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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文化交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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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聊天進行了兩天,當中彼此還爭執了好幾次,但很快就發現這毫無意義,因為不將道路走到盡頭,凡人是沒法知道那些遠去的神明們將什麼放在終點。而且這個終點,說不定又是一個新的起點。

於是討論的重點轉向如何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和如何走快點。

當談起先天素質和後天教養的對人類影響的問題時,穆提起東方各派的學說主張和爭論,艾爾不置可否,只是啜口茶後說「這方面的研究我們倒是比你們走在前頭,曾有一群學者花了近百年時間和鉅額資金研究這個課題。」

這讓東方人有點好奇,這至少延續兩三代學者的研究到底是怎麼做的?又研究出什麼來?

「先天素質的研究就是配種啊!像把不同種品的馬混種培育出兼具兩者優點的馬,還有將馬和驢雜交培育出騾子那樣,只不過對象換成了人類和亞人族。」

大規模的做這種研究,要是在東方的話,被發現絕對是天下共擊之的下場,就算在西方恐怕也是不被人接受才對,那些人是怎麼瞞過各方耳目的。

「當時處於長期戰亂狀態,主導學者將實驗內容拆分,用不同的藉口騙各方協助進行機密實驗。有的是說要培養具備強大戰力的超級士兵,有的是說要驗證種族融合消彌衝突的可能性,有的是說要研究敵對種族的弱點。只有真正的核心人員知道,目的是為了重現傳說中神最初創造的人類,兼具各種族優點的完美黃金人類。」

不用說也知道這些人失敗了,問題是他們到底研究出甚麼東西?

「從馬和驢的例子就可以知道,血緣相近生下的後代才有繁衍下一代的能力,遠一些的話後代就喪失生育力,再遠就根本不會生下後代,所以他們第一個研究成果就是確認人類和各亞人、獸人族的血緣譜系。

有幾個稀少種族,被判斷為人類分支,還有些原本是獸人的則被重劃為亞人,也有外觀差異不小的種族,被發現其實是同族分支。」

「他們的第二個重要成果是確認後代的各種身體特徵是繼承自前代的,同時發現有些特徵是強過同部位的其他特徵,例如黑髮強過其他髮色,只要繼承到黑髮血統那孩子必定是黑髮,反之,兩個沒有繼承到黑髮血統的男女,就生不出黑髮小孩。已被確認的各種類血統強弱成為各國王室秘藏,用來檢核確認貴族血統是否受到汙染、調換或冒認。許多貴族在成年時請畫師完成一幅寫實人像畫也和這有關。」

「至於第三個研究成果和他們的失敗有關,像培育馬種一樣,戰馬、賽馬、馱馬的需求不同,強化某項特性的同時,卻會削弱其他方面的性能,純種馬在特殊照顧下在特定環境很優秀,但比雜種馬更難適應野外環境。

各類亞人族已經是針對部族領域特化的純種了,混種之後對不同環境的適應力變強了,但原種族的專長能力卻削弱了。就像耐寒的斯堪地人和耐熱的莽原人配對,結果生下一個比莽原人耐寒,比斯堪地人耐熱,和普羅西亞人差不多的後代。

雖然他們失敗了,但是也為後來養殖畜牧和農業園藝提供了可依循的準則,培育出更多針對特殊需求的新品種,正是這些成果讓他們成為先驅者,而不是單純的大騙子。」

『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嗎?當穆這樣想時,對方繼續說下去。

「但是他們另一項失敗造成的影響就有些難以評價了,異種間生下沒有繁殖能力的後代的研究,就像由母馬生下的馬騾和由母驢生下的驢騾,母體對生下後代的影響顯然比父方大,這也影響後來各國婚姻法,如果夫妻雙方社會地位相近,離異時母方對孩子的監護權優先於父方。」

這種影響應該不至於讓艾爾用『難以評價』來形容,重點應該在後面。

「想培育出各方面全都比純血種優秀的混血種很難,但以失去生育力的代價培養出更高綜合能力卻是可以的,就像騾子比馬和驢更適合作為長途旅行的騎獸一樣。

用這種思路,他們打算培育出最強的魔劍士爭取以更多資源,一開始很順利,培育出同時具備劍士和魔法師資質的雜交種。但是用在實戰時卻出了狀況,這些具備優秀魔劍士能力的實驗體居然全是膽小鬼。

