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沉,下沉……身体在不断地下沉……
难道我已经死去了吗?
妮兰的意识陷入半梦半醒之中,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变得就像羽毛那样轻,正缓缓向无尽的深渊地狱飘去。
周身被一种温暖的氛围所笼罩,恐怕是远处地狱业火传来的温度,之后会逐渐变得炽热焚身吧。
温柔的蓝色水光时不时在她微微张开的眼前掠过,夹杂着一道微微飘动的红色的血雾。
不,是在水中……
就到这里为止,妮兰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像是为什么自己在水中没有感到呼吸困难或是视野受制之类的问题她理所当然般地忽略了。因为她感到非常的疲倦,脑海里浮现出幻觉的光晕与现实的情景交杂着,仿佛下一秒就要陷入沉眠,没有进一步思考的余地。
很舒适,就这样睡去也不错……
像往常许许多多个寒冬清晨一样,妮兰蜷缩起娇小的身躯把自己藏进了温暖的被窝,虽然她知道赖床所要付出代价。
她很喜欢生活的多姿多彩,哪怕是琐碎无聊的小事、悲伤痛苦的坏事她都不讨厌。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非常珍视——同等的珍视。不论是埋首书中、与重要的人相处的时间还是无所事事、胡乱消磨的时间,成功的瞬间或是失败的瞬间,对于她来说虽然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却价值相同。
外人也许会很赞赏这种热爱生活的态度,但是只有妮兰自己心里清楚——这其实是自身缺憾的表现。
由于家族血缘的原因,她的生命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很快地逝去。妮兰还能依稀回想起已经去世的母亲的身影,假日时会在故乡的郁金香花田中陪自己玩耍的母亲总是温柔地微笑着,没有半分忧郁的神情,就好像完全不会为所剩无几的生命感到遗憾一样。
母亲去世后,年纪尚轻的父亲没有再续弦,而是选择独自抚养自己长大。他将对亡妻刻骨的思念与眷恋转化为对女儿的宠爱,将妮兰视为掌上明珠,无微不至地照料几乎到了宠溺的地步。
从表面上来看,妮兰出落得和母亲几乎一模一样。不像大多同龄女孩那样爱闹任性,而是文静温柔、体贴大方,这一点偶尔会让父亲有些心疼,不过妮兰知道自己和母亲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母亲的阳光笑容是发自真心的,而自己则只是做做样子。也许正是因为自己表里不一,所以从小才一直没有任何能够吐露真心的朋友。虽然能和同学们融洽地相处,因为外貌和性格都很好还会被推选为班委,但就是会有种无形的隔阂。
其实孤独得快要麻木了,可却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妮兰不想将负面情绪表现出来给别人添麻烦。
直到高中时遇见了如今的好友林音……
“你想要现在就死去吗……”
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突然闯入妮兰被回忆塞满的意识之中,令她猛然清醒过来,下沉停止了。同一瞬间,冰冷、疼痛袭遍了妮兰的身躯,不过奇怪的是仍然没有窒息的感觉,眼睛也能完全睁开,明明是在水中。
但这些在面前的景象之下都变成了次要问题。
“你是谁?”
妮兰忍耐着疼痛开口发问,却没能发出声音。虽然在水中没有呼吸障碍,但好像还是无法说话的样子。
在妮兰正上方一米左右处有一个人形物体正头朝下静静地悬浮着。不确定是死的还是活的,因为它一动也不动,像睡着一般安静地闭着眼睛。但是有一点妮兰可以肯定,就算这家伙是活物也绝对不是人类,从外貌上来看也许是妖精(水妖?)或仙人一类。
“人形物体”身着类似只有在古装剧中才能看见的赤红色衣袍,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些曲线优美的花纹,质地在水中看起来有些神奇(可惜妮兰不太了解古人的服饰,所以无法判别是哪个朝代,不过有可能只是这个世界的服饰恰巧与现实世界历史中的服饰相似也说不定)。乌黑的长发在水波中漂散开来,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青年的面孔,眉间透出凌厉英气,显得十分俊美。
“……抑或是选择继续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那个声音再度在妮兰的脑海里响起时,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人形物体”的嘴唇,那双苍白的薄唇紧闭着,完全没有开合的迹象。
不过这样的剧情发展她倒是一点也不陌生,只是还没有摸清楚操作模式——怎么回应那声音。
在水中发不出声音,那家伙也许是通过某种神秘力量直接与自己的意识交流的。没办法,只好试着触碰他看看。
血还在从伤口渗出,但是除了疼痛之外感觉不到生命的流逝,应该也是托这家伙的福。妮兰有些艰难地用腹部发力支起上半身,伸出手去触碰男子的额头(她用尽全力也只能轻轻碰一下)。
坚持一下,就快了……
就在妮兰抖抖缩缩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快要触碰到男子的额头时,他紧闭着的眼睛突然刷地一下睁了开来,把妮兰吓得又缩了回去。
一双不属于人类的血红色眸子好像发怒一样瞪向了妮兰,不过眼神在下一秒钟立刻充满了惊异,最后转变为狂喜,“人形物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笔直地朝妮兰“射”了过来。
那不是在某些少女漫画中出现的见到失散多年的恋人之类的温情眼神,而是发现绝佳猎物的杀虐眼神。
妮兰完全来不及闪避,受伤的胸口处就被血红色的残影再次狠狠贯穿,剧烈的痛楚令她瞬间失去了知觉。
