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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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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境边关常有战乱,人类为了争夺各自领地,集聚兵力于此地自相残杀,这片土地被同族的鲜血渗透,泛着浓郁的血腥气。

他痛快地想,这大概就是因果轮回,自作自受。

那夜他游荡至这野坡之上,看见尸体如同烂泥一般遍地,顿时被扑鼻的血腥气勾起了兴致。他打着灯笼渡了一圈,看见了尸堆里的照舞。

照舞在尸堆里很起眼,她还在喘息,流光嗅到了她的气息。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手脚都被人打断了,手中的刀还深插在一个蛮壮的胸口。

她拔不出来了。

他勾唇轻笑轻蔑地想,果真是蠢笨如猪。岂料他笑意未褪,枪尖便随着那少女的动作刺到了眼前。

那杀气四溢的双眸。

竟叫他在暗夜中生出一丝兴奋。

可到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他踩断了她的胸骨,只留着她最后一口气,让她切身感受死亡的逼临,又在濒死的界点将她救了回来。

不在人世,不管人世,贸然插手便会新生因果,此乃自然之道,流光自然知晓。

他这一插手,或许这少女的身边人会死,或亲人会死,亦或者他自己会死。

这些流光通通不惧。

那一瞬间,他强烈地感受到了照舞那一刺的决心以及那滔天的恨意,他因此变得异常亢奋,这是他见过最强的人。

如果让她活着就能继续与人搏斗厮杀。

他这般想便觉得事情将会变得更有趣。

他将照舞背回了凡人口中的‘家’,并以‘游医’之身、‘三君’之名留了下来。他要留在这人身边,亲眼见证她要走的路。

岂料变故陡生,他先一头栽了进去。

风雪在此刻骤急,马蹄前抬扬起了黄沙,照舞伸臂合回了窗,听着外头嘈杂,已乱作一团。

“马车!”

头裹兽皮之人喊道:“护好可敦!”

这人嘴巴大张着,头颅已经滚在了地上。

死不瞑目。

血溅到了车窗上,听着像是雨打芭蕉。喧嚣扰攘里唯独流光默然不语,他不敢说。

马车早就停了,唐行被踹下马,靠着马车贴着窗,仰头释怀地一笑,半侧头说:“世子,此行南下,唐行只能在此恭送了。”

照舞双手搭膝,随着马车摇晃动了动手指。兵戈声被抛下了,马车内越发的沉闷,她又道:“你后来可曾回来看过?”

“看过。”流光缓声。

他没将话说完,他来时已晚,侯府郡主死在了和亲的路上,所有人都被割走了头颅,唯独留了她全尸。

此事举国上下、人尽皆知。

他是在好几年后才听闻此事,此前他离开后就回了残照山,期间一直闭门不出,枯坐于镜台水面冥思。

他有一事不通。

照舞的竭渴之症初有端倪时流光未放在心上。只是照舞这病来得快,病得凶,他尚来不及思辨,已是心慌意乱。

他辨得清疑难杂症,却辨不清‘情’之一字。照舞的病症越重越叫他手足无措,他厌恶人,尤其不信这人类少女竟承载了自己的‘情’。

什么情?

是赵靖对照舞‘爱之深、责之切’的情?是苏晴对她忧虑关爱的情?还是北境百姓的感激之情?

流光警觉和这些都不同,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心不受控,叫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不告而别回了残照山。

路上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照舞,她的大刀力量与速度兼具,攻可上阵杀敌,退能护家保民,狠厉中糅杂另一面,叫他一直都猜不透。

他枕着照舞屋中的靠枕时也常常想,人类果然多变。

这种想念随着距离与时日越发的深刻,他坐着会想起,站着也会想起,有什么东西在他胸膛疯狂滋长。照舞的身影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越刻意,越会想起,最后残照山上的绵云都成了她的样子。

入魔了。

此后他日日闭眸枯坐于镜台水面,冥思苦想,由那少女带来的‘情’,他始终参悟不透,不明白这泛滥成灾,又有些急迫的心思从何而来。

他觉得烦死了!

‘情’之一字不知何起,发觉时已是波涛汹涌。那心思在催着他,少女的一刀一剑都划在了他的心坎上,叫他的枯坐都成了无用功。

他再睁眼时镜台水面惊涛骇浪,乌云卷顶天雷滚滚,乱得和他的心一般。

他又回到了人世。

那处冬雪凌冽,春和景明之地。

他躲在暗处,没找见照舞,寻了个人,才知晓时过境迁,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照舞在他枯坐时来过残照山,过了善恶镜谷,早就死了。

那些在他胸膛疯狂滋长的‘念’在这一刻迸发,猖獗地缠绕住他的心,勒得他痛不欲生。这也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琨玉扇划破了他的胳膊,鲜血淋在地上,在雪地里溶出小片的洞,他手指拈起一点猩红,觉得这不能称之为痛。

原来心也是活的。

那才叫痛。

敲打在车窗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窗外行云流水、袅袅余音,弹的是相思曲。

那被唐行夺身的小姐先动,他蓦然色变,也在回忆中看清了流光的脸。

“是你!”唐行面目狰狞,“你是灵?这般说来世子的病皆是因你而起?!”