用藥物刺激雖然也可以發揮強大戰力,但是漫長時間和大量資源卻培養出這種幾乎只用一次就報銷的狂戰士,金主受不了要追查究責,這才把他們真正在玩的把戲給捅破了。

雖然說因為實驗對象用的都是俘虜、罪人和奴隸,各家的手段也不乾淨,所以事情大致被掩蓋下來,留存資料也被封禁,只准高層研究人員查閱。可是分析這個失敗的因素上卻有不同看法,而這些意見卻又影響了一些學派的理論。

其中一派認為是因為喪失繁衍能力,失去慾望的同時也會喪失積極奮鬥心態,就像被去勢的貓狗雞豚牛馬會變溫順一樣。所以性慾是人類前進的動力,應該要打破對其束縛,結果產生了縱慾教派、歡樂學說、性愛解放運動這些東西。」

聽到這,穆突然想起以前傭兵團的某些同僚。

「另一派則認為是因為優秀能力引發周遭嫉妒,所以針對他們,尤其是性方面的貶低,造成他們缺乏自信和勇氣,是環境壓迫造成的影響。

就像自小受虐兒童變得消極不信任人,因為哭泣求助只會受到更大傷害。甚至有學者為了證明環境刺激的影響,拿自己的孩子做實驗,讓一般孩子會喜歡的絨毛玩偶,成為其心中可怕驚嚇的象徵,為此受到極大非議。

受其影響產生的節制教派、行為學說、環境教化運動,則和前者針鋒相對、爭執不休。不過長久發展下來,因為這一派的理論用在教育人才方面成效斐然,所以成為主流壓過另一派。」

聽完說明,穆也覺得自己有些不好評價這幫偏執狂,因為以社會倫常的角度來說,這些人和過去的自己與艾爾差不多。認為現在的犧牲是為了更好的將來,只是對於享受不到成果的被犧牲者來說,他們這幫人與惡魔無異。

其實他這些年來可以感受到東西方研究者的差異,西方的醫學研究者為了解剖屍體甚至敢去盜墓,這在東方是難以想像的。

西方的研究者喜歡強調自己的新發現,但是東方的研究者卻喜歡假托古代聖賢來讓世人重視。

東方求學的門檻比西方低,因此讀書人比例更高,可是做實務研究要花錢也更辛苦,於是大多數人都熱中於從古籍中尋字摘句的研究。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風氣影響之下,人人在家讀萬卷書,少有出門行萬里路,以至於實務操作的研究者並未比西方多。

而雙方的技術研究態度用俚俗點的比方就是,一個較喜歡挖新坑開發新發明,一個更熱中把舊坑挖深改良原有發明。

「那你以前製造的那些奇麥拉和那些人的研究有關係嗎?」穆想起以前對方培養出的獅鷲合成獸

「其實奇麥拉的研究很久以前就有人在進行了,真的說起來眾神創造各族不就是在製造新生物嗎?

改造、調製、融合是三個主要發展方向,改造研究對外科手術的發展有很大影響,而調製和融合則分別要借助帝國時代的設備和神話時代留下的秘寶來進行。

加上前幾代人的努力,我復原了部份帝國設備。但留存下來少數的神代秘寶至今也只能掌握部分使用方法,而且使用會有耗損,所以沒有找到補充方法前是不會輕易使用的。

你在擔心我大量培養獅鷲打破各國軍力平衡是吧!事實上為大幅提高魔力而進行的改造會對身體造成負擔,導致牠們的壽命比一般合成獸短。

除非建造更多大型調製設施,否則維持五頭的數量已經是正常極限,而且除了耐寒外,基本上獅鷲的性能大概就和帕威魯最強飛龍『赤翼』差不多。

那種數量可以在一般千人以下等級的戰鬥有壓倒優勢,但要影響國家間的軍事平衡就不足了,之前對上你們的游擊部隊還吃了虧。我也不打算把太多精力和資源放在上頭,所以你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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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面前擺著的羊皮書和金屬字印讓穆有些訝異,自己到西方後只跟最初居住都市的書店老闆說過一次活字印刷書原理,對方竟然調查得到還做出了成品。

比起東方以象形文字為基礎發展的文字,西方的字母拼音文字在活字印刷方面更有優勢。

東方因為有數千常用字和數倍的生僻字,要加工的數量太龐大,所以使用輕便易加工的木質活字,而西方字母就算加上異體字和各種符號,也只有百餘種活字,所以可以開模大量鑄造,檢字搜尋更方便,金屬活字也更經久耐用,但問題是還有一樣東西限制住這種金屬活字印刷。

