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州。
城中。
雪青与沈周并肩而行。
他们离开了远山县，离开了穆材的故乡、长乐长大的地方，离开了那个村子，来到了这里。
穆材准备就在这里，开始他的新生活。
做生意难，到一个新的大地方做生意可不简单，因为他在这里有那么一点点关系，所以他才到这里来的。
“必须走，怎么说也不能连累婆婆。”穆材道。
韶州就是韶州，县不可与其比，就更别谈小村子了。
目前穆材找了个住处长乐去帮他一块收拾了。
雪青和沈周二人也正是在从那个地方回来的路上。
雪青的身上多了一样东西。
她暂时的武器。
一柄长枪。
到了韶州之后买的。
沈周说要打造一属于她自己的神器，在人界，而且他们现在又是这么个状况，可能比较难。
雪青道那就先用普通的吧。
于是挑了一柄自己用起来顺手的长枪。
虽然说是普通的，但在凡品里是挺不错的了。
当然跟神器比那肯定是不能比。
目前雪青对于这柄枪挺满意的。
这枪看起来不怎么华丽。
但枪杆硬、枪头锐，舞起来寒光闪烁、冷气逼人，如寒冬风雪般凛冽。
更重要的是她自己用起来很顺手，对于目前的她来说，这就足够了。
神器什么等自己能有的时候再有，也不迟。
二人边走边谈着话。
“你从前学过？”
“什么？”雪青歪头。
“枪。”
“学过……嗯，没人教过我，但我看别人耍过，然后自己照着耍，那个算学过吗？”
“没有人专门教过你？”
“没有。”雪青摇了摇头，手又往枪杆子上摸了摸。
沈周心道那雪青她确实是有一些天赋，没有专门地学过，但也把这枪耍得有模有样的。
花神露水砸在她身上，让她成了神，让这么一个原本就不太普通的少女成了神，这一切是否有些……
“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雪青问他。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哦。”雪青又把头给转回去。
雪青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凶，像山里头的小老虎，又或者是其他的猛兽。
但是相处多了就会发现她其实是一个还蛮大大咧咧、热心肠的人。
至少沈周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比如……在长乐这事上，雪青她就很上心。
这样性子的就很好。
对于被花神露水砸中突然成了神，去三界缝隙碰上魔等等这些事情，在经历之后，还能保持比较平常的心，这很好。
很好。
有这么样一个新神加入他们，他心里是感到高兴的。虽然面上并没有显出来太多。
“刚才我们在人群里听到的那个花神祭——”雪青开口。
“你想去看？”沈周有点惊讶，惊讶于雪青原来是喜欢这个的。
“不……就算现在去看也快结束了吧？”雪青对于这个祭那个祭什么的，对这种有点兴趣，但也不是到非要去看的地步。
而且就如她自己所说，现在已经是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了，就算去看，就算现在就能瞬移到那，也快结束了。
“也是。”沈周道，“那花神祭刚才听别人说似乎不在城北，而在城南。”
是的。
他们两个现在是在城北。
不过雪青这出口的话倒是让沈周想到了：
不管她看起来怎么样，多不同于同龄的少女，到底也还只有这个年纪。
这个年纪的凡人——虽然雪青她现在已经不是凡人了，这个年纪的凡人少年少女心中应当是有许多的——
“刚才听那些人说，花神祭上会有一个人扮作花神，然后坐在轿子上，被抬着游街。旁边拎着花篮子的侍女会向旁边撒花。”
“你也想试试吗？”沈周自以为猜中了少女的心思。
“啊？
试什么？”
“你也想去，扮作花神吗？”
“我？
花神不是随便选一个人就能扮的吧？
我是在想，他们是照着什么来把人打扮成——他们把人打扮成花神，肯定要有个画像吧，不然照着什么打扮？
你之前不是说过，凡人在向神祈祷的时候，神能通过感应告诉凡人一些事吗？
那花神长什么样子，会不会就是在那个时候告诉凡人的啊。
那这样，扮花神的那个人应该选长得和花神很像的吧。
不知道今天这个像不像。”
雪青一下子说一大串话出来。
“有可能像，有可能不像。”
“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话说了跟没说没啥区别啊。
“我尚不知他们这地方供的花神是哪一位。”
“啊？”
