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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讹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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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当辰时,景闲玉一路走来显见人影,景家的锣鼓一敲,躺在家中等死的人都爬着围来了城门处,别处自然空了。

景月思虑周全,恐人挤人再受了伤,便在每个城门处搭了五个棚,又排了几个伙计引百姓排队。每一排至多二百号,往后便劝着人先回去明日早些来。

队伍排成一长道,伙计耐心地从头开始数,数到尾部时忽听得后面起了争执。沈果搀着位胡子花白的老翁,景闲玉、柳争就站在他身侧,对面一瘦弱乞丐身前环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小乞丐咳嗽不断。

“年纪大便不讲理了?你撞坏了我弟弟,怎的还好意思抢他的位!”瘦弱乞丐指着老翁,又把矛头对准了景闲玉一行人,道:“你们定是一伙的!”

“一伙?”景闲玉淡淡道:“我们讹你钱了,还是讹你粮了?”

瘦弱乞丐见这两人皆气度不凡,尤其是柳争一身华服,便起了心思,哭腔满溢地说:“听听,听听,撞了人竟还想要反过来讹人。”他拖着小乞丐跪下,“二位看着便是公子哥,干什么要为难我们这些苦命人啊。”

他这一哭一跪引得好多人瞧过来,伙计从那头数过来,看见自家少爷也在,慌忙跑过来赶人。

瘦弱乞丐赖在地上不动,知道景闲玉是景家二少后更是直磕头,声泪俱下道:“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爷爷,要打要骂都使得,只是我这幼弟无辜。”说着压着小乞丐的背也磕了几个,斥声教训道:“往后见了都要叫爷爷,知道吗!”

小乞丐磕红了额头,浑身颤抖应道:“知、知道了。”

景闲玉还未开口,老翁便挣脱着要走,他慢声道:“老头子我不排了,就给这孩子吧。”

沈果却不依,他拽着老翁的胳膊,指着乞丐道:“我们方才隔老远就看见了,是他硬要挤来你前面,明明是他们要讹你!”

“我们哪敢啊。”乞丐将沈果和景闲玉划一道,将他也叫做爷爷,只道:“小爷爷,你看我这幼弟面黄肌肉的,我们哪有这个胆子!”

乞丐摸着小乞丐的背,道:“快告诉爷爷们,是你撞的这位老头儿吗?”

小乞丐从方才起便浑身颤栗,他像是极恐惧,连说话也说不利索,“不是、是、是……我没撞。”

沈果正欲驳声,柳争却手搭他肩,抢先道:“家弟看起来很不好,二少也读过点医书,容他先看上一看。”

沈果小声嘀咕,“哥哥才舍不得自家弟弟跪在地上给人家磕头!”

瞧着二人确实怪异,连沈果也看出了苗头。哥哥看着瘦弱但中气十足,弟弟同样面黄肌肉又栗栗自危,不像是怕景闲玉一行人,更像是在怕他这个哥哥。

景闲玉走上前要搭脉,乞丐忙将小乞丐挡在身后说:“不敢劳烦爷爷,也不敢瞒着爷爷,虽然不是亲生,却也是家里人。”

“不是亲生却是家里人。”景闲玉睨他,“如何来的家里人?”

乞丐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景闲玉又咄咄逼人地问:“难不能是拐的?”

景闲玉这一问正好靶心。这瘦弱乞丐并不是孤身一人,他和另几个无家可归的汉子一起住在破庙里,平日里以偷抢为生。最近平城人人自危,他们也险些饿死,便开始找落单的人,抓来充当口粮。

骇人听闻!

这等事乞丐自是不敢说,他拉起小乞丐就想走,却叫景闲玉拽住了胳膊。他眼看逃脱不了,便又跪下‘砰砰’磕了两个,求饶道:“爷爷饶了我们吧,撞便撞了,这粥我们不喝了,自认倒霉就是了。”

几人堵在这处辩了半晌,往后排不上号的便都围来此处看,几个伙计驱也驱不散,到最后竟都跪下了。

哀嚎求怜声此起彼伏,一时之间民怨沸天,景闲玉也不知该如何办。这边动静闹到了前面,景月和沈华也走了过来,景月看着跪地众人,道:“我本一片好意,却绝不施给闹事之人。大难临头人人自危,我景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各位也莫要为难我。”

景月转看瘦弱乞丐,瘦弱乞丐正欲趁乱偷溜,又被景月点名道:“这位兄弟先别走,此处辩理不成,自有地方辩理。家弟既然有对不住的地方,那便劳烦走一趟府衙,是非对错自有论断。”

乞丐一听,也顾不得小乞丐了,撞进人堆就要跑走,景闲玉欲追着他去,又被柳争拽住了手。柳争无声地对他摇头,景闲玉便明了。他们尚在梦境中,即便抓住了,也是徒劳无功。

景月没有要人追的意思,她让伙计将小乞丐带回去,不再理跪地众人,转身离开。刚走出两步,身后又疾步跑过来一人,看穿着是景府上的小厮。

“不、不好了!”小厮呼吸不畅地说:“老爷叫府衙接去了,吕老也在那,吩咐我先来给小姐通个声儿,说是来者不善。”

景月脸色惊变,她转看景闲玉道:“你随沈大夫待这此处,我去去就回。”景月又朝沈华拱手,“此处有劳了。”

沈华探手一半又收回,只道:“估计是与施粥一事有关……”他欲言又止,眉头微蹙道:“我有话想与你单独说,可否移步说话。”

景月颔首,景闲玉和柳争便自觉的带着沈果走去前面。景闲玉回看,两人已走至偏处铺下,他见沈华面色沉重,便问柳争,“你觉得他们要说什么?”