「你想問的是東方如何大量造出平順適用於印刷,又耐久易於保存,同時價格還很便宜的紙張吧?」

「你知道嗎?根據我手下統計整理的資料,去年整個普羅西亞市場上流通的羊皮推估約有五百萬張,扣除各行各業的需求,能被用在製造羊皮紙上的不到兩成。

這當中超過七成的羊皮紙是被消耗在契約、遺囑、公文、地圖等事物上,一本書通常需要五到八張羊皮來製作,也就是說全國整年公開製作出來的書籍不到四萬本,而教會那幫神棍的手寫經書又佔去將近四成。

要是用活字印刷術來製作書籍,光是我現在用的人手就可以在一個月內將剩下的羊皮紙用光。」艾爾說出了現狀。

穆也明白這種情況,西方在可以製書的皮質紙張中,羊皮紙已經是產量最大、最便宜的了,剩下的全部合起來產量也未必有羊皮紙的十分之一。

雖然也有紀錄寶石這種東西一個就可以收納十幾到上百本書內容的事物,但是品質夠好、夠大的寶石本身就很稀有,加上魔法加工和紀錄的耗費,就連一般魔導士都承受不住這種開銷,所以魔獸皮製成的魔法書才是主流。

短期記事和學生作業都用白堊草紙,那是先將紙草編織成片後捶軟,一面刷上膠漆固結,另一面刷上白堊漿粉,乾燥後就可以在白色那面上寫字,重塗一層白堊漿液等乾燥後就可以重複使用,白堊塗層太厚就用金屬片或硬幣輕輕刮掉就行。

不過紙草纖維在使用過程中會逐漸老化、變脆而破損,所以頂多只能使用幾個月就必須換新。

兩人已經有透過不同體系的交流推進文明的共識,艾爾甚至同意幫忙他將有推廣價值的西大陸農作物和家禽家畜送到大洋的另一側,連魔法師的基礎理論都可以協助翻譯傳往東方。

但是相對的,他也有義務提供協助,幫對方獲取感興趣的東方物種和技術理論,只是他真的從沒親自接觸過造紙技術。

「其實我以前雖然監督辦理過印書的事,但是對造紙的部分所知不多,只知道是用合適的樹皮煮成紙漿,接著讓紙漿均勻形成紙膜,然後將紙膜壓出水分再烘乾。但要有熟練的造紙匠才能讓紙張做的均勻平整,這還是得從東方那邊著手。」

「對於弄到這種技術你有甚麼好建議嗎?」雖然對方提供了方向思路可以嘗試,但多一條管道並沒壞處,只是這麼寶貴的技術恐怕不容易取得。

「我建議你從兩方面去著手,一個是派人以使節團的名義去進獻禮物,然後以仰慕東方文化為由求取與傳播文教有關的技術和工匠,另一方面則是以派遣留學生的方式,去學習各種東西。」

「一個使節團就能要到這種貴重技術?東方人都肯把那些寶貴的知識教給外族?」艾爾覺得有些意外,他一直以為眼前的合作者只是罕見能理解自己的特例,沒想到東方人的心胸氣量都這麼大。

「如果你派人求取軍事技術和兵法理論,他們當然會防著,但是對於傳播文教這種事,那幫士大夫可是熱衷得不得了。外邦來朝、教化外夷可是非常有面子的事。

而且這是有許多前例的,例如華國東邊有三個島國,扶羅、扶桑、扶餘合稱三扶之地,這三個國家原本只能繪圖結繩來紀事,所以引進了中原文字,並且多批派遣留學生學習。

除了兵法、軍械、鍛冶等軍事技術以外,其他學習都沒有限制,這三國也都引進造紙法,只是因為當地盛產並適合造紙的樹不同,所以紙質略有差異,而分別以三地命名。

所以你要是想弄到造紙技術並不困難,要是有辦法將帕威魯出產的高大馬種運送過去,保證能得到朝廷和君王的重視,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都會答應。

