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摊老板的叫唤,在车鸣声里格外招耳。
向水流一样往校门口流淌的人群,应声分股,停在老板摊子前。
“烤红薯烤红薯,同学你要几个?”
“老板我要两个!”
“我要这边这个大的!”
“老板!给我拿个五块钱的!”
“老板这这这,我付了钱啊我自己拿了嗷!”
在学业憔悴的高中生们,在别的方面便生龙活虎起来,才把这个年纪的朝气蓬勃昭显出来。
推推搡搡间从人堆末尾插进一个人。
近乎一米八的高个,宽肩窄腰,线条流畅。
把几块布似的校服修衬得,像是品牌定制私服。
他随手捋开额头的碎发。
微垂的眼型消融了那压眉的锐气,薄红的唇自然而然挂着笑。
尖而白的虎牙若隐若现。
给人一种鲜活干净的少年感。
被他拨拉开的人也不恼。
一些人侧过眼大胆又羞怯地去看,一些人则拖长了嗓子打趣道——
“江哥,你这是插队啊...可别怪我们明天跟你家顾学霸告状~”
被叫江哥的少年侧头看了眼出声的人,果不其然是班里的家伙。
只不过他的闻名度不单在几十个的班级,而是连带着附近的二中都知道他——
江唐,出了名的三好学生。
成绩好性格好长得好,跟谁都玩得开。
往内能管教务主任叫哥,往外能管混道上的头儿搭根烟。
更不要说现在都是自己学校的人。
听明白那人话梗的大家哄笑一团。
老板也笑。
一边笑,一边递过装着热气腾腾红薯的袋子。
江唐勾过袋子,朝哄笑一团的人群摆了摆手。
散漫的黑发被风吹开,挑染的一抹暗金若隐若现,像是墨潭里藏匿的阳光。
“别乱说,我可是直接跟老板昨天预约好的,再说了,我家顾顾可舍不得骂我。”
“你们别这么挤,老板都忙不过来,排队效率还能高些。”
人群应声秩序错开。
有人看着那离开的背影笑开。
“笑死!江哥也就敢在我们面前说。”
“哈哈哈哈顾学霸那么高冷,换你你敢吗?”
“那还是江哥厉害,能跟顾学霸当这么多年的朋友。”
高中的晚餐时间并不长,选择回家吃饭的走读生不多。
有些嫌食堂饭菜难吃,也不办餐卡。
就拿外面小摊小吃对付。
于是教务处的老师站在校门口,对着那些不卫生的熟食虎视眈眈。
穿着校服的学生们跟出监探风似的,蹲在学校门口一排栏杆处,一边压马路一边吃晚餐。
江唐则熟门熟路绕到学校侧门口。
那里的墙,被蛮横生长的大树压得矮。
他个子又高,长手长脚的。
一拉一撑一翻就过去了。
拍了拍手,他抬眼看着不远处的清瘦身影。
笑意比发间的金色,还要璀璨。
他先在旁边浇树的水管那里洗干净了手,再轻声靠近。
拿着温热的红薯,隔开袋子,贴了贴那人冰冷的脸:“小顾,怎么不回教室?”
他笑吟吟低头,专注地看着那没有任何感情的冷眸...
这双眼眸淡得出奇。
不管是颜色,还是里面的感情。
都透着机械质的冷。
“还是说,在等我呢?”
