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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静室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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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普里希曼放了话——

要三皇子殿下月初迎娶其独女,并入赘公爵宅邸。

消息遂一流出,宫廷上下立马炸了锅。

提起这位公爵的大名,朝野上下无不咬牙切齿却又讳莫如深。

提耶禄·普里希曼,元老院三位执行官之一,在执行官之首的宰相拿比大臣失势后,他这位昔日好友迅速割席、并在其去世后夺权上位,如今与另一位执行官卜西大臣分庭抗礼。

这位大公爵,本该随大皇子一同起兵,前往东临国边界平息外乱,哪知在大皇子带兵先行出征之际,他却突然折返,趁火打劫杀回宫廷、发动内乱将皇帝殿下软禁,挟天子以令诸侯,一纸诏书要求三位皇子卸甲还朝。

二、三皇子救父心切,双双束手就范,一同被软禁主宫,而大皇子,传闻与皇帝早有嫌疑,经此变故,以平外乱为名拒绝归朝,反倒与叛军成了隔空对峙的僵持架势。

经此内忧外患,皇室一族形同空壳。

普里希曼公爵如今权倾朝野,只手遮天,往昔的金铛大畹皇亲贵戚,如今只剩华丽皮囊,已然沦为坊间笑柄。

“反抗”还是“屈服”,这是一个问题。

众皇亲贵戚如束手足,在揭竿而起与忍气吞声两种相左的意见中,为顾全大局而不得已选择了后者。

好在皇亲氏族屈膝礼让且退避三舍后,对峙双方明面上也算相安无事。

在心照不宣的沉默退让中,主张反抗的声音反而愈发锐利。

其中要数即将成年的三皇子“阿德利·格雷沙姆”最为锋芒毕露。

这位三皇子天赋凛然,十岁就能在赛马场上与两位年长五岁有余的皇兄一较高下,十二岁便通读天文地理,十三岁已然玉树临风,在剑术赛场上击败了大皇子的心腹武将德里克将军。

十五岁那年,更是在多国建交的皇室游艺会比武环节中,一举摘得桂冠,从各国参赛皇子中脱颖而出。

次年他便获封爵位与封地,成为一方领主。

三皇子一路顺风顺水,将同龄人远远甩在身后,这也间接促成了他心高气傲的脾性。

同样是在他名扬四海的那次游艺会上,三皇子当着众国代表的面,毅然推掉了孩童时期就被敲定的与西临国公主的一纸婚约。

好在近些年来本国国力昌盛,即便驳了西邻国皇室的颜面,对方也并未多言。

如今三皇子十七岁有余,正是血气方刚年纪,傲慢心气比之前只会有增不减。

据说他在得知皇帝被软禁时,当场摔碎了手中的麟石杯,提剑便单枪匹马杀回宫中、扬言“要与公爵老贼决一死战!”

好在二皇子出面主持大局,这才将这位横冲直撞、即将成年的弟弟给拦住。

以二皇子为代表的谈判桌上短暂的妥协,并不能使持反对意见的三皇子阿德利收敛锋芒。

在用屈服换来的虚伪和平的表象下,三皇子如同玫瑰茎上的一枚锋芒锐刺,在贵族们紧绷的、强弩之末的“体面”附近张牙舞爪。

即便三皇子与公爵尚未谋面,他却也总能抓住任何挑衅机会,在居心叵测的倒戈派眼皮下频频放出针对公爵的过激言论,颇有鱼死网破之势。

皇庭忠臣听闻无不胆战心惊,宫廷上空如同悬了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剑身摇摇欲坠,人人自危。

然而,日子却在剑拔弩张与心惊胆战的气氛中一天又一天地安然度过着。

如今公爵却突然放话要这位桀骜不驯的三皇子入赘公爵府邸,大概是在体会将这块遮羞布一点一点撕碎的乐趣。

事实证明,公爵对皇族的羞辱与践踏,永远只会乐此不疲。

……

“请容我拒绝!”

阿德利双臂交错,倚靠在窗框旁。

落樱打着旋飘落在他脚边,阳光也在眷顾他俊美的侧脸。

这位三皇子与窗外景色一起,毫无违和地融入了他身后墙壁悬挂的大幅油画之中。

“切勿忘了:过刚易折。”二皇子皱眉看着弟弟的侧脸。

“折断也比在废墟里腐朽要好!”

