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欢一时愣住，邰英光亦握紧折扇没有说话。

乌岛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片刻后起身抱起桌角的木箱，越过三人径直朝大门走去。

司命想拦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哎你...”

乌岛并不理会他，他在门口处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眼白欢，“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来九嶷山找我。”

白欢沉默地坐在桌旁，怔怔地盯着手里那颗白色的珠子，白二惠的魂灰，一动不动。

司命扯了扯邰英光的袖子，小声道：“帝君，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院中的歪脖树下，司命抬手一个隔音结界落下，道;\"帝君，现在紫蕴魔息是怎么落在白欢身上的，已经水落石出，咱们还额外知晓了天尊的秘密，此次梦境之旅也算圆满了。这里的一切不过是虚幻，再呆下去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邰英光看着屋里的白欢，淡淡道：“可我已经魂入真身，出不去了。”

“怎么出不去？！”司命瞥了眼白欢，急道：“这个小刺猬肯定会为了救她弟弟自行了断的，只要是她自愿赴死，就是梦主自行终结梦境，咱们自然就出去了呀！”

“但此事并未完结。”邰英光垂眸。

“完结了！”司命忙道：“咱们现在已经知道新魔君就是白喜了，背后操纵者是姚仲华和胡清怡两派，地府也参与其中，这事不就结了？”

邰英光皱眉，“但白喜现在只是个半魔，他究竟是不是最后的魔君未曾可知。”

“哎呀！白喜肯定就是新魔君！帝君您想想，现实中的白欢已经死了，咱们不就是拿她这缕魂魄开的春秋梦境吗？且她在斩仙台行刑的时候乌岛就在旁边，这说明什么？”司命捶手道：“说明乌岛在等她的魂魄！等着用她这缕带着紫蕴魔息的魂魄去找白喜合体！”

“不对。”邰英光并不同意司命的说法，“乌岛刚才说了，只有白欢自愿，阴阳息才能融合。本君当时赶到斩仙台的时候，白欢是被纠察司斩杀的，死后只剩一缕残魂，她又如何自愿与白喜合体？”

“可见白喜并不一定会成为新魔君。”邰英光再次思量道：“主张杀掉白欢的是玄玉，玄玉听命与胡清怡，所以，真正想杀白欢的人是胡清怡。以胡清怡的性格，杀白欢必然是为了夺回紫蕴魔息，因为她宁可重新选一个傀儡魔君，也不想输给姚仲华。”

“胡上仙确实是个要强的人。”司命点点头，忽又摇摇头，“哎呀！这跟您又有什么关系呢？”

司命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帝君，咱们总要出去面对现实。再说了，你在梦里已经跟天尊撕破脸了，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危险呐！您听我一句劝，有些事情到此为止，剩下的咱们留着出去再查。为今之计，是要劝劝白欢早些了断，这梦境也好早些结束。”

邰英光沉思片刻，抬眸道：“既然如此，你先出去。我陪白欢去九嶷山。”

“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咱们一起去九嶷山。”司命总算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劝道：“您别怪我啰嗦，您要是喜欢养刺猬，出去我给您找只好的，公的母的、花的白的任您挑，白欢她...已经死了。”

邰英光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撤下隔音结界，默默看着坐在屋内长桌旁的白欢。

朝阳缓缓升起，柔煦的晨光照在石板路上，映出一种淡淡的青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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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三谦踩着第一缕晨光回到了千松甸，他在地府忙碌了一宿依旧没有姐姐的消息。

白二惠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空有手续却见不见鬼影，文书交接到阎王殿亦没有了下文。

想着答应白欢天亮前一定要给她个交代，白三谦还是匆匆飞回了千松甸。

院中空荡无人，屋门敞着，远远望去，屋里只有一个小鬼坐在正中央，专心致志地吃着东西。

白三谦揉了揉眼，惊恐地看着他，看着那双一黑一白、诡异的眸子。

十几年的愧疚和恐惧让他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难以置信地站在小鬼的面前，颤声道：“你...你是向回？”

小鬼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埋头继续吃，并未搭理他。

这神情、这样貌，与十五年前一模一样。

十五年前，厉鬼向回突然破封印出世，天尊亲自出马讨伐他。结果，天界上仙胡清怡不顾性命，抢在天尊前头将他抓住，押去了增设小地狱。

恰逢白三谦一年一度带着东州无法转世投胎的鬼众去增设小地狱，便见到了这只小鬼。

彼时向回被法术所伤，昏迷不醒、按理说地府对这种厉鬼没有救治的义务，但奇怪的是，当年抓他的胡上仙非要救他。

但这只鬼并不好治，据说他是一位罪神的儿子，身上一半神脉一半鬼脉，地府的鬼医治不了。

众阎王想去天界请个医仙，那位胡上仙又不同意，情急之下，一位判官看到了白三谦，就将他拉了过来，“听说过你们白家世代为妖医，不知可有能治鬼之人？”

