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雪露同闻十二等人已经到了明阁地界，闻十二本想着跟雪露回明阁的，但最后被沈千歌拎去了见闻山庄。
雪露到达明阁后，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是什么事呢？关于哥哥君主……等等，关于哥哥的君主，她忘了告诉哥哥……
雪露很认真的去想，哥哥的君主，除了叫司空宁之外，还有什么来着……纠结了好一阵子，雪露也没想起来，最后决定不想了。
“……”
帝都方向上。
林睢被放了出去，因为雪露已经回了明阁，他没用了。
林睢：“……”用完就扔，好你个薛还宴。
于是，这神棍开始了他的算命之路，靠着摆摊算命才勉强有口饭吃。
临走前，林睢还看到，薛还宴竟然不知从哪里抓回来个美人，那美人乌纱裙破破烂烂，身上披着不知是谁的衣服，勉强可以遮住身体。
怎么说？这人还怪会玩的。
如果一些人没有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薛还宴也不会把人往地牢里关。
这次，一如既往，单姒娘和她的两个面首，随便找了个院子关了进去，这便是又是软禁了。
至于合欢蛊，解药，这种蛊没有解药，但也有别的方法去除蛊毒。
司空濯来找薛还宴，被告知这一消息时非常震惊：什么？还有别的方法？
于是，他再次在心里骂这个老妖婆不给人留活路。
薛还宴所找的方法一种是以毒攻毒，另一种比较温和，毫无疑问，司空濯选了比较温和的一种。
这种方法，便是引蛊，将蛊虫从体内引出去。
除了调制专门的引蛊香有点麻烦外，其他也没什么。
记得那天，薛还宴顺带把单姒娘以及梅兰两人身上的蛊也引出来了，那场景，简直……不忍直视。只因这蛊虫大小不一，看着很是恶心。
司空濯一想到自己跟这虫子待了好多年，就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
好在，已经结束了。
又是一天下午，薛还宴收到了雪露的信，信中提到，她人已经到了明阁。同日，沈千歌的信也到了。
一如往常，沈千歌在信中汇报所行之事的进度，关于打理见闻山庄。
在几年前，见闻山庄是不归薛还宴管的，但某个败家子就是拿见闻山庄交换，换来了到府里当暗卫的机会。
败家子闻十二：阿嚏！谁在骂我！
若说闻十二在府里做的最多的是什么，无疑是去薛还宴书房里吃点心。其他的，至于任务什么的，完全没有，甚至有时候闻十二可以同其他个暗卫待个通宵，然后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
这分明是薛还宴陪闻十二玩过家家。
皇宫，无星夜。
这天晚上，司空濯去找了司空无言，这么晚了，司空无言还在批改奏折，这两□□廷大换血，哪里都是事情，根本抽不出时间来休息。
于是，这人便想到了熬夜来缩短时间，解决麻烦，左右再这样空旷的寝殿中，他也睡不踏实。
有的时候，皇宫真的很空旷，没有一个知心人。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今日的任务完成后，司空无言才有空搭理司空濯。
“什么事？”
“我是来找你辞行的，这么多天了，看你也挺忙的，就没有来打扰你……”
“三皇兄，我们终归不是一路人了吗？”司空无言后仰，以手背遮住眼睛，耷拉着的眼皮无不透露出他的疲惫。
司空濯没有说话。良久，他才回答：“明早我就会离开，你……不用来送了。”
“……”
在司空濯离开后，这御书房更显寂静了，只有外面的风，像是在同司空无言倾诉着什么。
“终究还是形同陌路……”
他低声喃喃。
夜里寂静，黑暗仿佛能把人拆吞入腹。
司空无言闭着眼，又想到了小时候的事情。
那是一个鸣蝉的夏夜，他同司空濯在湖心小筑乘凉，他的母妃做了藕粉，为他们两个打着小扇，驱赶蚊蝇。湖中凉风过，送来阵阵荷香，偶尔还能听见鱼儿拨开荷叶游动的声音，连带着蛙鸣也没有那么烦人了。
“三皇兄，日后你要做些什么？”
“想去江湖看看，江湖恣意，无拘无束的，那该多好啊……而且，你我都无心皇位，想来不必掺和这些麻烦事……哎哟！”
月妃一个暴栗打来，司空濯捂头痛呼。