阿德利皱眉扭头朝向窗外,似不屑与身后之人为伍。

“你不会当真以为公爵是欣赏你的'骨气'才招你为婿?”辛达纳眉头紧锁,“猫从来不会因为耗子有骨气而停止玩弄,反抗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

阿德利笑了:“那么耗子会因为顺从而被猫奉为座上宾么?更何况我不是耗子,您是吗?”

辛达纳一顿,靠近将手搭上弟弟肩膀:

“我知道你年轻气盛,然而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可意气用事。”

阿德利转身躲开肩上的手:“兄长的意思是,让我在大皇兄与老贼隔空僵持时,迎娶他的心上人吗!?”

辛达纳张了张嘴沉默了,房间一时极静。

“大皇兄自小便一直不把儿女私情放在心上,所以……”

“那是之前!您忘了,自从游艺会后,大皇子对那位小姐的追求一直没有停过,”阿德利迎上哥哥的视线,“如今老贼突然要将女儿嫁与我,我怎么可能天真到会以为是他对我青睐有加?”

阿德利冷笑一声,继续说着:“大皇子不在朝中,老贼拿他毫无办法,如今却突然赐婚要我入赘,这一举动不仅仅是为了羞辱我,恐怕更多是想利用那位小姐来挑拨我们手足关系罢了!”

……

公爵府的艾梅西娅小姐,早在锦瑟之年就因美貌而盛名在外。

虽顶着公爵千金之名,却并非公爵亲生,而是前任宰相拿比大臣之女。

拿比宰相本为三朝元老皇室忠臣,然而不久前,其庄园却被搜出一封伙同叛党造反的书函,朝中众臣一时唏嘘后怕。

但念在宰相位高权重,在调查真相期间,皇帝只是将他禁足在他自己的领地内并派人看守。

然而两日之后,宰相却畏罪自尽,一场大火将整个庄园夷为平地,唯有膝下独女以及一封亲笔的认罪书涵被普里西曼公爵从火场中救出……

艾梅西娅得知父亲自尽后,在父亲亲笔所书的认罪函前保持了沉默,然而沉默就意味着对其父罪孽的默认。

作为罪臣之女,本该被处决,但念其年少,且她的救命恩人普里希曼公爵与大皇子布卢恩一同出面求情,才被免除了罪责。

而那之后不久,大公爵便将这位遗孤小姐收为义女。

……

据说这位宰相千金是在一场假面舞会上惊艳出世而被众人所熟知的,阿德利也曾参加过那场舞会,但并没有留下多少印象,反而是后来从春心萌动的儿时玩伴们口中熟悉了“艾梅西娅”这个名字。

虽然也常听闻这位小姐被不少人上门提亲的事迹,但对她的早期印象,阿德利却始终只能停留在一些"世家千金、惊艳绝世"等抽象的赞美词上。

拜这些赞美过于泛滥所赐,当后来有幸在游艺会上一睹其芳容时,内心反而没有特别大的触动。

还记得那场游艺会开场前,阿德利正为与邻国公主的婚约束缚和即将逼进的订婚仪式而低头烦心苦恼时,身旁同伴们嘈杂的谈话声连同周围空气一起,突然陷入了短暂凝滞。

后来听同伴描述说,那一刻的全场沉默,大概是一种坠海时睁开眼却看到了美人鱼的梦幻与窒息,无一幸免。

尽管阿德利立马反驳“别把我也算进去。”但他在抬眼初见那位站在花卉装饰架旁的少女时,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小姐生来大概就是为了和百花斗艳的。

说到底依旧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阿德利也有着属于这个年纪的敏感,所以当他在游艺会途中路经后花园,并无意中目睹了大皇兄单膝跪地对艾梅西娅小姐的那番炽热告白时,除了震惊于大皇子与以往对待异性时大相径庭的态度外,一股异样而懵懂的强烈情感在他心头初见端倪——

人生就该像那番告白一样自由热烈而不枉此生!