另外為了保險起見,建議你嚴格管理好船隊成員下半身,東方朝野都很看重這種事,萬一出狀況的話會對你的使團有很大妨礙。」

「喔!帕威魯的馬種?越高大越好嗎?要運過去雖然有些困難,但我手下能直接調動的船隊還是能一次送上百匹過去的,東方真的這麼缺馬?」

「是缺高大的戰馬,以前有位大帝向西北方的小國求取名馬,特地鑄造一匹金馬做為表示誠意的贈禮,沒想到對方卻拒絕了,他一怒之下派出八萬大軍,花了兩年滅掉那個小國取回馬種。

而導致亡國的名駒,還比帕威魯的帕夏爾馬至少矮了一呎以上,要是有健壯的種馬進獻,君王和朝中將領絕對欣喜若狂,文武官員全搞定了,再送些西方特產禮品給大臣們,說不定你還會大賺一筆。」穆攤著手說。

「你是不是漏算了原本船隊的利潤?載活馬過去可比活人麻煩多了,馬吃的食物不能從海上補充,每天喝水也比人多出好幾倍,占掉的船艙位置改運貿易貨物的話,扣掉航行耗損,成功來回一趟至少超過三十倍利潤,只不過這樣就能得到優良造紙技術確實是大賺了。」

「那是因為你不了解東方朝廷的想法,他們強調禮尚往來的原則,獻上一批前所未聞的珍貴寶駒,賞賜的回禮絕對要超過一匹金馬。

你看來珍貴的造紙術和學問於東方文官眼裡卻是想推銷出去的影響力,在他們的觀念裡,越貧窮野蠻就越兇悍難管教,越懂禮儀文教就越恭順臣服。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你要載回所需設備和工匠,他們也會用上等東方特產將你船隊貨倉剩餘空位塞滿。

要是不這麼做的話,傳出去估計都要有士人非議朝廷吝惜財貨,功賞不能相應,無法安定遠人之心,主事者必定會背上貪鄙無能的名聲受朝野彈劾。」

「可是你們東方不是也有靈獸、妖獸之類的東西嗎?為什麼會那麼看重好馬?」

「先不說那些東西罕見且難以配種的問題,不是什麼東西都適合騎乘或拉車的,大小和外型都要適合。

而且有靈智的才叫靈獸、妖獸,怎麼可能甘心做人奴僕,除非真的打不過你又跑不掉。就算為人所用也大多是以護山靈獸、鎮國神獸之類的身分,接受長老或高官級別的供奉。

至於像飛龍那種沒有靈智,但平時出勤三天要吃一頭牛,遇上激烈戰況還要變三倍的猛獸,要是遇到荒年時,養著都要被稱為『率獸食人』了。

相比之下,名駒寶馬可以繁衍育種,假以時日就能培育出大批精銳鐵騎,適用範圍和功效比幾頭護山靈獸大多了。」

「原來如此啊!真不愧是曾當過高官的人,有你配合指導,想從東方獲取需要的東西就容易多了。」艾爾微微一笑。

穆看到對方的笑容有種詭異的感覺,明明說好是合作推動兩地文化技術與品種產物的交流,怎麼好像以自己的視點,對方是促進文明傳播的功臣,而以對方的角度,自己卻像是出賣故國機密的奸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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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商談討論的時間在經過六天後,因為艾爾有事必須親身前往處理而結束。照海蓮娜的說法,女僕們是第一次看見主人除了進行研究外,這麼長時間停留在同一個地方。

