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灵郁闷的回到月凌峰。

她修养身体统共不过几日，白师兄对姜师姐的态度就从地下到了天上。

姜沉月被噬毒蜂攻击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白诩非凡不制止，还一脸愧疚的说自己活该。

连她也不能劝动他。

燕灵有丝心慌，尤其是对白诩突然转变的态度。

她把白诩当成哥哥，自是希望白诩与同宗弟子关系良好，但是……为何她有些希望白师兄还以从前的态度对待姜师姐呢？

燕灵想到前日白诩兴冲冲来找她，她自然开心，然而白诩开口说：“燕灵妹妹，你知道送礼物该送什么吗？我要和姜师姐赔礼道歉！”

燕灵的话全都哽在喉咙里，不自然地笑道：“白师兄，你与姜师姐向来不和，想必师姐不会接受的。”

白诩说：“就是因为不和，才送礼物的，你都不知道姜师姐多狠，我不就挖了个坑嘛，她就把我绑了一个时辰！”

燕灵皱了皱眉，小鹿般的眼睛写满了不赞同，“白师兄，虽然姜师姐有很多事情做的不对，你也不能这么对她。”

然后燕灵便听到白诩坚定道：“以后当然不会了！”

她当时不以为意，还以为白诩说着玩玩。她从小闯祸次数多如牛毛，虽然师尊师兄宠着她。但她也会赔礼道歉，最后向他推荐了美人树……

燕灵脚步一顿，明澈的眼里盛满慌乱，美人树，是她告诉白师兄的。

她咬着粉唇，不知所措，要是白师兄想起来会不会怪罪于她，但她只是提了建议而已。

一只蝴蝶样式的纸鸢落到她脚边，白净修长的手捡起它。

燕灵抬眸，雌雄莫辨的银发美人拿着纸鸢，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她像是有了依靠，扑进银发美人的怀中。

“雪玉，我不是有意的。”她的声音带了哭腔，眼眶发红，“我只是提了建议，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雪玉眼中有微不可查的心疼，他揉揉少女的头，狐狸眼眯起，仙气立刻被邪肆遮盖，“不是你的错，本座去杀了她。”

敢诬陷他的主人，便等着他的报复吧。

他沉睡了千年，终于有人唤醒了他。至今他还记得山洞中，少女抱着他躲避妖兽的慌乱模样。

第一次有人保护他，雪玉便认定了这个主人。

他怀中的燕灵抬头，抓住他银白色的袖子，“不行，她是姜师姐，雪玉，不可以随意伤害人。”

雪玉漠然一笑，眼神阴狠，“这次本座不杀她，再有下次，本座定然将她千刀万剐。”他拂去少女的眼泪，动作轻柔的与神情仿若两人。

燕灵眼眸弯起，“雪玉最好了。”

她回到屋中，才发现柳冕等待她多时。

燕灵立马抛弃雪玉，如一只蝴蝶般跑到端坐雅如玉的青年身旁。雪玉向来与他不对付，见他来了，转身便走。

“大师兄！”

柳冕神色软和，批评道：“女孩子，应当姿态端庄才是，摇头晃脑的作甚。”

燕灵瘪了瘪嘴，有些不高兴，“大师兄以前也没说过，怎么今日如此严厉？”

如玉君子怔然，平静的灵台突然出现一角烟绿色。他试图抓住，却被它逃走。

柳冕敛下眼睫，再抬眸时已是一片淡漠，“灵儿，听闻你明日便要下山。”

燕灵重重地点头，“对呀，听说任务是捉住狐妖。我还想着雪玉与它同属一族，会不会排斥呢。”

柳冕说：“师尊不放心你，让我陪你去。”

“真的吗？”燕灵眼睛发亮，“要是师兄跟着，我就一点都不怕了。”

柳冕温润轻笑：“自然。”

*

沉月心情愉悦收拾院子。

经过这次事件，再有人想帮燕灵害她之前也要掂量掂量。

她虽然不愿再参与那些阴谋诡计，但也不等于沉月会像砧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

帮她打扫院子的小弟子愤懑说：“师姐，我都替您感到委屈，很多弟子都看到是白师兄亲自送来的树，那个燕师姐怎么能说是您冤枉他的呢。”

沉月毫不在意道：“那也要有证据才行。”

白诩将变异美人树当做赔礼是事实，噬毒蜂也为真。沉月蹙眉，除了深夜出现在她院子的神经病少年。

小弟子赞同地点点头，“对，燕师姐空口无凭，便是大罗金仙现身也要证据才行。”

他看着收拾院子都亲力亲为的沉月，不免想起传了十几年的谣言。

说师姐看似冰清玉洁，其实骨子里傲慢自大，看不起外门弟子，将其当做奴役。

他们月弥峰的外门弟子天天见师姐练剑、巡逻、指导弟子，想破脑袋也没想出谣言是谁传出的。

如今，谣言也已经根深蒂固了。

院子收拾干净后，弟子回了月弥峰。沉月趁着傍晚的余晖撒下花种子，这是小弟子见她院子实在荒凉光秃，硬塞给她的。

月上枝头，繁星点缀，晚夏的风寒凉，院子已然昏暗。

系统突然担忧道：“宿主，你难道不担心昨晚来杀你的少年吗？他可能还会来。”

沉月吹蜡烛的动作一顿，垂眸思索道：“倒也是。”

幸亏柳冕与她交换的储物袋中宝物不少，沉月找到了一张防御阵法图。原主是剑修，对法术之类的并不精通，她记的只有没什么大用的小阵法。

这张阵法图很难绘制，加上所用材料稀少，等到明月高悬时，透明的防御罩才罩在院子上空。

沉月拍拍手上的泥土，满意道：“大功告成，今晚院子门都别想踏过。”