……
当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地平线上时,林音伤痕累累的双脚第一次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这两天她一直像只行尸走肉那样无意识地朝太阳升起的方向不停地行走着,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人的身上真是处处存在着矛盾。
当林音目睹妮兰被凶兽残忍杀害的那一瞬间,她明明是那样的悲愤欲绝,恨不能冲过去与它拼命。但事实上她并没有那么做,而且仅在下一秒钟她的身体就像不受控制一般自动掉头全速逃离了那里。
林音为自己的冷酷与自私感到屈辱恼怒,将牙关紧咬,双拳紧握。
然而这些在强大的求生意志面前都显得渺小可笑,当她因为体能消耗达到极限终于瘫倒在地的时候,一望无垠的荒原上早已没有了凶兽与好友的身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夜将她吞没。
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不论身处何方,内心都会背负着抛弃挚友的枷锁无法解脱。
神之所以选择了自己不是毫无缘由的,它想让自己认清此身的肮脏龌龊,它想保护纯洁无瑕的金发少女不被自己轻浮的感情所玷污——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林音不再一心求死。
其一是她终于明白自己不可能杀死自己;其二是她在异世界找到了新的生存意义——为自己赎罪。
摇摇晃晃的,她拖着虚弱的身躯向夜色中隐约浮现出来的黑色森林走去。
如果林中有聒噪的夏虫乱鸣或是黯淡的流萤光辉,有野猫绿莹莹的眼睛和孤狼的嗥叫,有晚风吹过树梢时叶子发出的“沙沙”声,有月光和湖泊……任其一样都会令林音禁不住伤心地再度落泪,也许还会让她回忆起金发少女曾经认真教过自己的珍惜与自爱。
但是树林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黑暗与寂静,有的只是一颗破碎且不断被阴影侵蚀的心。
“噼啪”
茫然地在黑暗中前进着,不知过了多久,从左方传来微小的声音,好像是树枝被踩断……不,如果是这样的话林音应该会感觉到生命体的靠近,一个没吃没喝独自行走了这么长时间的人总是会对活物比较敏感一些。
应该是柴火小爆裂发出的声音,停下脚步的林音闻声望去,在黑暗中努力辨别出了一点微弱的橘红色。她的视野时不时会突然发黑,尤其最近一段时间这种情况出现的频率开始变多,想必这副身体也撑不了多久了。
说不定会有人在……
随着那抹橘红色的逐渐扩大,林音心中开始燃起一丝希望,她不自觉踉跄着加快了步伐。
食物的香气钻入林音的鼻腔,她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啃泥。
“呜哇!什么人!”
篝火边随即传来少女的惊叫声。
林音颤颤巍巍地从地上支起身子的时候,视野已经是一片模糊。火光之间,她依稀看见了那个令她痛心的金发少女。
心脏仿佛顿时遭受了一记重击,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红肿的眼睛里溢出。
“对不起,请原谅我……”
意识的最后几秒钟,她卑微地匍匐着爬到少女跟前,用颤抖的双唇亲吻她的脚,乞求救赎。
“好脏,不要碰我!”
对方受惊般嫌恶地尖叫起来,毫不留情地一脚将林音踢开。
被踢的脸颊火辣辣地痛,受伤麻痹的心再一次被残酷的现实撕碎,前所未有的痛苦令林音发出不成声的嘶哑干号。
好痛苦,好想就这样死去……
祈祷着死亡,受尽内心折磨的可怜人儿终于昏厥过去,不过她所获得的只是短暂的安宁罢了。
未来也许还有更大的苦难在等待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抽出时间更新了,最近被各种杂事忙得团团转。
尽管感冒被妈妈的生姜红糖汤调得快好了却还是被逼着穿上了厚重的羽绒服,新买的小裙子都穿不了了好不甘心。
关键是还要带病考试、布置房间迎接客人,在书桌前才坐了一会儿身后就被擤鼻涕的纸团堆满了,头也晕晕的没办法集中注意力看书,这种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感觉真是令人沮丧。
所以大家一定要吸取我的教训,穿得暖暖的,不要光顾着好看。虽然寒冷不是那么难以忍耐,但是身体自己会立即作出反应,到那时就晚了。
本章后面的一千字这两天会补上,请大家放心。
※
呼~终于补完本章,感觉很充实。
没办法,刚开始卡点太多了,即便是练手剧情也不能草率。
虽然还有很多特别想写的脑洞,但就怕一个不小心毁了自己创造的角色,现在的我还写不出理想的效果。
当然这部作品作者是认真对待的,其中的角色也真切地投入了感情。
第一次认认真真写了不像大纲的大纲,还中二地画了地图。有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写也会苦恼地想要放弃不管,但最后还是会逼着自己继续回到电脑前。
万事开头难,也许写多了开窍之后就好了。在这期间哪怕是觉得写得烂得不想碰了也会回来修改到想碰为止,要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不离不弃才行。
在这种冬天的早晨克服赖床亦是同一个道理。我小时候也会像《爸爸的花儿落了》里的英子那样被打着哭着去上迟到的学,现在长大了没人管了更是深切地体会到自己对自己负责的重要性,很多事情硬着头皮做下去总比不做的要好。
不自觉发现自己竟然开始说教了,赶快打住。哦,对了,在这里提前祝大家元旦(放假)快乐!
(某懒刀在假期要专心K书,恐怕这几天不会再冒泡了,但或许会更?谁知道呢= ̄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