自己估計還要調養十幾日才適合離開,趁這機會穆整理自己在西方的見聞成冊,順便幫忙寫要送過去當貢物的各種特產說明簿冊,一些農產品的種植條件、處理方法、注意事項。

就像白薯這種東西雖然耐寒不挑地,畝產極高,對於改善糧食供應有極大幫助。但是不耐久存和發芽後會有毒的特性必須宣揚清楚,否則有人中毒就會不利於這種糧食的推廣。

不清楚的事可以詢問海蓮娜、需要甚麼文獻書籍也會設法幫他調來,而各種吃穿用度都是王侯等級,久違地享受了一回奢侈日子,反正都是花艾爾的錢,完全不用心疼。

雖然西方的沾墨筆用起來其實不是很順手,不過這樣也就不用擔心送到東方後被人認出字跡來。

趁這個機會還可以為自己接下來的行動做準備,將能調集到的南方各地風土記載、前人遊記和一些以前沒看過的物產圖鑑都仔細閱讀。

當準備工作已經都做得差不多時,艾爾又回來了。

穆端著安神藥湯對著品嘗著紅茶的東道主問道「你這幾天是做什麼去了?」能讓這男人匆匆離去的事,很可能就是一場大風暴的開端。

「你們去處理自己手邊的事吧!」艾爾對分立兩人身旁的女僕下令後,便低垂視線,似乎在在思考著如何組織語言。

這讓客人神情為之一肅,連身邊親信都要支開,看來要說的事挺嚴重的,他輕啜湯藥好讓自己更沉穩下來。

「我準備要結婚了!」

穆用力地摀著臉,因為受到驚嚇,還沒完全嚥下去的湯藥逆流,有些從口鼻噴出來。

顫抖著放下洒了些出來的湯藥,拿起餐巾擦拭,努力地讓自己順過氣來,看著這副樣子,艾爾忍不住扶額大笑起來。

「這個玩笑太過刺激了點!」客人用扭曲的笑容表達了他的憤怒不滿。

停下頑童惡作劇得逞般的笑聲,對方用揶揄的表情說「我可沒騙人啊!是真的準備結婚了。」

「是甚麼女人入得了你的眼?娶她是為什麼?」穆不覺得眼前這男人會談戀愛,那就跟沙場猛將唱粉頭小調般違和。

「為了留下後代的義務啊!至於那些對象你曾見過的。」

「那些?不只一個?我見過的?難道是…」穆想起關於女魔法師作為結婚對象優勢的說法。

「你曾經調查過我的事,那應該也知道帝國時代的皇帝是由有選帝資格的六大王家中選出綜合評價最優秀的魔法師擔任。而為了維持其他家族的向心力,皇帝必須將各家有足夠魔法資質的年輕女性納入後宮,而在決定排序之前,會先送到新皇帝身邊擔任侍從。」

「所以那些女僕其實都是你的后妃候選者?不用侍從的名義是為了掩人耳目嗎?」

「雖然我也覺得現在女僕的形式很不錯,但那是前三任改的,那位在任時很著迷『星魂召喚』的儀式,藉著召喚異界靈魂與之交流來獲取異界知識。

但異界環境的差異可能很大,他們的美食可能是我們的毒藥,就算是相似的世界也未必能召喚到掌握有用知識的靈魂,因此得到難以理解的食譜、異界流行服飾設計、不準的戀愛占卜、讓人便秘的詛咒等奇怪知識。

但召喚耗費相當巨大,星魂維持時間很短,每次只能得到少量的知識。

幸好其中還有幾樣能派上用場的,最重要的就是溶液純化的技術,不但可以提純許多藥品,利用這方法脫色製造出的白糖更讓我們快速掌握了製糖業,那位才沒因為鉅額虧空而被親王長老們逼退。

當時的長老們也因此封印了『星魂召喚』的資料,避免再有人沉迷這種不可靠的豪賭。

只是那位很不甘心自己辛苦得來的其他知識都被埋沒,所以試著推廣那些異界服飾。

除了部分就算□□也不好意思穿出去攬客的以外,一些花邊、流蘇、吊帶、襯墊、鏤空、支架等設計確實是造成了流行風潮,而這種用了大量花邊的女僕裝也在那時取代原本樸素土氣的樣式。」

穆從以前就覺得西方服裝式樣比故鄉更多采多姿,沒想到還有異界設計元素存在。

「之前說的事,我明白聯姻那一套,不過要是最強的是個女魔法師該怎麼辦?」他把話題拉回來。

「女魔法師就算最強也只能當皇后,在確認血統的前提下,男性可以有多個配偶,女性卻不行。

所以女性繼位很難安撫所有家族,除非她有壓制所有反對者的絕對實力,那才有可能出現一個女帝,但過去從沒有這種前例。」

「不過你似乎一點都不在乎要結婚這種事?」

「因為在我看來這只是為了安撫老人們的鬧劇,我還得固定撥出時間精力去創造後代,就像如果不管就會經常耳鳴頭痛的病,不致命卻很煩人,於是只好服用名為『婚姻』的藥物來止住症狀,還必須每天睡前固定按照順序服用以免復發。」

「難道你不喜歡經常做那種事?因為會妨礙研究?」穆沒想到身邊經常鶯鶯燕燕的男人會說這種話。

「只是不喜歡變成例行公事,就像食物一樣,為能持續工作保有體力而吃喝和被美食吸引或心情愉快而乾杯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也就是說他早就都嚐過了,只是不喜歡隨興的享樂被變成被安排好的固定責任,穆開口「只是換個名義沒甚麼大不了的吧!要不然你讓老婆扮成各種不同的樣子也能保持新鮮感啊!」