那人高峭的鼻尖悬着光点。
眉青唇红,颊白无瑕,有种古典的隽雅才气。
校服熨帖干净,最上面的扣子也系得密合。
别人这样就会显得埋脖子的搭饰,反而衬得他体态修而长。
规矩却不死板。
拿学校老师的话来说,就是顾岁这学生的聪明劲出众,一看就是个学霸。
可惜有点孤僻。
是了。
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眸。
足以将,想抱这个连霸省市两年联考第一的学神的大腿的众人都讪讪然。
但要是你敢去打量那双眼。
反而会发现其实它好看极了。
琥珀色的眼眸泛着机械质的冷意,像是精心雕琢的宝石。
青黑的眉沉着一股韧性。
如似松柏张着长细的痕迹。
当年来县城考察的教授一眼就看住了顾岁过目不忘的天赋。
他撇开那个醉醺醺的凶蛮男人。
有意把人接回首都好好培养。
却被少年拒绝。
被层层叠叠大山困在贫瘠县城,被落魄贫困家庭压成血包的少年一脸平静。
在眉间生根发芽的坚韧发着光。
他说:“我自己能走出来。”
当时江唐正提着刚煲好的冬瓜排骨汤,准备去投喂,总是长不了几斤肉的顾岁同学。
就看见人在那些来自首都的老师怜惜目光面前,脊骨挺直,不见窘迫。
吹来的风清冽温柔,不失骨,淌着光。
正如当下。
那句戏谑没人接,随意抛了地。
顾岁面无表情推开了过于靠近的人:“教室闷。”
被推开的江唐笑意一顿。
他将红薯递在人手上,弯身坐在旁边。
就是幽幽一叹:“顾岁岁,你真冷漠。”
顾岁垂眸看着手里的红薯,咬了口,语气平淡:“你不需要做那么多。”
老板可不会帮忙,把烤红薯的皮剥个干净。
江唐抬手揉了揉这冰块似的人脑袋。
在人冷冰冰的眼神里笑开。
他伸着长腿,虎牙尖尖:“谁让我操心你呢?”
操场上寥寥几人在打球。
晚霞在天幕铺来,像绣尽繁华样色的绸缎。
烤红薯有着恰到好处的热,软香清甜,入口即化。
顾岁正准备起身扔垃圾。
一只手便伸了过来。
极为自然地把那垃圾袋,替换成柔软的纸巾。
他顿了顿,折指勾开纸擦了下手。
下一秒,那张纸也不见了。
体贴细致的某人扔了垃圾,折身回来笑吟吟道:“咱回教室吧,快上课了。”
顾岁避开伸来拉扶的手,自顾自起了身:“张老师找我,你先回去。”
江唐随意收回了手。
听见这句话无奈地揉了揉头发,那缕金黄在黑色里细碎开:“老班怎么老是把你当苦力使?班长那小子不是天天在教室门口站得跟标杆似的,他怎么不使唤?”
顾岁抬眼看了他一下,没说话。
江唐也跟着闭了麦。
盛着日光的眼眸无端有些可怜,微垂的眼型更是衬得眼眸湿漉漉。
那张朝气好看的脸都显得委屈了几分——
用班上的人来说,就是江哥喜欢朝顾学霸撒娇装可怜。
恰巧,这招管用。
那人依旧冷着眸,却是说道:“我会早点回来。”
学校有四栋楼,都围着操场边上。
办公楼在东北角。
周边郁郁葱葱种着树木。
是整个学校绿化率比较高的地方了。
风都显得清爽些。
张老师叫他过来也无非就是一些惯例的谈话,问问他的生活劝言几句注意休息之类的。
反而在学习上张老师对他极为自信,不多加一词。
顾岁在第一个学期休学后,拿着优越的成绩,证明他能够兼顾学习。
跟校长换取了,早晚自习的时间段,在外兼职的机会。
本来这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他那个家庭情况他们都看在眼里。
他又拒绝他们和社会的资助。
总不能埋没了这么优秀、前途不可估量的学生。
于是张老师磨了三四天。
帮着顾岁担保下来了。
四十出头就秃了头顶的班主任捧着泡了枸杞茶的保温杯,从柜子里摸出一台手机递给顾岁:“顾岁啊,校长跟我说,明年高三可不能随便你这么折腾了,你是个老成聪明的孩子,知道哪条路更重要点,有些东西不能两手抓,有困难跟老师说,老师这可是投资你,保准是根清北苗子。”
顾岁接过手机,点头:“谢谢老师。”
班主任笑呵呵摆手。
办公室其他老师见他们说完了话,才开口插进来。
都斜眼看他合不拢嘴的样:“张老师,有顾岁这学生在,明年的职称可要往上拔了。”
倒也不是酸,都是艳羡的打趣。
不过也确实个个眼巴巴看着往外走的学生,眼馋不行...
