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何情在床上躺了四天,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电话给陆清瑜。
电话接的很快,才响了不到两下,只是接通后陆清瑜没有说话,有些紧张急促的呼吸声传到沈何情耳边。
沈何情侧躺在床上,被子拉到下巴处,小虾似地弓着,耳朵贴着手机屏幕。
“没良心的。”
沈何情声音带着大病初愈的干哑,有些倦怠。
“都不来看看我。”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一滞,陆清瑜结结巴巴地开口,乱七八糟的你你我我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若沈何情打的是视频,就能看见陆清瑜这刻红透的脸。
那一夜,陆清瑜不是完全没有理智的。
但或许恰恰是因为这种理智尚存却不受控的状态,才让自己做出这么失格的事。
那个把她抓起来的男人说了很多句话,陆清瑜只听见了其中几句。
沈何情对自己不过是玩玩。
他们这个阶层的人,从来不会看上一个戏子。
药物带来的焦躁和压在心底日渐发芽的不安破土而出,才让陆清瑜脑子一热做出这种事来。
可若非要说后不后悔,陆清瑜想,大概是不后悔的。
沈何情身坠情网的样子,美得不可方物。
只一眼就难忘。
沈何情打断了陆清瑜的结结巴巴,轻笑一声,带着不成调的哼声,好像那夜在耳边厮磨的小狐狸。
“来看看我吧,我很想你。”
沈何情说道,留下一个地址给陆清瑜,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陆清瑜赶到的时候,见到的正好是额头上还贴着退烧贴盖着被子坐在床上看文件的沈何情。
瘦了。
这是陆清瑜见到沈何情第一眼脑子里自动跳出来的两个字。
陆清瑜在门口挪动了下脚,又掩饰似的缩回去。
哐。
陆清瑜不小心撞到了点东西,手忙脚乱地回头,一年到头除了演戏表情一点都不变的人这会表情竟无端有点局促慌张,抿紧的嘴唇更像在欲盖弥彰。
沈何情抬头,嘴唇有些苍白,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莫名有种易碎感,格外不真实。
可她一笑,又像饱和的棉花涨起来,一下填满陆清瑜惶恐空洞的心。
“来了?”
陆清瑜右手提着水果,对视一眼又移开眼神。
“……嗯。”
沈何情把文件放在一边,双腿曲起,病号服下格外纤细的手臂环抱着膝盖,侧头趴在上面,眉眼弯弯。
“这么怕我啊,姐姐?”
陆清瑜同手同脚地走进去,木讷地像当初刚开始跑剧组面试时无人认识的小演员。
好像在沈何情面前,自己再多堆叠起来的从容都会在一瞬间倒戈。
陆清瑜不知道,沈何情眼里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带着泥巴里挣扎上来的污浊,拼死想窥探高楼大厦里的醉生梦死,却又担心大厦主人眼里自己粗鄙丑陋的样子惹人生笑。
“……你,身体怎么样了?”
沈何情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小拇指碰上陆清瑜的手,感受到指尖传来的颤动后将陆清瑜的小拇指牵住。
她身子倾过来,陆清瑜垂眼便能看见病号服下被遮盖住的点点红梅。
“姐——姐——”
沈何情蹭过来,像只小狐狸似的黏糊糊地挂在陆清瑜身上,蹭得陆清瑜心痒。
“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陆清瑜一慌,冰山底下裂出细痕,撬开这张万年不化的冰山脸。
“我没有。”
“只是一夜情?”
“不是的。”
“不想见到我?”