對方卻搖頭「那是你不知道帝國宮廷的繁瑣規定,連在多少歲以前在她們身上耕種的最低頻率都有規定,甚至要求完事只能使用那幾種被認為容易受孕的姿勢,把一件本來能兼做發洩身體本能的娛樂,完全變成製造子孫的工作。」

「也許你可以學人家講的,物質上的不足就用愛來彌補,話說回來,你對那些女孩有感覺到所謂愛情嗎?」東方人調侃道。

「你愛不愛自己的手腳呢?」

「這就是你的想法嗎?但是就算再親密,她們終究不是你的手腳。」

「在我來看,一般所謂的愛情就跟動物發情差不多,只是受到身體欲望支配,身體的反應誘導精神而已。

原本她們被送到我身邊時,我是當工具看待的,隨著時間過去,我越來越習慣其存在,對我的生活來說這些女僕漸漸變得像略次我的手腳般重要。

這種婚姻就像在手腳上寫名字證明這是自己的手腳,還得注意別把劃上的筆跡洗掉,我只覺得麻煩又無聊,既然繼承順位是由優秀程度來決定,那母親名銜的排序又有甚麼用?」

「所以我說那些女孩不是你的手腳,你的手腳不會有想法,她們有。」

「只要她們的忠誠還在,我並不想干涉她們的內心。」

「不!不!不!無論做帝王還是做丈夫,這種想法都不合格。

以一個帝王來說,後宮激烈互鬥就是庸主昏君的證明,若非君威衰弱,鎮不住后妃娘家,就是無識人之明,能讓婦人女子矇騙。

所謂『耳目所及猶如此,萬里焉能制夷狄』,而滿朝奸佞的手段又豈會弱於那些長於深閨的官宦之女。

既然不是甚麼昏君庸主,女孩們就算彼此有些爭吵,也不會弄到讓你不愉快的程度。

但是信賞必罰、尊卑有序的御下手段同樣能用在後宮,地位必須和能力相應這點不用我說,你們的規矩就是這麼定的。

但是賞罰要注意的是。獎賞確實是他們想要的,懲罰確實是他們恐懼的。喜歡享受、喜歡刺激、喜歡權力、喜歡被關注,你必須了解那些女孩真正的渴望去回應。

丈夫滿足妻子、帝王滿足有功之臣,難道不是應有的義務嗎?」

「這樣子的對帝王說教,你在東方的官職是幹甚麼的?」艾爾嘆氣道。

「在帝王身邊提出建議和勸戒錯誤,你們這邊有這種專職的大臣嗎?」

「有啊!皇家小丑,只有小丑才可以說甚麼都不會被問罪,但也只有夠聰明的智者才能勝任,過去我一直沒找到人選。」他微笑著回答。

「在我們那這樣的人被稱作帝師或言官,不過歷代官名和官位高低有所不同。」

「帝王的老師嗎?你們教帝王什麼東西啊?」

「當然是君主之道啊!我們將君主之道分成四等,皇道、帝道、王道、霸道。」

「這四種道路有甚麼差別呢?」

「超等的皇道沒有誰可以教,那是走出前所未有之路而開創新時代,不是天生聖人就是仙神傳授。如炎皇燧人鑽木取火,若無法用火,便沒有後來的焚林開荒、熔鐵冶金,那人類就還在茹毛飲血、與野獸肉搏,可以說『天不生斯人,萬古如長夜。』

上等的帝道,是立下準則以供百世遵循,即使王朝更替,後人仍受其恩澤。如祖帝軒轅,車輛、紡織、文字、犁鋤,雖非都由其創造,臣下出力甚多,但推廣天下造福百姓及後世,因此在可傳習的君主之道中為上等。

中等的王道,累世經營、厚積薄發,從外交、政治、經濟方面已經奠定優勢,人才、諸侯自然歸附,一但起兵掃平紛亂,除少數冥頑不靈者,都可不戰而勝。但無論開國君主如何英明,子孫終會逐漸腐朽,國政也會因為時勢變遷而積弊日深,不出數百年便會重回天下大亂的局面。

