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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章十七 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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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一座孤立的山峰,崖壁也是一片秃芜,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借力攀登。整座山峰被冰雪覆盖,严丝合缝。

“这,怎么爬……”长荧有些发愁,他手上也没有任何工具和法宝,唯一的工具就是心火。

能拿来做什么?照亮雪山?

长荧折返一段路,从走过的路上寻找了两块锥形的石头,再次回到这里,便开始凿着山峰向上攀爬。

他有灵力,他不会飞。没有办法,过去的日子里并没有学会也没有学过这种术法。

长荧握着石锥的手凿一次便会完整没入画中,长荧两只脚也要在雪花掩盖的峭壁上反复寻找几次,才能找到合适的地方落脚。

要是有两把弯钩就好了。长荧凿得手酸,此时伏在崖壁上歇息。

天色愈暗,风愈冷。长荧不敢贪逸,继续抽了石锥向上凿去。

“喀。”长荧一只脚踩上了松动的石块,险些摔落下去。

他急忙换了落脚点有些紧张地向上爬去,踩到了一块能容半只脚的小平台。

“咔!”

又一声更为清脆的断裂声响起。

“糟糕!”长荧脑中绷紧的弦断了,下一刻,山石开裂,他整个人如同一只折翼的幼鹰向下坠落。

长荧护住头部,身体的失重感越来越强,砰得一声沉闷的像,他重重砸在雪地里。

前功尽弃。

“啊……”长荧头晕眼花一阵,腰后传来尖锐又麻木的湿热感,他伸手,摸到了一手血。

长荧腰后被一块棱角分明的矩形石块戳了个不深不浅的窟窿,鲜血染红了一小片衣服,一朵朵雪花盛放在白雪之上。整个腰背都被撞得生疼,长荧头脑恍惚,有些站不起来身。

空气中,铁锈气味弥漫而来,立刻被冷风吹散。

长荧熄灭了心火,任寒冷侵袭全身,麻痹痛意。

很疼。

长荧咬着牙,僵硬地起身,牵扯到伤口时,抽了一口气。

好疼。

长荧把那沾了血的谋杀凶器挪到一旁,顺便又清理了一下周围的碎石块,万一又掉下来,他不想再戳个洞。

重新拾起石锥,他终于能与“天大寒砚冰坚”共感,手指几乎冻僵了,反应甚是缓慢。

原来,这么冷。长荧心想。

他被心火一路暖到方才,而宣琼一直挨冻到现在。

也不知道那人到底追没追上来。长荧回过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

倘若追了,不至于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他吧,难道是走了另外一条?

长荧这次稳稳当当地爬上了山峰,仔细确认安全位置才去落脚。

又开始下雪了,雪花纷纷扬扬,雪片连着雪片,有人拇指般大小。长荧冻得麻木,全靠一事强硬控制着手脚动作。

他不敢用心火取暖,否则身体一热,身后的伤口血流不止,到时候恐怕更加危险。

长荧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像个神,不会愈疗术,不会飞行,什么法术都不擅长,除了发个光,开个花,简直没什么作用。

像个普通人。

只是不清楚人世间的普通人是否也同他一样。

待成年后,一定要去人间看看,看看鲲神提过的风月,看看宣琼讲过的书籍。若有机缘,一定要向高人请教入世哲学,请教如何使用力量。

“额!”长荧终于爬至顶峰,翻身滚了上去,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只歇了一小会儿,便起身观察四周。

身后一道孤零零的石块屹立于峰顶,像是一道门,前后是空荡的山雪。

长荧迎着寒风上前触摸这不及他一人高的石门,摸到了石门中心有一个矩形的凹槽,凹槽看似四四方方,实则是一个向里扎进去的锥子形状。

有些眼熟,就像……

方才扎伤他的石块。

想到这里,长荧就觉得肉疼。

他趴在崖边向底下望去,山雪已经覆盖了方才他站过的位置。

总不能再下去一趟带他爬上来吧?长荧伸手,心里渐渐浮上来一句熟悉又陌生的咒语。

半晌,没有动静。

隔空取物,印象里,年少时桑落哥教过自己。

当年闹着玩,桑落抢了自己练字的毛笔,让它在空中飞来飞去,自己愣是抓不到,只能随着毛笔的轨迹跳来跳去。后来还是桃迎开口嗔怪桑落欺负他,桑落这才笑着把笔还了回去。

事后长荧缠着桑落教他,桑落教了一半,只待实践,长荧就被鲲神叫走了。那之后也忘记了要学习小术法这件事。

有些可惜。

长荧绞尽脑汁,也没办法想起到底哪一步出了错。

不过桑落并不是擅长教人的类型,他对于要领的讲解言简意赅,不带赘余。年幼的长荧估计也只听了个半懂不懂,就稀里糊涂过去了。

“凝神……”长荧长吁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下面那块石头。

那块石头沾染着他的鲜血,带着他的气息,还是比较好认的。

长荧右手手指紧绷,对着石块的方向动了动手指。石块儿在地上左右微微摇晃,若有若无的灵气四散开来。

动了!

