住了，半晌说：“可是我们有夫有子，怎么能抛家弃子去战场呢？”

善善从不强人所难，说道：“你们不喜欢就算了，不过告示上写的明白，这一次招人是要去学医的，学成以后留做军医，并不需要直接面对敌人。你们既然已经成家，不愿意远行，无所谓，麻烦你们回去看看周围的女孩儿们，有没有愿意学一门医术，济世救人的，明天都可以来。你们想一想，自己和孩子是不是偶有头疼脑热的，请大夫看病花费不菲，要是你们亲戚学了医术，以后不是大有用处？”

“对对对！”站在酒楼门口看热闹的圆脸少女也走了过来，“听说这些学徒是由一位神医授课，这位神医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跟着他学绝对能学出来。”

女人们互相看了看，有些心动，道：“好，我们回去跟街坊邻居都说一下。”

善善转过头，伸出手来。圆脸少女看了看，才反应过来，和她击了击掌：“不错嘛，你叫善善？”

善善眼睛一亮：“你知道我？”

“当然，孟老板不就是你引见给我家大人的吗？”

善善忙行了一礼，道：“原来是何成将军重用的大人，草民有眼不识泰山。”

圆脸少女，也就是歌钟，哈哈大笑道：“你真有意思。”

善善露出傻傻的笑容，道：“何成将军照顾我生意，我十分感激。我要不给我们楼里的客人介绍一下此事，看她们愿不愿意来。”

歌钟道：“那可太好了，辛苦你。”她拉着善善进了酒楼，从柜台后弯腰拿出一个圆圆的黄色果子：“这个送给你吃。”

善善戳了戳：“好硬啊。”

歌钟笑道：“剥开皮，吃里面红色的肉就好了。这个东西叫石榴，是从西北那边传进来的。”

“多谢多谢！”善善捧着石榴，开开心心地往外跑，“等我的好消息！”

“苏太守，我五月去万州如何？”

赵何成和苏秀坐在棋盘两侧，一边手谈，一边商议去万州之事。

虽说苏秀曾经是太守夫人，但黄北宠妾灭妻，很多事都需要她自己操心。当年黄北被贬谪至蜀城做太守，黄家就是从万州这条线路来的蜀城。一路上泥石流频发，山路崎岖，很多次苏秀都亲自下车跟车夫一起修理马车，遇到大雨路滑，她也亲自一步步丈量过蜀城外的小路。

对这段经历，苏秀记忆犹新。黄北当年经过万城的时候，和万城太守也见了一面。万城太守请他吃了顿精致的家宴，歇了两天脚，才继续动身。

因此，苏秀对万城太守颇有印象。

万城太守年纪不大，现在也就约莫而立之年，面白无须，脚步虚浮，看起来像是个陷于酒色的书生。他之所以这么年轻就做了太守，主要是因为他家在万城是地头蛇，朝中也有靠山，因此都是他们家的人做太守。

不过也是因为太过安逸，没有任何可以威胁他们的势力，他们家的人都颇为自大愚蠢，不足为惧。

“万城不大，只是地势险峻而已。若是大人亮明兵力，想从万城旁借道而过，应该不是难事。”

赵何成心想，苏秀的判断倒是和上辈子万城太守的举动合上了。上辈子她着急去与父亲汇合，从万城可以抄近道，她只是稍微亮了一下身份，万城太守什么也没说就让她过去了。后来江南的自立皇帝的伪朝攻到万城脚下，万城太守也是麻利地投了降。再后来伪朝完蛋了，万城太守求到大哥那里，大哥就在父亲面前做主又恢复了他的太守之位。

这样的人，还是比较好拿捏的。只是她现在明面上已经死了或着说失踪了，以何成这个身份，恐怕吓不到万城太守。

赵何成持着棋子，轻点了两下案几，道：“你前几日说在书房找出了黄北藏着的书信。那些书信整理完毕了吗？”

苏秀道：“臣看了一眼，几乎都是黄北和他哥哥黄西来往的书信，所以连夜整理过了。信中说，黄西已经在吉州反叛军中获得了很高的地位。反叛军都是些泥腿子，诗书不通，大字不识几个，只有反叛军首领上过几年私塾，知道些礼仪，所以对他非常尊重，很多事都听他的。

“不过吉州起义是由于接连几年洪涝导致颗粒无收。他们现在粮食依然非常短缺。黄西希望黄北能够给他运一些粮食，若是反叛军能成，他就是开国大功臣，若是不成，他就顺势投降朝廷或者伪朝。”

苏秀把整理好的书信放在案几上：“大人，来往信件都在这里了。这个黄西也是个墙头草，和万城太守我看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