风声随着质问狂啸,茶壶瓷器在音浪的碾压下崩裂成沫,楼内屋梁倾塌,百花楼已摇摇欲坠。

风卷成漩涡绕转在周围,唐行已陷入癫狂不分敌我,重压之下欲要将全部人都碾成齑粉。外面呼喊震天动地,桌椅被撞得横七竖八,都只顾得自己逃命了。

屋内四人仍旧端坐椅上,景闲玉有长忆护身,其他人就更加不惧唐行。玉琨扇和红芒一道闪出,撞在一处时尘土似湖面激荡起水波,柱子被齐腰震断,又在一股无形的力下支撑着屹立不倒。

“慢些动手。”柳争手指间红芒流转,下影从他的腕间绕出缠在手上,他缓缓道:“什么病,你不与我们说说?”

玉琨扇飞绕一圈,回到主人手上。流光合上扇,眸中寒光,道:“字面意思。”

“我听不懂。”红芒猛地流窜,下影已将唐行紧束成茧。柳争面上平静,目光从流光身上转到照舞身上,道:“你与我们说说。”

柳争这目光激怒了流光,他狠厉毕现,又似乎有所顾忌,只一瞬间就收敛了神色。玉琨扇敲着头,他道:“此事说来话长了。”

“无妨。”柳争后靠倚背,臂搭着桌对着景闲玉眨了眨眼说:“我们有的是时间,对不对?”

景闲玉颔首,就听得照舞说:“你们的猜测都对,我就是侯世子赵武。我藏着女儿身,最终含恨自戕,焱山受刑几百年,浑浑噩噩的就成了这幅模样。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我能记得的通通可以告诉你们。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景闲玉似不忍心,柳争却五指收紧,逼问道:“凡身本该入轮回,能逆天……”

“没有时间了。”流光忽然说。

玉琨扇‘唰’地一声犹如利剑出鞘,毁天灭地的芒眨眼间已逼至景闲玉命门,长忆‘嗡’声不及,已被震裂碎成萤光。柳争似早有准备,他凌跃在前凝力接下一击,直逼向流光。

“果然在你这!”柳争与流光相撞在一处,他手肘抵着下面人的喉咙处,狠力地压着,眸中漆深,“东西在哪?!”

流光被压着连连后撞,他躺在横梁木柱的狼藉里,竟不反抗,而是对着柳争身后抬了抬下巴,重复了一声,“没有时间了。”

拳手欲要落下,抵着流光的手臂没余着力。岂料流光反抓住那臂,往下一带,地板轰然塌陷,尘土飞扬间柳争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他蓦然回首,见着景闲玉缓缓倒了下去。

“长兮!”柳争浑身杀气暴涨。

流光化指成水,缠着那臂越勒越紧,他狠厉地一笑,口鼻中顿时呕出鲜血来。

“他又死了,这一次他没有机会了。”流光快意地说:“你救不了他。”

柳争双目猩红,他悍然抬臂,于拉扯中怒吼一声,无形的威势压得流光口中直吐鲜血。

“很痛吧?和剐肉挖心一般是不是?”流光口呛鲜血,艰难地说:“别客气,算做我答你方才的话。”

“东西在哪!”柳争双目泣血,束缚着他的水流冒着雾气,要被他蛮横地撕裂了。

“我问你东西在哪!”

“我告诉你。”流光微抬首,不急不躁地说:“三山洞主无命无劫,何止数万年,凭你渡个几次劫,也妄想将我压在身下?我看你是痛糊涂了。近了说,我方才碰到他了么?不是都被你挡下了。不在方才,我与他独处的机会屈指可数,你也不动动脑子,他为何会死?”

柳争恶声相逼,“你还敢挣扎,无死无劫便打的你灵神俱散!”

“你压的住我,还怕我跑了?”流光骤然撤力,脑袋被狠力掼进地里。他抬臂扯袖,将臂上沟壑般的裂口举在柳争面前。他道:“无死无劫架不住自寻死路。你我顺应天道而生,皆需传承,你历一劫可长万年修为,全凭造化,我无劫不死,皆系灵根。灵根是所有灵的命脉所在,也是所谓的‘洞主’延续。三山各司其职从来凭的都不是灵力高低,而是天道。你我都一样!三百年前他替你挡去一劫,却仍留你救他的一线生机,不也是天道么?”

“你想说什么?”柳争已有所思。

“那人的死当真是叫你方寸大乱啊。”流光陡然拽住柳争的臂,豁然抬首,“我以自身灵根塑身,她就是我既定的下一任残照山洞主。那半颗禅心只可保我灵身暂时不散,不用你打,我也要死了。”

流光于尘屑中仰望一眼,什么都没有。照舞面对唐行站立,唐行已然被下影勒得跪坐在地,动弹不得。

“你现在既然知道了三君是灵。”照舞丝毫不受楼倾地陷的影响,只柔声对着他说:“就应该知道当年的马车必然到不了南边了。”

唐行泣不成声,唤道:“世子。”

“我在。有人擅自插手了人间事,我们的死早就定了,你又何必执迷此中。”照舞微微抬臂,悄然抚上他的头顶,继而双指点在他眉心说:“你该走了。”

柳争抱起景闲玉前擦去了手上血迹。他呼吸微促,手也不停地发颤,轻扶着景闲玉的脸,垂首抵上额头,以灵力探之。

凡人本无灵海,可现下景闲玉的灵海广阔无边,无边无际的苍茫中盛开着一朵莲。莲瓣如雪,晶莹剔透,蕊柱独艳,似盛放在冰晶匣子里的赤丹。

柳争贴着他,探不见一丝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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