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世之还记得那天齐善找上他，说要与他做一个交易。

他当时盯着来人看了许久，才恍惚间记起他是谁。

那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天元剑宗浑浑度日近百年，伏低做小，任打任骂，犹如行尸走肉般。

这么多年，他以为已经忘了从前的一切。

可当齐善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当他想起齐善是谁的时候，记忆就像决堤的河水，轰然而至。

原来他没有忘。

记忆早就化为囚牢和枷锁，永远地困住了他，再也走不出来。

“齐叔公，你莫不是在痴人说梦。”陆世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把剑放到一旁，“我区区金丹期修为，已有百年不曾精进半分，如何能强闯鬼界，更别说将人带出来。”

说罢又将剑捡起来，随意找了个地方盘坐，也不看齐善，低下头，从怀中拿出一块布，细细擦拭着剑身的灰尘。

黎明破晓，白昼将至。

齐善逆着晨光，月白长袍上铺了一层霞光，慈眉善目的脸微微笑着，有几分狡黠，又有几分冷淡。

“小世之，我既来找你，自然是有法子的。”

陆世之暗暗握紧了拳头，他掩饰住自己的异样，眼眸垂下，“齐叔公，你走吧，莫要再撺掇我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陆家灭门之仇我还未与你清算………”

“灭门之仇？”闻言，齐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缓缓对陆世之道：“难道不是你陆家污蔑我清誉在先，覆灭我齐家满门在后？冤有头债有主，我心慈，当初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杀了你族中几位长老罢了。”

陆世之心底不由冷哼一声，几位长老罢了？他说得倒轻松，陆家族中半数长老都快被他杀光了。

“换做是你，此仇焉能不报？”齐善笑眯眯地蹲下来与他平视，“何况，陆家灭门的真相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话音落下，陆世之脸色猛地一白，擦剑的也手开始发抖，一不小心竟划破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出来。

齐善收敛了脸上的笑，垂下眼皮盯着他出血的口子看，“可怜你亲叔公陆青成，为了救你落得那般惨的下场……”

“你住口！！”陆世之猛地暴起，颤抖着苍白的嘴唇吼道，他握着剑刺向齐善。

可齐善没有还手，他只是站起身躲了一下，锋利的长剑擦着脸颊而过，在他左脸留下一道细长鲜红的口子。

霎时，齐善左脸上的□□脱落，半张天生没有脸皮，血管盘虬交错，可怖至极的面孔露了出来。

原来齐善的脸，一半慈眉善目似弥勒佛，一半丑陋扭曲像魔鬼。

他天生半人半魔，是个在娘胎里就差点把妹妹吃掉的怪物。

陆世之震惊地看着，瞳孔震颤，有一瞬间反胃感涌上喉头，令他止不住地干呕。

他第一次看见齐善的脸……

“你也觉得很恶心吧。”齐善说着，抬手擦了擦左脸的血迹。

但那半张脸，因为天生没有脸皮，原先被划出来的口子在不断蠕动的肌肉和跳动的血管下是那么不值一提，反倒更显得这半张脸丑陋不堪。

“陆家当初污我清誉，让我遭受世人唾骂，这半张脸可是功不可没呢。”

“小世之，这一切的恩恩怨怨算下来，你们陆家可不无辜。”

齐善抬手，拿出一张半饰面具戴在脸上，刚好将他的左脸全部挡住。

陆世之对这个面具有印象，他小时候齐善就一直戴着这个面具。

后来也是陆家的大长老当着世人的面揭下了这个面具。

陆世之全身都在发抖，终于整个人支撑不住虚软着跪了下来。

陆家灭门时他只有七岁，就在几个月前，是他的生辰，他生辰的那一日晚上，最疼他的陆青成叔公为了救他被算计，在他的面前被家族中的人，活生生打断手脚，凌虐致死。

后来陆叔公打开鬼门，放出十方厉鬼吞噬陆家时，他笑了。

只是笑着笑着就哭了。

要不是因为他，陆叔公就不会死，都是他害死了陆叔公。

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他躺在地上，看着漫天的煞气，想着死了也好，他要去给叔公赔罪。

也是在那时他的魂魄被厉鬼吃了许多，但是是齐善将他救了下来。

他本已经不想活，自然也不会感激他。

可齐善说，是陆叔公托他来救自己，还说只要他活下来努力修炼，或许就有机会去鬼界救陆叔公。

于是在外流落两年后，他被天元剑宗的无极真人捡回去，此后刻苦修炼，从未懈怠过一日的修行。

可令他绝望的是，后来进阶元婴期，因为魂魄不全，他差点被雷劫劈得魂飞魄散，从此修为一落千丈，永远停滞在了金丹初期。

他最后的一丝期望也如梦化泡影，破灭了，成了一场空。

陆世之眼底已经布满了红血丝，他抬头看向齐善，良久道：“……好，你有办法我就去。但你答应过我，一定会把我叔公也一起带出来。”

“是，我从来都说话算数。”齐善笑了笑，“不过小世之，你的命……”

“我知道。”

齐善看了他看道：“好。啊对了，小世之，若你被抓，他们问你是何人指使，你便如实说是我好了。”

山峰上，一轮红日凌空，慢慢地，它又转到头顶上，接着一寸一寸地往西挪，终于天色不早，日落西山了。

无极真人闭关的洞门前，陆世之磕了三个响头，颗颗豆大的泪珠砸落地面。

“弟子陆世之，前来拜别师尊。弟子愚钝，早年漂泊无依，承蒙师尊不弃，收为徒弟，悉心教导，万般恩情世之无以为报，愿来世再还师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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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世之对着薛易珂又说了一遍：“是齐善。”

通过原著，薛易珂倒是对齐善有一点了解，但并不是多。所以也就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诱因诱使忘川河底的鬼发狂，进而导致人界破裂。他问道：“我不懂，齐善究竟有何办法能让你将人带走？”

陆世之被鬼行的威压压得难受，惨白着脸道，“这个我并不清楚。”

说罢，只见陆世之忽然捂住耳朵开始惨叫起来。

下一秒众人都听见了从他体内传来的混重古朴的声音。

这个声音令在场的鬼瞬时间戾气飙升，连鬼行都被影响了。

他皱起眉头道：“不好，这是招魂铃……”

薛易珂以凡人之躯硬抗这声音也不好受，他忍着头晕恶心从空间里取出法器，想将这声音隔绝住。

但鬼行却先一步站到他面前，抬手凝出鬼气将声音都阻挡在外。

薛易珂看了鬼行一眼，他那个状态似乎也不是很好，于是动作不停，手里的大钟甩出，慢慢变大，正将所有人罩住

可是突然罗丞惊了一声， “齐扇？！”。

薛易珂应声看去，只见红衣少女开始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转动脖子，然后是身体。

混浊的白瞳不断转动。

作者有话要说：算了来不及，明天再更一章好了。感谢在2023-04-10 23:58:31~2023-04-13 23:5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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