陆清瑜的掌心包住沈何情瘦的骨节分明的手,手掌上覆着薄薄的汗,将主人欲盖弥彰的沉稳拆穿。
“我想见你,很想见。”
沈何情哼哼两声,格外得意,手指在陆清瑜散下的长发上打转。
午后的光洒进纯白的病房,暖烘烘的格外让人觉得舒适,陆清瑜的脸贴近沈何情,脸颊被日光烤得有点泛红。
“……对不起,不顾你的意愿做了伤害你的事。”
沈何情原本窝在陆清瑜肩膀的脑袋抬起来,她的背靠在陆清瑜身上,两只手向上一伸揽住陆清瑜的脖子晃了晃。
“姐~姐~”
沈何情两颗有些尖的虎牙露了出来,陆清瑜记得虎牙的形状,咬在身上有些疼的痒。
“吻我吧,就现在。”
陆清瑜一怔,下一刻,裹着沐浴露香味的松软贴上嘴唇。
陆清瑜的手悬在沈何情的腰上隐隐发抖,偶尔触碰到那处单薄的衣角。
接吻吧,透过所有隔阂和阻碍。
“你要记得来接我。”
陆清瑜和沈何情在一起了,顺理成章的。
只不过短暂的相互救赎后是漫长的隔离期。
沈何情砸人的事闹大了,沈父沈母强制把她带了回去,高墙白瓦,每天不过公司房间两点一线,身边插满了随时汇报行程的人员。
又一年冬,风又起,纯白的雪覆住柏油路。
时间很快的,扯上缰绳也拴不住的快。
沈何情快半年没见陆清瑜了,漫长的空白期是靠顾长离联通的短短几分钟的视频电话、急促的呼吸、遥远的思念和爱意熬过的。
她从前多缺爱,就有多依赖填饱她心尖所有空缺的陆清瑜。
半年后,一场商宴,沈何情再一次见到陆清瑜了。
陆清瑜升了咖,小糊咖变成了大明星,都够格来参加这种级别的晚宴了。
她变得更成熟了,也更从容大方,洗刷掉了从前身上缠绕的一身自卑,哪怕人潮拥挤也无比耀眼。
陆清瑜举起手中的红酒杯,人来人往之间,她眉眼弯弯,只对着沈何情笑。
“我来接你了,说到做到。”
那是跻身钢筋丛林的滚烫爱意,是万语千言揉成的一次酒杯碰撞,是北城今年最后一场雪。
新雪盖旧人。
很快就要到春天了。
很快,春暖花开,春草肆意。
沈何情同样成长了,陆清瑜赋予她守护的盾,也给予她攻击的矛,给她杀出一条路的果敢。
她把她的勇气赠与她。
沈何情自立门户,在一片拥挤堵塞寻不到出路的市场环境下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这一次,再没什么能困住她。
她是金子,再怎么样总会发光。
她没蠢到放弃沈家这块肉,她是心狠手辣而狡黠的狐狸,野心蓬勃,潜伏在暗处狩猎着。
陆清瑜其实也不清楚,沈何情如今究竟多么强大聪慧。
爱人如养花,陆清瑜把沈何情养得肆意勇敢。
她们在一起的第五年,陆清瑜开了场演唱会。
穿越所有闪烁的灯牌和呼喊声,陆清瑜站在光里,只看着沈何情一个人。
她眉眼清冷却专注,那场演唱会的最后一首歌,是独属于沈何情的。
《爱就一个字》。
没人知道,那场盛大的演唱会结束后的后台,陆清瑜将花光大半积蓄的戒指戴到沈何情的手上。
不过她戴的不是无名指,是大拇指。
沈何情笑得眼泪溢出来,两只手遮住湿透的眼睛,擦了又擦。
“怎么是大拇指呀?”
陆清瑜表情特别的严肃,认真得像在汇报工作进度。
“我搜过了,大拇指代表权势和自信。”
陆清瑜要的从来不是用一个指环再次扣住沈何情,她要她的蝴蝶肆意飞舞,随风而起。
她不需要用一场婚姻捆住两个人。
“蠢死了。”
沈何情又想哭了,酸涩的,迟来的泪,从她所有缺失陪伴关心的童年穿过,延迟到现在才溢出的泪。
北城今年最后一场雪的夜里,有一对热恋的爱人在无人的化妆间拥吻,缠绵悱恻。
她们如此美好,共同度过最灰暗的岁月,如夏花般美好,便让人以为她们也会如天边圆月般拥有圆满的结局。
沈何情不会为了陆清瑜放弃手中的权势财富,她生来就在罗马,她的眼界才识能力都不允许她抛却财富安心埋没在人堆里。
陆清瑜也不会因为沈何情而放弃她追逐一生的名利地位。
她们同样野心蓬勃,奔走忙碌。
很奇怪,人心是会突然变质的。
誓言会生锈,爱意会过期,任何东西都有保质期。
在沈何情不知道的时间里,在被忙碌挤满的时间里,在偶尔爆发的争吵里,陆清瑜身边多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状态好点了写得下东西了,乘着有点手感看看能不能把这个世界写完
本来变心前要写的更详细的我头疼不想写写不出来(你)
好久没更了你们有没有想我哄哄我让我写试试呢(不是)
好想写np…………手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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