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北原前埃德终于盼到了心心念念的回信,是另一只青鸟送的,它看起来像是克劳德的长辈,尾羽更加飘逸修长,而克劳德看它的眼神也是唯唯诺诺的怕得很。
信是和当初埃德那一封一样的包装,话只用寥寥几句提点了他一件事。
“冰川教堂是唯一一座梦主动手建造的神殿,不是为了接受信徒供奉,是给祂的孩子落脚,你算是沾了光,要还的。”
“啧!”
埃德放下信纸,靠着马车厢看天,心情非常郁闷,他想了想掏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在信纸空白部分回信。
“那都是为了去见你,你不沾干系?”
写完他折好信纸,原放回信封中,然后扔给克劳德。
克劳德不明所以:“给我干什么?”
“送信啊,你的本职工作。”埃德一脸理所当然。
目睹他写信全过程的克劳德觉得非常窒息:“你,你觉得这算一封信?!”
嗯……怎么不算?
“你送就行了,殿下都不在意这些。”
无话可说的克劳德抓着信封哼哧哼哧地飞走了,当然它心底也非常好奇殿下看见这份潦草信件的反应。
最好一怒之下废了埃德的信徒身份,还它自由!
埃德穿着轻便的夏衣踏入古伦王国的领域,这里土壤肥沃,大大小小的河流如同血管一般滋养着整片平原,埃德当年曾来去过古伦王国的王都,其生机勃勃,繁荣热闹远非菲林城可比,就这随便乡间小路上看见的颜色也必北原丰富。
而平原才只是它的一部分,山谷、洞穴、密林、荒漠,三代君主野心勃勃的征讨让它的版图膨胀数倍,让无数小国俯首称臣。
这让每一位古伦王国的居民都感到无比自豪与骄傲,个别甚至有些过度。
这主要体现在他们自认高外乡人一等的自大上。
古伦王国与北原以一条山脉和河流做阻隔,埃德乘船横渡诺兰贝尔河,刚下船就被穿制服的守卫堵住。
“哪里来的?”为首的人问道。
埃德还在思考是实话实说还是维持在北原立的人设,士兵有开口道:“不重要,外乡人入城,如果没有公文,那就需要用一百银币购买临时通行证。”
一百银币!
身后有旅客倒吸凉气,一位衣着略朴素的中年男人出声询问:“去年不是五十吗?怎么今年还翻倍了?”
来往的不止有旅客,还有许多跑腿商人,他们更加忧虑重重,本来就是通过北货南卖赚差价的,一路风险奇高,这忽然要交一百银币,对他们的打击不可为不大。
而且这通行证还是临时的,根据以往经验只能使用半个月,半个月后又要重新购买。
他们左右为难,走也不是,回也不是。
士兵可不管他们的难处,直接亮出武器:“去年的是去年的,今年的是今年的,谁给你的胆子敢质疑的!”
手无寸铁的商人们纷纷噤若寒蝉,士兵想杀鸡儆猴,一刀砍在埃德身侧的木桩上,表情狰狞:“赶紧交钱!”
埃德想通行证可能很贵,但绝对不值一百银币,就是不知道士兵能拿到多少。
他扶一下滑到鼻梁的眼镜,慢吞吞掏出怀里早就准备好的陈旧的埃尔维斯城房产证明,用地道的古伦国语疑惑询问:“我回我的家乡,也需要通信证?”
埃尔维斯城就是古伦国的王都,能在那里买一栋房,不,就是一个厕所也不容易,何况房产证上标明所在区为比尔区,权贵云集之地。
士兵再仔细看过去,埃德虽然衣着简单风尘仆仆,但良好的仪表足以看出其非凡教养,这绝不是普通人家能培养出来的孩子,应该是哪家外出游历的小少爷。
士兵的态度一下就变了,他对着埃德点头哈腰,笑容可掬:“自然不需要,欢迎回来,漂泊在外的游子,家园永远给你最坚强的庇佑。”
他交给埃德一张黒镶金的令牌:“拿着它,一路会少很多盘问。”
“你的善意让我感到温暖。”
埃德笑容矜持,并不显得很热切。他不疾不徐地离去,还没有走远就听见士兵疾言厉色地盘问下个人:“身份证明,哪里人,没有公文,没有就购买临时通行证!”
他摇摇头走了,头顶青鸟盘旋,在路人惊讶的目光下克劳德停留在埃德肩头,递给他一封信。
还是那张纸,尤利尔在他的字迹下回:“我也一样。”
埃德的笑容生动许多,他停在一处摊点前的桌椅旁,坐下回信:“我可以直接向教堂捐钱吗?”