石块从雪中完全露了出来,漂浮在空中,颤颤巍巍地,仿佛随时会掉下去一般。

长荧冻得浑身冰凉,却还是紧张地出了一手心的汗。

近了近了。

已经近在咫尺了,长荧只要再坚持一下。

雪渐渐小了,但是风却怒了起来,长荧却无暇顾及。

石块被牢牢握住,长荧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回到石门前。

长荧用指甲扣去表面的污物,吹了吹,对准凹槽塞了进去。

咔嚓一声,石块与石门融为一体,竟然看不出丝毫缝隙。

刹那间,山雪停了,山风熄了,天地间骤然安静下来。

“怎……怎么回事?”长荧后退一步,警惕望向四周。

“额!”

突然,长荧的心脏剧烈疼痛了一瞬,紧接着,他开始呼吸不畅,难耐地蹲了下去。

好疼!

仿佛,有一张极小极小的网,拢住他的心脏,然后从开口处骤然缩紧,将脏腑从网眼中挤出。

长荧发狠地揪住自己心口处的衣物,痛苦地蹲下身子。

呼吸,呼吸要被夺去了。长荧急促地大口呼吸着,肺部一阵一阵地抽疼。

“啊……”

四面八方有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命脉,并用严酷的刑具,拷打他的躯体。

“轰——”

山门轰然倒塌,那块石头亦无所踪迹。

远处,似乎传来山崩之声……不,声音自脚底下传出!

长荧蜷缩在一旁,痛得几乎动弹不得。身下的山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无情开裂。

山雪炸裂成一团团白雾,山石滚落,群山激荡。

“扶摇,飞。”宣琼拍了拍扶摇的身体。

扶摇抖了抖。

“去找长荧。”宣琼道。

扶摇应声嗡鸣,抽身而上,宣琼站到剑上,一人一剑朝上空飞去。

长荧随着山体的塌陷而坠落,周围的景色飞速向上流逝。耳边是如怪兽呜咽般的风声,但长荧此时听得更加明晰的,是自己急促而紊乱的心跳,随着山石一同下坠,又急速盘旋而上。五脏六腑如同在沸水中滚了一圈般灼热沸腾,不安震颤。

他不能呼吸,亦不能伸展身体,只得这般紧缩着卷携山雪下坠。长荧四肢九窍都仿佛被注了岩浆一般滚烫。

有火在烧,有烧铁在烙印。

会死的吧?

长荧想。

眼眶干涩,流不出泪水。

这样摔下去,会死吧?

筋脉中是无法形容的疼痛,几乎令他感到麻木。

长荧无助地闭上了眼,任凭自己的身躯撞上身边无眼的滚石,和尖锐的枝杈,细长密集的伤口渗出血珠,旋即被呼啸而过的风吹散。

一块熟悉的石头以反常的速度撞入长荧怀中。长荧吃力地抓起,下一刻,那石头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炸了长荧一手鲜血淋漓。奇怪的是,碎石沾了长荧手心的血后,就立刻化成了一滩灵气,钻入了伤口中。伤口被撑开,更多的血鱼贯而出。

长荧眼前漆黑一片,再也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了。

远处,一道黑芒一闪而过,剑上的人稳稳托住长荧腰身。

剑还有些不稳,摇摇晃晃,时而伴随宣琼一声低呼。

宣琼确确实实走错了路,直直朝山的另外一座峰而去,若不是中途感觉不对劲,恐怕折回来根本遇不到长荧。

“长荧……”宣琼抓着长荧身体的手紧了紧。

几乎是连天的一片雪山,顷刻间荡然无存。此去百里诸多山脉一损俱损。只剩下极北极东之地的“老友”,沉默地目送睦邻的逝去,借山风送来无声的哀悼。

*

左腿似乎被什么硬扯了一下,骨头咔咔响。长荧硬生生地被疼痛从噩梦中拉扯出来。他断了的手臂早已被人接上,与木板捆在一起固定着,错位的腿骨也已经正好。

长荧的伤口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隐隐透着血色。

“宣……”长荧哑声叫道,声音如同指甲盖在老朽的枯木上剐蹭,“宣琼。”

宣琼拧了布,正轻轻擦拭长荧的腿,他小心避开了伤口,自习擦去皮肤上的血污,然后细心缠好绷带。

“你的……眼睛怎么样……”长荧看着宣琼的侧颜,看着他的眸子,轻声道。

宣琼愣了一下,轻声道:“好了。”

