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涯玉徐徐下落，身上的新郎装红色醒目刺眼，他这次没给凛月考虑的时间，直接袖手一挥，让她瞬间换上了新娘装。凛月头上沉甸甸的，戴上了流光溢彩的衔珠凤冠。
他伸手想要触摸自己的脸，凛月往后一退，头上的凤冠珍珠全都颤抖。
“涂涯玉，你就算是得了我的人，我也永远不会喜欢你。”
“哦？”涂涯玉亦步亦趋，“那你喜欢谁？”他挑眉之后，眼神冰冷，“徐轻舟？”
横竖也逃不掉，恶心他又何妨？！凛月莞尔一笑：“对，徐轻舟。”
哗啦地，涂涯玉魔相尽显，眉间赤色魔印冒着黑气，黑蛇尖牙自两边嘴角伸出。
曾为一个凡人之子，涂涯玉感到耻辱。何况，徐轻舟，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是个什么东西？！
徐轻舟知道徐晞爱上凛月后，在他与凛月行周公之礼时，故意将徐晞引到房外，让他承受锥心刺骨之痛。如今，涂涯玉还能切实感受到徐晞的痛苦。
涂涯玉失去了理智，他用力去拽住凛月的臂膀，恨不得原地将她拆骨入腹，凛月下意识要挣扎，忽然看到涂涯玉凶狠的脸色骤然凝固。
反应过来时，胸口处就已经伸出了剑尖，接踵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
“你杀了九步幽，我就杀了你。”
鬼道角站在凛月身后，瑟瑟发抖，手里的剑直插.进凛月的心脏处。
凛月呼吸混乱，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死亡，可当死亡真正来临时，她比想象中更害怕。
眼前浮光掠影——爱过她恨她的养父母，那些鄙夷她憎恶她的人，青芒山上那个阴冷黑暗的栖身黑洞，还有徐轻舟，徐晞……不敢相信，这九百年的一切，痛苦的一切，终于结束了吗？
不，她不想死！
“你……”
鬼道角错愕的声音，让凛月渐渐冷静下来，她猛然意识到，剑穿心的她，竟然不流血，就连呼吸，还是正常的。
涂涯玉登时一掌用法，将鬼道角打了出去，黑暗中的魔影一拥而上，瞬间将鬼道角撕碎。
他想去拔.凛月胸口的剑，却被一道光芒刺到了眼睛，举步维艰。
“凛儿？”
凛月现在根本开不了口。
她只能亲眼看着，鬼道角的剑凭空碎成了粉末，但是胸口裂开的洞并不闭合，而是发出一道诡异的光来。
这并不是魔界之人会出现的现象。凛月的命门确实在心脏处，被刺中了命门，只有一个死字。
怎会如此？
可若她不是魔，为何会有魔火跃动在胸口？
涂涯玉艰难地踏出了一步，脚刚落地，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魔影们一哄而散，把手上的鬼道角碎片都丢了。
“不好，是连曜诛天阵！”
！
涂涯玉抬头，果见七个神族法相列阵天空，强大的法力波汇聚成七星法阵，不断逼压下来，塔楼在不断坍塌，各种破裂的木柱、砖瓦轰然而下。
连曜诛天阵需要七个上神开启，此阵一出，无人能挡。
他看回凛月，却见她身后，一座塔楼即将坠地。
*
少阳将堆积的石灰扒开一个口，果真看到一片衣角。
“殿下，就是这！”
废墟之上，一道白衣翩跹的身影长身玉立，桃花眼冷心冷情，他看向少阳那边，并指施法。
这里的石灰全部移走，露出一个人来，在她的身边，还留有一道黑痕。
少阳惊呼：“殿下！这这这……竟然还有人能在连曜诛天阵下留全尸？千万年来，还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在连曜诛天阵下不化成齑粉的！哎？这小姑娘，长得还挺好看……”
翊清蹙眉，缓缓踱步过去。
少阳用袖子擦干净了凛月脸上的灰，用手指碰了碰她的鼻尖，冷不丁跌了出去。
“活的，竟然是……活的？！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翊清瞥少阳一眼，少阳立刻闭上嘴巴。
翊清俯身下来，用指节分明的手捏住了凛月的脸颊，盯着她的脸，沉默地看了一阵。
昏迷之中的凛月感觉到一阵疼痛，不自禁咳了一声。但是眼皮子似有千金重，如何也睁不开。
她听到一个沉冷的声音说：“杀了。”
“啊？”少阳睁大了眼眸。
这么漂亮的姑娘，真的要杀？
翊清的命令不容违抗，少阳不情不愿地掏出刀子，闭着眼睛扎向凛月的胸口，可竟听到哐当一声，刀子似撞到了铁板上，掉在了地上。
少阳大骇，什么情况？！竟有他的刀扎不进去的人？可真是稀奇了，他们东山家锻造出的刀，明明是无坚不摧！
翊清眉头紧锁，他伸长了手去，凭空将凛月从灰堆里抓了起来，对悬浮在半空之中的她毫不犹豫一击。