系统的机械音陡然响起礼花声，沉月吓得轻微一哆嗦，而后清冷感愈甚。

机械音停顿一下，小声说：“抱歉宿主，我有点激动。”

沉月翘起丹唇笑了声，“是我被掐，你激动什么？”

系统解释说：“那个强大的少年在原文中没出现过，想到宿主会将他关在院子外，就有点激动。”

沉月理解它话中之意，身为这本书的管理者，竟不知道书中还有这等人物，系统生出了挫败感。

但沉月才不在乎它的什么挫败感，只要今晚不被掐脖子，明天一早她就走，等完成任务回来，那少年应该就会放弃掐死她了。

幽暗的空中，正展翅飞翔的灵鸟不小心触到防御罩，片刻便被弹飞。

沉月极其满意，褐色眸子生出几丝笑意。

她开门时，“嘭”一声！立刻掩盖住木门的吱哇声，沉月愉悦的笑僵在脸上。

系统说：“宿主，他又来了。”

繁复的阵法连他一招都没能挡住。

烟尘四处飞扬间，玄衣少年伴着月色踏进门槛，无悲无喜的目光落到门前的少女身上。

她似乎成了一尊雕像，只有衣衫与发丝凌乱飞舞。

沉月的乌发凌乱的披散在背上，烟绿色裙摆平静的垂落，她听见了身后零碎的悦耳的声音。

她神色冷淡仿若不融山的冰雪，转身时少年走到了沉月面前，那双柔软无辜的杏眸注视着她，没有掺杂任何欲望，干净的仿佛山间清泉。

沉月却知道他来的目的，杀她，没有缘由的杀她。

少年比她高一头，沉月后背贴住木门抬头看他，竭力掩藏不悦，“道友，你到底要作何？”

玄衣少年脖颈间带着烫金璎珞项圈，流苏碰撞声音清脆，听到她的话，眨了下眼睛，仿佛在告诉沉月“你不知道我来做什么？”

沉月手中悄悄握上匕首，身体紧绷，她挤出一丝笑意，“道友，实话实说，你杀不死我，不如我们和解——”

——最后一个字陡然拉长，冰凉锋利的匕首却悬在她脸前，少年修长白净的手握住她的手腕，沉月甚至没看清他怎么出的手，她便被禁锢住，现在性命堪忧。

圆月被雾气遮挡，少年将匕首逼到她脖颈处，柔软的唇扯出笑，一颗小虎牙若隐若现。

沉月看到他幽暗环境中依旧清亮的黑眸转动，目光落到她的脖子上。

少年嗓音干净，似乎只是单纯地问道：“为何杀不死？”

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危险性，就像是橱柜里摆放的精致漂亮的琉璃娃娃。

沉月呼吸刻意放的平稳，不让他察觉到她的惧意，面对这种智力退化到儿童时期的神经病，越是慌乱，他就越兴奋。

细微的痛意传到头部神经，匕首已经割开了皮肉，鲜红的血液衬得沉月的皮肤白如雪。

少年见她又不吭声，只用泛着冷意的眼睛瞪着他，略显失望，嘴角耷拉着如同委屈的幼犬，他手腕上的金钏叮铃作响，力气又加大了些。

沉月忍着痛，血液顺着锁骨染红她的衣领，她的手只能随着他的动作而动，甚至她想丢掉匕首都做不到。

少年的眼睛湿而亮，映着她狼狈的姿态。只是简单的物理攻击，系统的光环起的作用不是很大。

沉月忽然开口道：“我中了一种上古咒术，只有解开我才会被杀死。”

话毕，她屏住呼吸看着少年缓慢地眨动长而卷翘的睫毛，似乎在想有没有这种上古咒术。

少年说：“如何解开？”

所以还是要让她死才满意。

沉月面色沉静地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是我在一次秘境中意外中的，回来查了典籍才知道，里面并没有解开之法。”

系统幽幽道：“宿主，你确定能骗住他？如果真的有这种咒术，那不是人人趋之。”

沉月想，当然没有了。如果有，她早就抛下系统发布的剧情任务逍遥天地间了。

玄衣少年腕上的金钏兀然叮铃一声，终于松开了她。恢复自由的沉月立马为自己止血，衣领已经染红了大半。

她嘴唇苍白的抿了抿，褐色眼珠盯住眼前垂着眸，脸庞柔软乖巧的少年。

他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很容易就能让人心软。沉月的目光移到少年左耳的小巧的乳白色耳饰上。

像是犬类的幼齿。

没等沉月想明白，少年漂亮的杏眼看向她，抬眸时，眼皮褶子在尾端挑出与这张脸蛋完全不符的邪气。

“你随我回去，直到找到解法。”

沉月心一沉，又听他说：“我想亲手杀了你。”

沉月想爆粗口，这该死的探索欲！

“现在不行，我接了任务。”沉月顿了顿，道：“我这个人信用感很强，如果这次任务完成不了，我可能会疯掉。”

良久，少年皱眉“嗯”了一声。

沉月：“……”就嗯？

她又道：“如果疯掉产生心魔，上古咒术的解法可能会变化，到时候，除非我老死，这咒术便解不开了。”

系统有些感慨，不愧是二十岁便拿下整个家族的女人，谎言脱口而出，而且非常有说服力，它差点都信了。

沉月一颗心仿佛悬在空中，不上不下，任人宰割。

月色朦胧柔和，少年兀然笑了起来，小虎牙尖尖，“当然可以。”

沉月的心抖了一抖，落回原处。

少年再次说：“我随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