“想知道?”柳争咋样,“去听听便知道了。”

景闲玉眸色微动,柳争便知他在顾忌沈果。正巧那头马车声碾近,柳争见马车停在铺子边,便凑首贴着景闲玉的面颊,在他耳边道:“悄悄跟上去。”

二人等到沈华走过来,便找了个借口脱身,先摸去了府衙。他们到时马车还未到,柳争和景闲玉便找了个不惹人注意的檐角趴着。

院内停着几顶小轿,内外都设有重兵,妇人们围在一处拧着巾帕哽咽欲泣,还有几名男子急躁地来回踱步。其中有几个景闲玉见过,正是刚入梦时碰见的何音。

高阶上师爷抬手静声,出声安抚道:“诸位莫急,各位当家的都安然无恙,齐聚在后院喝茶呢。等过会儿人到齐了,知州大人有要事要同各位商议,请各位再等上一等。”

一旁衙兵带刀肃穆,妇人只敢小声啜泣,不敢发声。又过了少顷,景闲玉听得门外滚过车轮的声音,马夫长‘吁’一声,随后景月进了院。

师爷先让人进去通报,才缓步下阶上前,笑说:“可算把大小姐盼来了。”

“还得多谢大人遣马车来接。”景月盯看他身后长阶,问:“怎么不见杨大人?”

“大人马上就来。”

景闲玉趴在瓦上,利用层层飞檐遮挡身子,从缝中窥得屋子里走出一人,衣绯银鱼,面目精明。

“人都到齐了?”杨事立在高阶之上,巡视一圈,不急不缓道:“在下诸位皆是对平城有建树的大家,今平城受难,百姓活路难寻,本官这知州是夜夜辗转反侧、寝不安席。”

杨事高声激昂,“好在今日景家愿慷慨解囊,搭棚施粥,竖立了一个好榜样,实在让本官涕零。可一家之力到底有限,若能聚沙成塔,相信必能搭救更多百姓。今日趁平城大家皆聚于此,本官有一言,家里有存粮者,便都拿出七成来上缴府衙,救助百姓,可好?”

眼下粮食不是粮食,是救命稻草,大家自是都不乐意。只是自家当家做主的老爷都被请去了后院,看这架势,没粮怕就换不回人了,所以一时之间也无人敢言。

好几个妇人慌得掩面擦泪。杨事面露不喜,余光扫过阶下师爷,师爷便走上一半阶,站立在杨事之下,面对众人。

“诸位听我一言,眼见城内越来越多人饿死街头,等到赈灾粮到时,不知还要饿死多大一批。”师爷道:“大人殚精竭虑,终是想出一法子。今日凡愿意贡献者,渡灾后,当折合成银子奉还府上。绝不叫一人吃亏!”

这叫不吃亏?

凡是懂点此中门道的便知,府衙开仓放粮时流出的粮,远不到原本的十一,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粮挪走,不留下痕迹的也唯有一人。至于粮去了哪儿,这便不好说了。

据闻淮南路四省皆旱灾严重,粮食到哪儿都是紧俏物。今日粮食堪比金子,明日折合成银子,指不定值几个铜板,其中亏得岂是一星半点?

赈灾粮不日便会抵达,知州杨事在此时提此事便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今日赚了金,来日指不定连铜板都不愿给,所谓民不与官斗,最后也只能自认倒霉。

今日立于阶下的都是家底殷厚的大家,家中皆凿有仓窖,只是危难当头,谁肯将粮食拿出来。

那是要舍自己的命去救别人。

阶下仍无一人应答,景月听得妇人微啜的声,抬首对上杨事,道:“此举未免不妥,师爷您讲来日将粮食兑换成银子还给大家,银子多少暂且不说,只是做买卖讲究你情我愿,这不情愿就不是买卖了。”

“这些大人早就考虑过了,大小姐且听我继续说。”师爷脸上丝毫不见忙慌,看来是早有准备。他道:“相信各位也和大人一样,都是心系百姓,所以大人将各位主君请至府衙,就是为了表明决心。大人决定从即刻起,府衙内所有人一律辟谷鉴心,誓与百姓共同进退!百姓饥则府衙饥,百姓寒则府衙寒!”

这是明目张胆的逼迫了!

不拿粮便不放人,就在府衙饿着冻着,饿到扛不住了,冻到家里人心慌了,自然会乖乖把粮食交出来。

其余人便也罢了,景老爷身子一惯不好,是无论如何也扛不住的。景月咬牙怒视,师爷又道:“如此大小姐可觉得妥当?”

此言论一出立马炸了锅,景月还未应答,阶下一少年便先按耐不住,怒言相驳。何音不顾妇人拽着的袖,扬声道:“凭什么?府衙有什么理由关着我父亲!”

“你小子大胆!”

两侧衙卫随师爷怒斥而动,齐齐拔刀对着众人,吓得细碎的哭闹声都静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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