少阳忍不主别过头去，这可是碎魂之法，殿下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啊……
但他睁开眸子时，还是看到，凛月毫发无损，甚至衣服上的灰尘都被击落了，原来，她还穿着新娘装呢。
翊清沉眸盯了她半晌。
“带回去。”
“带……带回去？”
少阳无比怜爱地看向凛月，去了九重天，这漂亮的小姑娘，就更没有活路了。
*
凛月昏睡之中又感觉到刺骨的寒冷，比冬天还要冷。
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还是睁不开，只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感觉到自己被移来移去。
“殿下，这几日，都看过了，也都试过了，如何也杀不了此女，您看……”
“哼，那就把她丢去女娲炉里，用三昧真火烧一烧。”
……
热，好热。
凛月感觉到无比清醒，她试着打开眼皮，这一回，一下就把眼睛打开了。
她看到的，却是铜壁。
滚烫烫的热气，在她的肌肤上游走，但是幸好，肌肤只是出汗，没有融化掉。
她的头发、衣服，全部都已经湿漉漉的了，喉干舌燥，想找水喝。
“水……”
凛月本能地敲打着铜壁，“我要水……”
这一敲，站在女娲炉外面的上神们脸色为之大变。
“七七四十九日了，我看里面没动静，还以为这厮已被炼成金丹，竟然还活着？！”
“诸位进这女娲炉，不出三十日怕是已经成了金丹了，此孽究竟是何来头？翊清，你说。”
最后面的翊清弯腰一揖，回神帝：“那日魔界出现一道奇光，同时天机星发生异动。天机星牵引六界格运，孙儿担心魔界有后手，旋即召集其余六上神提前发动连曜诛天阵毁掉魔界，不曾想事后孙儿再去探查时，于茫茫废墟之中发现了此女，而其余魔界事物全化为齑粉消散。此女不止还活着，甚至可以说是毫发无损，孙儿催动碎魂也未能杀她。”
“孙儿将她带回九重天时，探查过她的身体。她确实未曾修炼，乍一看体质与凡人无异，但其天灵盖内的年岁轮已经有九百余年，而此女竟然还能保持少女容颜不老。她不是妖，也不是鬼，唯有一道魔气盘亘在胸口，但此魔气古怪，不能为她所用。她体内也无魔族或者魔修应有的魔丹，想来，她应不是魔，反而和魔气入体相似。”
“啊这……”
众神啧啧称奇，更多的是惶恐，非妖非魔，非鬼非人，更非神仙，六界出现这样一个异数，不知又会牵扯出何种灾祸来。
“还有，孙儿猜测，那道魔界奇光，应与此女有关。”
“异数出现，确实会牵引天机星异动，这符合常理。”神帝颔首，扫视一圈，“诸位看，此孽该如何处置？”
众神交头接耳，神情严肃地讨论，翊清却直截了当冷冷道：“杀了。”
女娲炉里的凛月登时一个哆嗦，她沉住气，听着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徐徐道：“既是异数，总不可能于六界有利。再有，她与魔界有所沾染，想必已被带入歪门邪道。必须杀了她，才能以绝后患。”
凛月攥紧拳头，她真的很想冲出去，给那冰冷冷声音的主人一巴掌。
一个温柔的女声忍不住反驳：“羽神殿下，先不说杀不杀得了她，就算杀得了她，我们都不了解她，万一造成什么后果，到时候想要后悔就来不及了。”
翊清立刻反驳：“那到时候再想就是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凛月越听越气，原来这就是那个羽神，鬼道角他们口中的小疯子，听他说话，自己好像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怎么就恨不得自己去死，一条活路都不给？
又一个苍老的声音劝道：“哎呀，羽神殿下，消消气，咱们神界与魔界不一样，要有好生之德……老身之前算过此女，除了伤了几个男人的心之外，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在人间那么久，又是这么个情形，怕是没少吃冤枉苦，这不走歪已经很难得了。张口就杀，不太好吧。”
凛月听着，眼睛忍不住含泪。
温柔的女声忙说：“是啊，还是先探查探查她到底是何情况，如果真的对六界有难，且杀了她无不良后果，咱们再杀不迟。”
其余六上神皆以素甄、渡儒两位上神为首，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就不好提出相悖的意见。
神帝看了一眼翊清：“你这孩子，刚历劫回来，身上的戾气太重了。”
翊清闭口不言。
“既如此，先让此女暂待铸心阁，劳烦素甄上神看管。”
“是。”
翊清红着眼睛，看向女娲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