下等的霸道,崇尚武力、軍功,唯才是舉,清掃亂世最為快速有效,但敵寇盡去之後,便要大殺功臣,否則霸主故去之後,這些武將謀士可能就會成為新的亂源。而霸主如果沒有足夠優秀的後繼者,其功業很快就會煙消雲散。所以在君主之道中為末等。」

「那麼我們謀劃的事就是你口中的帝道了?不過對君主的建議也就算了,但你結過婚嗎?」艾爾質疑道。

「我在東方時也是有侍妾的,而且使用間諜計謀有時也會利用目標的家眷。」

「這不一樣吧!就我所知你們東方所謂的侍妾,從地位和所生孩子的繼承權來看,就和我們這邊的情婦差不多。

而且你的計謀策略是針對慾望、驕傲、嫉妒、虛榮等缺點加以利用,我不希望把這些東西用在真正的家人上。

別告訴我,你是看透了婚姻的本質,不想受到束縛才不結婚的。」他並不認可這種解釋。

「好吧!兩塊大陸的觀念習俗不同,我確實不該對你的婚姻指手畫腳,不過我不娶正妻是不想害了對方。」

「你的工作環境那麼危險啊!難怪要越過大海跑到這邊,所以還是當皇家小丑好。」

「不是那麼回事!」

曉得對方把自己比做那些因為怕牽連家人而把老婆孩子藏起來的大海盜或黑幫老大,他解釋道「是因為我很難生出兒子,在東方沒有後代,人家會怪罪到妻子頭上。

結婚同床七年都沒生孩子,丈夫就能以此為罪狀將妻子趕回娘家,雖然這等於得罪另一個家族而極少有人會這麼做,但就算沒有離婚,旁人也會對沒有生出繼承人的妻子有所非議。

我不想把自己的問題,讓一個無辜的女人來承擔。」

艾爾的眼睛略微睜大,然後刻意用同情的口吻說「我沒發現你有這方面的困擾,不過帝國宮廷過去收藏不少有用的祕方,也許可以找到治好方法的!你原來是這麼善良的人,命運不會拋棄你的!」

雖然對挖苦戲謔很不爽,但穆還是滿足對方的好奇心繼續說下去「你也知道我會使用靈魂系的咒術,但運用這些咒術不是沒有代價的。這些法術在東方也被視做邪術,因為各種手段都是極為陰損,修習此道者首先必須出身卑賤。」

「出身卑賤…你…?」艾爾沒想到對方會自稱出身卑賤。

「我是師傅撿回去收養的棄兒,之所以動念收留我而沒有交給別人,是因為我被撿到時,是自己爬上路邊顯眼高處坐著,而且沒有哭鬧的在等待。

讓師傅以為我只是尋常等人小孩,父母就在附近看著,直到經過第三次才發現是被遺棄了,所以覺得我異於尋常幼童才將我帶回收為弟子。

不過一些旁門左道的東西,並非師傅教我的,而是我自己另學的。

我們東方有所謂命格的說法,命格高貴者,陰祟之物難近,所以這種法術根本入不了門。而帝王乃人中至尊,為九五命格,不要說是修練此術,就是對其施法也大多難以奏效。

再者,修練此術者難免沾染陰氣、尸氣、妖氣、魔氣等穢邪,我因為調和得法只是外貌變得陰柔,其餘輕者變得陰冷乃至陰邪,重者甚至出現鬼化、妖化、魔化等徵狀而不似人形。

最後,這是違逆天理之術,修習者至少會遭五譴之一,所謂五譴是短壽,貧苦,殘疾,斷子絕孫,不得善終。

我活到功業告成,不算短壽,有過高官厚祿,不算貧苦,肢體耳目俱全,不算殘疾。但我曾害死那麼多人,最後兩譴,必定難逃。」

艾爾皺了下眉頭,出聲道「你說這些東西,該不會是擔心我還在覬覦你的秘術吧?」

「你如果覺得我在騙人,那可以讓派去東方的使節或留學生暗中調查,問問那些外道咒術是否真有這些弊端和限制。」穆神色坦然回道。

「那麼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理論有可能,但我的咒術不行。」

想發問者沉默不語,他才繼續往下說「永久附身最大的問題是身體與靈魂不契合,如果調製出一具和自己完全相同或能契合靈魂的肉體,確實有可能將魂魄轉移到新身體。

但想想龍族的作法,為什麼會全力撲滅靈魂法師,卻讓我離開龍域,這就表示我的咒術和你手中的魔法帝國調製技術結合並不能達到那種效果。」

「你認為龍族滅殺死靈法師的真正原因是不希望人類用這種方法達成長生不老?」

「至少是原因之一,畢竟以那幫傢伙的作法,他們的存在對文明發展顯然是不健康的。

我們假設你真的實現了靈魂不滅、肉體更新的長生不老之術,接下來會怎麼發展呢?

