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颢并没有告诉沉月是何办法。

他神神秘秘地说明日还约在此，要让沉月的容貌与音色恢复。

沉月答应下来。

她本就是为了取得苍颢的信任，才出手相救。

城主出行，又涉及到献宝这种大事，身为城主之子，必定会随同而去。

有了救命恩人这层关系，就好办多了。

次日，沉月早早等在魔神像旁，这里兴许很久没人来过，石像上结了蜘蛛网，灰扑扑的。

苍颢姗姗来迟，他脸颊各有一道魔纹，不时地观察周围动静，像一只初次出洞觅食的仓鼠。

他朝沉月摆摆手，随后跑过来，将沉月拉到魔像后才放松下来。

沉月疑惑：“苍公子，有人在追你吗？”

苍颢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从城主府逃出来，就怕被他父亲知晓后派人将他擒回去，况且，他还偷出了仓库中的东西。

苍颢拿出一个苍绿色玉佩，“我父亲喜爱收集宝物，这就是他早些年寻到的绿松玉佩，能随你的心意变换外貌与音色。”

沉月接过玉佩，道了声谢。

苍颢期待道：“阿姜姑娘，你快试试。”

沉月握着冰凉的玉佩，在心中描绘想要的模样。

她睁开眼，不再刻意压制成沙哑的声音，她原本的声音如鸣珮环，清凌凌的，“多谢苍公子。”

苍颢一时有些怔愣，许久才道：“阿姜姑娘，你的声音……”

沉月摘下兜帽，阔而明亮的眼睛下是两道黑色魔纹，她清冷的面容多了几丝妖异，少了难以接近感。

她试探地问：“苍公子，我的样子丑吗？”

苍颢挠挠头，眸光闪躲：“阿姜姑娘的声音很好听。”

话落，他才注意到他在答非所问，这回答简直笨死了。

苍颢的舌头像是缠绕了几圈：“我、我说的是，脸，很……很好看。”

沉月弯起唇角，装作欣喜的模样。她的眼睛也弯出喜悦的弧度，像是冰雪融化，染上初春的暖意。

苍颢慌乱地躲开对视，他胸腔中的心脏在乱跳。

他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说。

“对了，阿姜姑娘。”苍颢感受着脸上的热意说：“过两日我要随父亲去主城，可能要几日后才能再相见。”

沉月讶异道：“苍公子也要去主城？”

“也？”苍颢眨眨眼，“阿姜姑娘莫非与我要去的目的地相同？”

沉月微微颔首，黯然道：“对，家中幼弟得了重病，我寻遍中城医师，还是无法为我阿弟治病。以我的身份虽无法进入主城，但我还是想试试。”

苍颢激动地上前一步，眼眸明亮说：“那阿姜姑娘正好与我们一道，我带姑娘进主城如何？”

沉月闻言抬眸，对上他炙热的视线，她仿佛无所察觉，“既然如此，便多谢苍公子多次相助了。”

*

七七坐在床上，窗外下着墨色雨。

他坐了整整一日，救他的姐姐也一日未归。

七七乖乖地坐在床边，赤色瞳孔里闪过茫然，他粉嫩嫩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执拗地盯着紧闭的房门。

下一刻，房门发出“咯吱”一声。

他红色眼睛中映出女子高挑纤瘦的身影，她摘下兜帽，相貌漂亮，像雪山上最干净的那捧雪。

七七笑了起来，嘴角两颗小虎牙洁白可爱，“姐姐。”

他手脚并用地爬下床，跟在沉月身后。

沉月将斗篷褪下，伸手揉了揉他细密柔软的短发，两只黑金色龙角短而钝。

她拿出玉佩，对七七说：“你的眼睛和角都要遮一下，不然会被外面的怪兽抓走吃掉。”

七七睁着大眼睛，“七七，不要，吃掉。”

沉月伸手将七七抱到床上，让他胖乎乎的手抓住玉佩。

“现在，闭上眼睛。”沉月说：“想象你没有角，而眼睛是黑色的。”

七七听话地闭上眼睛，他的睫毛浓密弯翘，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头顶，黑色龙角寸寸消失在空气中。

七七睁开眼，摸摸自己的头，“角，没。”

沉月把玉佩放在他衣领中。七七看着她，大眼睛变成泼墨黑色，却仍然清澈明净。

窗外的黑雨击打窗台，天色阴沉，看不见一丝月色。

沉月看着他说：“你叫子桑祁吗？”

相同的瞳色，虎牙，还有执着霸道的态度，她在看见他的眼睛时就想起了子桑祁。

可他身为妖皇，又怎么会到暗无天日的魔域呢？

七七歪歪头，跟着沉月学：“子桑，祁。”

他眼中明亮，却带有对这三个字的疑惑。

沉月无奈笑了笑，她摸摸他的黑发，“无论是与不是，我都会带你出去的。”

出发日定在两日后，为了不暴露身份，沉月用颜料在眼下画上两道魔纹，额间画了一道红痕。

她带着七七到了观雨城的南门。

选好的舞女站在马车旁，她们都是中层城边缘的女子，这次去主城献宝，对她们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若是运气好被王孙贵族看上，那便是麻雀飞上枝头做凤凰。

苍颢锦衣华袍，肃着脸指挥下人。

他远远看到了沉月，将指挥的事给了旁人后，独自跑了过来。

“阿姜姑娘，你今日竟未穿斗篷？”

沉月牵着七七的手，“之前相貌丑陋，嗓音难听，怕惊扰了旁人便日日穿戴斗篷。如今相貌恢复，自然无需在遮遮掩掩。”

“对，美丽的事物就应该露出来。”苍颢弯着眼睛说：“阿姜姑娘善良漂亮，应当要被人所称赞的。”

两人交谈之间，一个花纹繁复的箱子被抬上马车。

沉月的手突然被挣开，七七的小身子追着箱子的方向跑去。

几秒的时间他竟跑到了马车旁。

沉月追上去，将爬上去的七七抱到怀中，“七七，不许动别人的东西。”

七七倔强地说：“蛋壳，七七的。”

蛋壳？

箱子看上去华贵神秘，不可能用来装蛋壳，可是七七的嗅觉灵敏，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性格，让沉月不得不怀疑里面就是蛋壳。

苍颢介绍道：“那箱子中所装的便是我父亲要献给魔君的宝物，平日里宝贝的很，连碰都不让碰。”

沉月点头，“抱歉，我弟弟向来喜欢新奇的东西，我会看好他的。”

“没关系的，我小时候也因为爱捡东西，常常被我父亲惩罚。”

话落，苍颢涨红了脸，他方才怕沉月因为此事自责，一时情急竟说出了他最囧的事情。

他想要开口解释，便见沉月挑挑眉，一幅理解的模样。

苍颢：……

他的形象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