雪青望向他，
“花神中的哪一位？花神不止一个？”
“是的。不止有一位。”
“那，那个露水落在我身上的——”
“是其中的一位。”
雪青：……
“我以为只有一个的。
该不会，那该不会花有多少种，花神就有多少个吧？”那天底下得有多少个花神啊。
“那倒不至于有那么多。”
“哦……”雪青不知道为啥松了一口气。
“花神们是不是都长得很漂亮？就像花一样？”
“我没有都见过。”
“花神们是不是，她们会不会走到哪里，哪里枯萎的花就重新盛开。
走一路，一路长出花来？”
“我没有见过，或许是可以做到的。”沈周说到这个的时候很谨慎。
雪青：“啊……
啊。看那边，那边好像是在卖各种各样做成花一样的发簪。
旁边那家卖点心的——哦？写着‘卖花神祭一日花饼’？”
看起来她想去。沈周心道。“我们过去？”
“你要吃吗？”雪青反问他。
“我并不饿。”
“我也不饿，不过我想买点带给穆材，他好像喜欢吃这个。”
他们就是从穆材那里出来的啊，沈周心想。
“但今日天色已晚，你还要回去吗？”
“嗯……也是，那就明天。明天我们过来这边的时候买了，顺道带给穆材吧。”
因为自我感觉和沈周熟了些，所以雪青的话变多了。
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看起来关系很不错的样子，在有的人看来以为是一对。
于是在经过某个店门口的时候里面的老板便向他们招手，问“客人要不要进来，为你家娘子挑一件？”
雪青淡定摇头说，“老板你搞错了，这不是我夫君。”
沈周也平静道“老板误会了”。
那老板忙说不好意思，但还是请他们进来看看。
沈周看向雪青，雪青摇头。
二人离去后。
那老板自言自语，“可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兄妹啊。”
那郎君很俊秀，女追男隔层纱，但那小姑娘却好像对那郎君没什么意思的样子。
……算了，他不做保媒的好多年，替陌生人操这心思干嘛？
今日见到这样的人，又让他想起了从前的日子。
从前他可是成了不少对的。
……
……
……
夕阳的颜色会让韶州的人想到布店里的一匹红布，又或者是想到屠鸡宰猪时刀上流下来的血。
城中一个看起来和旁边的人没多大差别的男子正在寻找他的猎物。
或者说食物。
这次到人界，表面上的目的是：寻找那个迟迟不归的沈周。
不过那只是表面上，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怎么可能真心听从神界的命令？
他已经背叛了神界。
这是一件很好的事，由他这个背叛者来寻找沈周。
谁让他曾经是沈周很信赖的部下呢。
呵呵。
如果沈周已经死了，已经消失了，那最好。
如果没有死的话，那就由他来送沈周最后一程。
他与魔交换，从魔那里得到了能更好地使用凡人的方法。
接下来在找沈周之前，就让他用这种办法，先寻找一个可以称为“可口”的凡人，然后吃掉吧。
希望是个很好的魂魄，因为这样对他来说很有益……
……
……
……
“还是太突然了吧？
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
“是啊，发生了好多好多好多事情。
有的时候我脑子还没有完全转过来，下一件就又来了。”雪青略微歪着头，皱了皱眉头。
沈周轻轻扑掉了落在少女头上的花。
然后发觉自己不该这样做的，但是都已经做完了，再说雪青也是好像没察觉的样子，那就算了，下次他会注意的。
“我到了神界之后，会把我怎么样？
我要接替，当那个花神吗？”
沈周道：
“你只是接收了花神的力量，而且是纯粹的力量。现在你身体里的力量已经与花无关了。到了神界之后，应当不会让你当花神的。”
“原来如此，是这样吗？
就好像有人有一个斧头，这个斧头后来给我了，但给我后已经不是斧头，而是做成斧头的木头和石头。对不对？”
一个神奇的比方。沈周心想。雪青有的时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说得对。
不过虽然得到的是纯粹的力量，但你以后也可以将这些力量以花神的一招一式放出，也可以不以。”
“就是说我虽然得到的是木头和石头，但我也还是可以把它们再组成斧头，或者枪？”
沈周点点头。
“花神……
花神的遗物……”雪青喃喃几声。
关于这件事情的全部，沈周会在什么时候告诉她呢。
等到了神界以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