除非你將自己完全隱藏在暗處不引人注意,但那就意味著你對手下的掌控力會大為降低。

只要你的部屬們不都是笨蛋,早晚會有人發現你返老還童的長生機密。

他們就會知道自己得到的財富地位,只是你手中掉落的麵包屑,手下還會那麼忠誠?野心不會滋長?長久在一起都不肯,哪個女人會認為你對她有感情?

並非殺不死的神明之軀,返老還童的準備和適應虛弱期就是個大弱點,遲早要出事。

而如果你把長生的秘密分享給得力心腹,人數太少也只是稍微分擔壓力,人數夠多就會形成一個穩固的統治階層。

以相對極少的強大個體去統治全體,為了求安穩勢必要打壓下層的力量,就像過去的騎士極力想消滅讓訓練幾個月的民兵就可能偷襲射殺他們的□□。

厲害的武器、強大的魔法、高深的知識都只能掌握在極少數上層統治者手中,這種情況下,你覺得文明的發展會加快還是停滯。

龍族要是真如猜想是在看顧種族和文明的推進,會不會像對付死靈法師們一般消滅這個阻礙文明推進的統治階層?」

沉默好一會兒的艾爾最後嘆了口氣「你要是更圓滑詼諧些,就是個完美的皇家小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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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的狀況真的沒問題嗎?要不要多留些時間,可以把狀況調整到最佳再走。」艾爾出聲挽留道。

「現在我作為術士的實力,還不如進龍域之前的三成,但留在這裡頂多也只能恢復到七成,想恢復完全狀態,有些東西要自己去弄才行。

而以武者來說,因為舊傷的去除和一些啟發,我的實力反更加提高,殺敵的效率雖然下降,但自保與逃命的能力實則有所提升。」

「好吧!那你接下來打算去哪?」

「我現在不方便出現在王都附近,而東部四大國我只剩西哈克沒去過,所以我打算先去那邊考察。

接著走席巴山西麓綠洲的路線南下,去看看白沙部族的情況,然後繼續南下去探勘雨林部族的地方,回程走席巴山東麓通過莽原部族的路線。

等回到普羅西亞後,看情況如何再決定是不是要喬裝回王都,去看看小鬼及小姑娘們和騎士團那些同事。要是風聲還沒過去,就先去帕威魯看看傭兵團的夥計們。」

「雖然用到的可能性不大,這個東西你還是帶上吧!」艾爾將一個小盒子推到穆面前。

盒中放的是一個銀幣大小的徽章配飾,底下還墊著一張摺好的羊皮紙。

「這是帝國侯爵徽記,只要按照上面所寫的規則在冒險者公會發布委託,就會有人跟你接觸。持有這個信物者擁有侯爵權限,可以調動該分部的全部人手執行三級風險以下的任務,還可以聯絡總部請求支援。

除此之外,安全食宿需求、每月最高三萬索尼額度的物資補給及五級機密以下的情報提供都可以滿足。

基本上東部四國只要是人口上萬的城市,大都會有冒險者公會,所以你在普羅西亞南方和西哈克都可以用上。

在白沙之地和莽原之地如果遇到帕威魯和西哈克的商隊,若是我的人手看到徽記就會上來打招呼、對暗號,確認之後也可以提供旅行的援助。

至於雨林之地就沒辦法了,那些蠻族真的不好相處,部分地區至今還維持著獵人頭的習俗。」

穆沒有推辭的收下,但若無絕對必要,他是不會想用這東西的。

「作為代價,這趟旅程有什麼希望我做的嗎?」

「只要你回到普羅西亞後,來跟我說說旅途上發生的故事就行。要是旅行累了,我這邊皇家小丑的職位可以考慮一下的。」艾爾微笑道。

「我不想穿小丑裝,這輩子都不會想。」穆報以相同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這幾章其實只是算是背景交代,當然我的速度大家都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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