白三谦早就当了鬼，医术不精，但白二惠可是继承了母亲的衣钵，于是他便将姐姐请到了地府。

白二惠治了一天一夜才救醒了这只神不神、鬼不鬼的小怪物，哪知他一睁眼，显出一双黑白迥异的魔瞳。白二惠当即就把白三谦拉到一边，惶恐道：“他是个魔啊？！”

白三谦也吓了一跳，“怎么会是魔呢？阎王们都说是厉鬼出世啊！”

“你不懂，长着这种眼睛的就是魔！”白二惠解释道：“咱们白氏医谱里写着，天生异瞳者即为魔，不论法力高低。”

魔族可谓世上最大的禁忌，倘若被人知晓白二惠救了个魔，或者白家能救魔，他们全家都要遭殃。

“这可如何是好？”白三谦彼时十分害怕，且西州地府的鬼差又与他不熟，愈发觉得自己掉进了坑里。

“我倒是有个主意，”白二惠咬牙道：“趁这小鬼还未恢复，我将他三魂中的天魂抽走。没了天魂他上不了天，就算魔界重开，他也成不了魔。就算到时候追查下来，咱们也能一口咬定这小怪物不是魔。”

白三谦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但又觉得这个办法有些不道德，“可这小鬼与咱们无冤无仇，平白无故抽走人家的天魂，总归不妥。”

“就算你我不在乎性命前途，那小白呢？”白二惠叹道：“小白很快就要天考了，倘若让柳家那种眼红之人知晓我救过魔，还不上杆子告到天界去？白欢的仙途就毁了！再说了，阎王不是说要把他关起来坐牢吗？只要不去天界、魔界，天魂也没什么用。”

白三谦说不出话来。

“要不这样，”白二惠忽然小声道：“他的天魂先在你那保存着，你毕竟在地府当差，离得近，这小怪物一旦用着天魂，你再偷偷还给他便是。总之咱们在不伤害他的前提下，尽量自保。”

白三谦想了想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随后，白二惠便把向回的天魂抽出，交到了白三谦手上。

白三谦每年都去西州的增设小地狱打听，得知那小鬼被打入影牢，应是终身都不可能离开地府。这事便慢慢放下，没想到十五年过去，向回竟然能从增设小地狱里出来。

还坐在自己的家中。

白三谦看着他那痴傻的模样，苦笑一声，“这就是命吧。”

他从随身的乾坤袋里掏出那个装了十五年的铜瓶，掰开向回的手，将它塞了进去。

“我姐姐当初也是为了自保，她并不想害你。现在我将你的东西还给你，不敢求你原谅，但愿能弥补当初那个错误。”

白三谦说完扫了一圈屋子，见白欢不在，便道：“你知道小白在哪里吗？就是带你来这里的那个姑娘。”

向回撅着嘴摇摇头，随后注意力自然而然被铜瓶吸引。

白三谦看着他的神情，有几分心酸又有几分庆幸，于是又从乾坤袋中掏了些果子放到他面前，“那我去找人了。”

屋中很快就剩向回一个，他转着手中的瓶子好奇地看着，缓缓打开了瓶口。

晴空中一道惊雷闪过，天地间突然刮起一阵旋风，厚重的云层劈下一束红光，直直射向千松甸，照进了白家小院。

宝成大殿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司命星君一路小跑冲到大殿之上，对正在参加朝会的众神和天尊道：“天相有异！魔光现世！妖界有魔出世了！”

大殿瞬间乱做一团，而永宁天尊本想召集众神商议如何讨伐文昌帝君，一听更加心烦意乱。

“什么魔？”他狠狠揉着额角，闭上了眼。

司命星君跪地答道：“出世地点在东州千松甸第四峰，属下已遣妖事司、四方战神前去查探，应该很快就有回音。”

众神议论纷纷，有惊慌的，也有不在乎的，九华帝君道：“一个魔而已，又不是魔君！银城至今还被封在大巳海下，只要不是魔界重启，有何大惊小怪？”

“是啊！”另一上神附和道：“近些年总有魔族出世的消息，哪个不是虚晃一枪？此事还待妖事司查明再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