他们要是有个这么省心省事的聪明苗子,还能带着全班一起努力学习。
都不敢想他们会是一个多么活泼开朗的老师。
拔腿进来的男人见状,便知道是谁来过,扶了扶眼镜清嗓。
众人面面相觑,皆埋了头。
没有人想跟他对上眼。
无他。
一般教导主任架起势的时候,都是他们社畜遭难的时候。
张老师脸上的笑还来不及落,就被男人移眼盯上:“张老师,学校这边来了个转校生,准备安插在你班上。”
张老师犹豫开口:“我认识吗?”
教导主任原本刚毅坚定的眼神蓦地一虚:“咳。”
“应该认识。”
“之前是市一中的,那个跟你班上那小子撞名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
众人怜惜哀痛的目光,先涌向了张老师。
那可是个刺头。
去年他们暑假,去省里面开教育大会的时候。
市一中的老师私下提起过这个刺头。
那坎坷的教育生涯。
可谓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那罄竹难书的罪行历历在目——
把女同学弄流产缀学。
不服老师管教把老师殴打进医院。
把校外的混混都揍成小弟,拉帮结派。
整日逃课反而成了最小的事。
好歹在教育界是个名气响耳的名师都憔悴着幽幽道,要不是给学校捐了两栋楼跟一个图书馆......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有钱还要来这里!
这种富二代直接去国外镀金不好吗?!
流放似的丢在这儿是想为难谁?!
张老师什么都不说了,低头打开手机。
教导主任拍了拍他肩:“没用的,老张,校长跟我们估算了高二所有班级,最终确定只有你这里压力小一点。”
“我没有跟校长投诉,”张老师丧着脸,摸着光秃的头顶,“我再下单一点生发剂。”
旁边的老师嘘叹:“张老师,福祸相依福祸相依,看开点。”
日光淅淅沥沥在大树间隙间落下。
搭在那黑乱的散发里。
它凌乱着张开,显然是不符合学校要求的长度。
那人倚着墙,个子很高。
轻薄的衣料下,隐现鲜明漂亮的肌肉线条。
露出的肌肤冷白。
在太阳底下像是能发光。
脖颈处若隐若现的红绳很是招眼。
不像老师。
却在学校穿着新潮的休闲服。
格格不入。
他似是听见顾岁走步的声音,侧头望来。
眉眼恹恹,却窝着糜艳的多情。
墨横的眉尾点着颗熠熠生辉的钻,晃得人移不开眼。
这张脸太违规,分外是十几青葱的年纪,却像是在情.色场操纵欢爱的海王。
叫人只消一眼,便无端脸红心跳。
不喜欢——
顾岁第一次升起如此浓烈的想法。
让他不适地移远了脚步,又被人随手拽住。
“江唐。”
带着磁性的低音炮,倒是适配着那张违规的脸。
被拉住的顾岁先是被这个熟悉的名字弄得一怔。
又在这人露骨多情的眼神里,意识到此人在向他介绍自己。
手腕被温热的触感轻轻磨动。
冷漠的少年一把甩开手,面无表情离开。
水声轻响。
那截手腕被水流冲刷淌过。
白皙的皮肤,被搓洗得发红。
镜子里。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冷得像是要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世界会尝试一些有点极端的设定:
衣冠禽兽的阴暗疯狗把惦记了好几年的滥情乐色囚禁起来[修理他,占有他,操.服他]。
乐色就是用来糟蹋的(不是)
(嗯...骑乘也是一种上位)
乐色不是真乐色
感谢在2023-09-29 11:21:37~2023-10-06 16:2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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