这种情绪给了他足够的底气,桎梏己身的那纸婚约也瞬间变得无足轻重。

因此,在一路披荆斩棘摘得比武桂冠后,阿德利坦然提出了拒绝婚约的诉求。

而被邻国皇室代表问及原因时,阿德利视线恰好扫到了角落里的艾梅西娅,目光驻留片刻,脑中浮现了后花园里大皇兄向她告白的那一幕。

“我有喜欢的人。”他说。

尽管目前看来这是一个谎言。

比起“我有喜欢的人。”他更想说的是:“我有追求喜欢的权利与自由!”

尽管以卡米尔大臣为首的一众新贵吹胡子瞪眼以示怒其不争。但从结果来看,这句谎言的确让他获得了自由。

游艺会结束后,已然解除婚约一身轻松的阿德利,将自己在后花园的见闻当作八卦笑谈讲给因病缺席,本该与大皇子一同在看台上作为评审委员出席的二皇兄听。

一直以来阿德利都与大皇子之间有嫌隙,哪怕从小他跟二哥便一起接受过父亲告诫,叫他们不要因为同父异母而排挤这位大哥,可阿德利却始终因为一些价值观上的差异而无法认同这位大哥。最严重的一次分歧与争执,也险些演变成大打出手。也是在父亲的调节下,两人关系才有所缓和,而后见面时甚至还能隐藏情绪讲两句玩笑话。

就像那场游艺会后,阿德利本意想与二哥一起调侃大皇子一番,也好缓和兄弟关系,无奈大皇子在与两人相聚时,竟丝毫不掩盖对那位小姐的偏爱与占有,这与大皇子以往对儿女情长不屑一顾的态度大相径庭,也一并抹去了阿德利对这位兄长视人命如草芥的轻浮形象的偏见。

阿德利也曾笑着问大皇兄:“为什么艾梅西娅会让你有如此大的转变?”得到的回答是:“她拯救了我的心。”

沉默半晌,阿德利笑笑,不再追问。

大皇兄对那位小姐炙热的追求也并不一帆风顺,可这丝毫没有磨灭他的热情。

在往后的时日里,每逢兄弟三人相聚,大皇子总会将"艾梅西娅"的名字挂在嘴边。

次数多了,阿德利好不容易被大皇兄身上出现的人情味所拉回来的些许观感,也逐渐被他不输于祖母唠叨的车轱辘话给消磨殆尽了。

久而久之,每逢兄弟把酒相聚,阿德利总要在耳边生茧之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找机会脱身,并在带上门前恶作剧般朝无奈摇头的二哥做口型说句“交给你了”。

然而与大皇兄无聊的车轱辘对谈,终究还是被宰相庄园的那场大火画上了休止符。

大皇子的追求尚未告捷,那位“未来皇嫂”就如同隐居高塔的金丝雀一般,从此再未现身人前。

……

“所以,您觉得我会在大皇子尚未回朝期间夺人所爱吗?”

短暂的静默下是两人的心照不宣。

就在阿德利即将冷笑出声时,二皇子终于开口了:

“大义面前,儿女情长不值一提。”

“这话说起来轻巧,和您无关您自然能置身事外,您不是我,也不是大皇子,当然无法设身体会这两种尴尬的处境。”

“置身事外?”二皇子笑了,“生于皇室,谁都无法独善其身。如果是我,当初游艺会时,为国家利益考虑也断然做不出当众拒绝联姻的蠢事,不要以为自命清高就能彰显自己多么与众不同……更何况,你也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体会不到你们的处境?”

“可这桩婚事,除了迎合老贼,让他更加得意忘形之外谈何大义?你口中所谓‘大义’不过是懦夫的自我安慰罢了!”阿德利看向窗外,比起此时压抑的房间,他想立刻去充满阳光的院子里散散步,“我承认拒婚有我的私心,就算被骂愚蠢也好,我想替自己的人生负责,不想成为一个连自己的婚姻都要受人摆布的傀儡。更何况,你我已经因父皇被软禁而受他摆布过一次,如今又要遂了他的愿么?”

二皇子捏着鼻梁闭眼,不愿过多争执:“明晚是订婚宴,你好好考虑。”

“不用考虑了,一天无法让绿叶变枯,也无法让我的思想发生转变。”

阿德利转身朝门外走去,关门前抛下一句:

“如果真的为了您口中的大义,就该趁早想想如何对付老贼、除之后快,而不是在他的淫威和愈加猖狂的野望下苟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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