这样不正规的信件居然没有惹殿下不快,目睹尤利尔回信全过程的克劳德尚且恍惚,那封信又被递到它眼前。
它两眼一黑险些栽倒,陷入自我怀疑:“我是在传信还是在传纸条?”
信纸往它面前又递了递,克劳德跳下埃德肩膀坐到桌子上,对他磕头:“虽然不知道哪里惹你了,但是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两相僵持,最后埃德退让一步放弃将这没营养的闲话寄出去的想法,他打发克劳德去做另一件事。
“和你的伙伴们打探打探天琴王国的故事,这位连北原都没有飞出去的先生。”
虽然称谓让它有些火大,但差事是轻松的,克劳德忍了,哼哧哼哧地飞走。
关于天琴王国它只有模糊又零星的印象,这还真需要它的伙伴们的帮助。
克劳德一边飞一边思考要把这次任务周期拖多久。
埃德目送克劳德离去,一直远远张望的青鸟忽然两眼放光地走向他,兴奋开口:“无意打扰您先生,呃,我刚刚看见您和一只叽叽喳喳的漂亮小家伙似乎在交流,它可真棒!它是您的信使吗我想问问您是从哪里获得它的?”
埃德习惯性挂起微笑,礼貌又充满距离感:“很抱歉它不是我的,而且他也不是什么稀奇物种,只是一只涂了颜色的信鸽而已,我还要赶路,告辞。”
埃德大步离开了,留下年轻人回想克劳德的模样……它真的只是一只染色的信鸽吗?
“骗人,信鸽才没有那么长的尾羽!”
骗人的埃德来到东部集市凭房产证明补办“不慎遗失”的身份证件,然后把士兵赠予的令牌卖给赏金猎人协会,跨国作案的猎人非常需要这样的令牌,他刚挂牌就被一位资深猎人买走,获得一笔不菲财产。
用这笔钱,埃德购买了马匹和历史书籍,换上当地流行骑装,背上行囊继续远行。
和北地仓促夏季全然不同的景色让他身心舒畅,除了炎热让他有些烦躁之外一切都很完美,行至半途他凭借一手出色的短笛技艺加入一组吟游诗人的队伍中,一边流浪一边吟唱五湖四海的故事。
一边向他的新朋友们打听天琴王国的故事。
年代久远加上天琴王国本就如昙花一现只存在百年,吟游诗人们对此知之甚少,有些甚至听都没听过,只有一位老人在听到埃德的诗歌后有所触动,告诉他一些模棱两可的传闻。
比如全国信仰一位神灵,认为自由高于一切,热爱音乐与舞蹈,他们以飞鸟做图腾,住在最高的山巅上,山下的居民听着他们的歌声,恍惚以为是仙乐。
再比如王国一夜之间忽然消失,从此前往天琴王国之路被荆棘覆盖,传说只有流亡在外的公主才可以用血破开荆棘回家。
最后老诗人告诉他:“传说天琴王国的遗址就在黑森林深处,从王国高塔上抬头,可以看见很美的夜空,你如果想知道更多,不如去那里看看。”
通过诗人的描述,埃德可以想象一个建造在山巅,在云上的美丽国度,音乐昼夜不停,人民带着笑意劳动,在结束劳动后肆意跳舞,累了以后当街倒头就睡,被美好的晨风唤醒。
埃德对老诗人由衷道出感谢,在他的包裹里放入金币和这段时间来凭记忆抄录的诗集后脱离队伍向往黑森林。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在路过某个不知名神殿外乘凉时,他被披甲持枪的军队逮捕了。
与他一通被抓的是神殿里的信徒和神职人员,埃德左看右看,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这一路他也曾听过古伦王国的不少传言,从埃尔维斯城流出的传言说新上任的国王不止一次在朝会上提出对很多信徒不是用自己的劳动获取报酬反而下神灵祈祷天降面包而感到不满,他直言人民多余依赖神灵的伟力而停止自己思考或者劳动,这非常不好,需要做出改变。
作为旁观者的埃德对国王的这番看法非常佩服,哪里都有投机取巧之人,这些蛀虫让人恼火,但清理起来非常麻烦,能对此有魄力采取行动之人,无论成功与否,埃德都报以敬意。
他曾直言期待国王会对此采取什么措施。
现在措施来了,士兵们听从军令,放火烧神殿,并且收押相关信徒。
这粗鲁的一刀斩的做法非常没有美学,埃德收回对国王的欣赏,并且质疑士兵是否过度解读了国王的意思,毕竟这里离埃尔维斯城有十万八千里,旨意传达必然有一定误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