宣琼洗了布,开始擦拭长荧拆了绷带裸露在外的右臂。

长荧松了口气:“啊。”

宣琼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继续下去掀开长荧盖在腰胯间的布,轻轻抬起另外一条完好的腿。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不用擦,这里不用擦。”长荧窘迫又不自在地拢了拢膝盖,但没有丝毫作用,“真的不……”

“擦一下血迹。”

“我可以自己来。”

宣琼把手中浸满血污的布放进了浑浊的水中,眼神瞟了瞟长荧的惨状。

“你这样能擦?别逞强了。”

长荧垂下头,低声道:“不是逞强。”

宣琼一听这个就来气:“不是逞强那你一个人上什么雪山?赌气也不应该置自己于危险不顾吧?”

“我不是好好的吗,也没多大危险。”

“哗啦!”宣琼踢了一脚那盆水,血水晃荡晃荡从盆口甩出。

长荧半闭了闭眼,缄口无言。

“这是什么?”宣琼脸色发黑,望着长荧,“没多大危险,半死不活的回来叫没多大危险?嗯?”

宣琼从另一个盆里取来干净的布,再一次浸湿擦拭长荧身体。

“说了你等等我,别一个人上去。”宣琼满眼心疼,心中又有着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长荧的怒火,下手稍稍有点重,长荧腿上就有一片皮肤红了一小片,宣琼忙把温热的毛巾贴上去敷了敷,“你倒好,就因为赌气,一个人自觉本领通天,转身都不带回头的。”

“只是一点伤。”

宣琼放下布巾,轻拧了一下长荧肿胀的右腿,让他轻嘶了一声。

宣琼道:“一点伤?若我当时没有找到你,或者压根不去追你,你就直接摔死了知不知道!”

宣琼两手紧握成拳,放在自己膝盖上。

“你这样……让担心你的人怎么办……”

长荧红着眼,肌肉紧绷,眼睫微颤,扭过头去:“谁会担心我……我活了这么久,谁担心过……”

宣琼闭了闭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将我置于何地……”

“是你先推开我的。”长荧抬头,表情很是受伤,“是我想帮你,快点找到你的剑意,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可是是你先推开我的。”

“我想帮你,但是你不需要。”

“我推开你是因为……”宣琼急道,“我……”

他该说什么,总不能说是因为神识相融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不可言说的反应吧?

宣琼低下头,道:“有些东西你不明白……”

长荧转头,目光射向宣琼:“你说我就会明白,我需要你说而不是你避开我推开我,我都没有避开!”

他都没有避开,先前经历的好事坏事,他没有逃避,肢体接触带来异样的心情之后,他也没有避开。

场面突然陷入了沉默,只能听见长荧沉重的呼吸声。

“对不起。”

良久,宣琼开口道歉打破了沉寂。

“我是真的担心你,也很……”宣琼张口欲言,词句在齿间打了几转,“很珍惜你。”

长荧冷哼一声,鼻音稍重。

“我方才语气很重,是因为,我每次见你不顾自己安危去帮我,受了一身伤,我很心疼,也很气愤。”

“那是我乐意。”长荧倔强道,“我愿意做什么事,后果我自己付得起。我是神,你是普通人,我没死,受伤无非疼一疼,我不需要你想那么多。”

“所以我说你不明白……”宣琼气道,他到底该怎么说自己珍惜他,所以才会心疼他,希望他安安全全健健康康的。

“你又这么说,是,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推开我,为什么又生我的气,你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你又不说明白,我怎么能明白!”长荧气的咳喘不断。

“你为什么总是在说我推开你……”

“是因为你拒绝我我真的很不开心。”

宣琼自知自己双方都有错,他也很想跟长荧在心平气和的情况下好好谈一谈,……这人根本不听,还总是纠结到莫名其妙的点上去。

长荧盯着宣琼,道:“你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你。”

话说出口,长荧就后悔了。他布不懂为什么自己突然情绪如此低落导致口不择言,可能因为疲惫,因为身上的疼痛让他根本没能够保持好心情。这样说话,宣琼估计也很受伤吧?

宣琼急喘两声,睁大双眼,眼角肌肉微微颤抖:“你说话不过脑子的吗?”

长荧偏过头去,揉了揉干涩的眼眶:“我现在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宣琼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平静道:“你好好休息。”

然后他开了门,走了出去。

竹门被轻轻带上,扫起门框上的小铃铛,叮叮当当地响着。窗外的阳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今天是阴天,无风无雨,空气中带着沉闷又潮湿的味道。阳台上那一折桃枝被修剪过,安安静静地插在了一个盛满水的修长陶瓶中。

作者有话要说: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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