“你们两个，少谈论这些事，小心掉脑袋。”
那时的司空无言没说话，但明显也是这个意思。现在想来，母妃的音容笑貌都是那么地记忆深刻。
更多时候，他果然还是对那件事耿耿于怀。
“此后，小宁儿便替母妃好好活着……”
那个女人强迫他在那锦帛上画押，那时尚处于浑浑噩噩的他顿时觉得有什么要离他而去了。
他剧烈挣扎着，可终是无果。
隔天，他的母妃猝然离世，毫无征兆地离开了这个人世。
那个时候，他在想，如果死的是他该多好啊，但现在，想起了那个人，他又不觉得了。人生命中总会有苦难，苦难之后兴许会柳暗花明。
这么想着，第二天，司空无言便觉得自己似乎染上了点风寒，身上没有一点力气，甚至思维迟缓，一些话语来不及思考，下一句便接踵而至。
薛还宴早朝时便见他们君主呆愣地坐在龙椅上，不着痕迹地发着呆。
说实在的，早朝素来是这群大臣最有活力的时候，每天吵个面红耳赤，吵到口干舌燥的。司空无言就这样走着神，那些人也没发现。
时不时回应两句，一早上便过去了。
下朝后，薛还宴留了下来。
“昨晚又熬了一宿？今天这是染了风寒？”
司空无言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
良久，回了一个：“啊？”
“……”
司空无言现在脑子不太灵活，他总觉得有一件事情忘了，是什么事情来着？
说了不用来送，实则在等着人来送的司空濯：“……”人怎么还没来？
等了又等的司空濯终于看见了一个人，定睛一看，不是他想等的人。
是薛还宴。
“他染了风寒，今日不会来了。”
司空濯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奈何，说不来送就不来啊，这家伙，也真是……
“三皇兄……咳咳。”
司空濯正要走时，听到这么一声，他恍然回头。
看见那人正在朝他招手，他嘴角微微上扬，朝他喊：“早点回去休息，注意保暖！”
也许，就是这样巧妙，最后一次，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见他十三弟了吧？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早在他自请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回不去了……
那风雪撩拨着他的衣摆，兜帽盖住眼睛，只露出洁白的下巴。
司空濯不知自己要到何处去，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地方去了。
回到薛还宴为其引蛊时，他私下同他聊了一会儿。
那青年拧着眉，语气说不上来的古怪：“你的身体怎么回事？就算为你引出蛊虫，你也活不了多久。”
那时的司空濯是这么说的：“我知道，这一次本不该由我来的，早在接受任务那一刻，我的人生就到头了……只不过，十三弟在这里，我就来了，我若不来，十三弟就真的走在我前头了。”
“你明明可以活的，君主死后，便只有你能登上那个位置，那些人不会让你死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概是我并不喜欢那个位子吧？我说过，我还是喜欢江湖，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你说谎，你已经在江湖待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有多喜欢这样的江湖。”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不想十三弟死，我当时拿了解药，遇到了个人，他说会帮我，前提是……我和十三弟只能活一个……”
“……”
再一次，司空濯遇到了那个人。
如果薛还宴在这里，他一定会认出，这人就是林睢。
“你倒是遵守约定。”
“这样说吧，你救了十三弟的命，就是救了我的命。”
风雪声渐渐放大，掩埋了两人的对白，也覆盖了两人来时的足迹。
只听那人说：“我不要你的命，你已经活不长了。”
“……”
继续前行着，走到山林中，不知道怎么地，司空濯觉得自己鼻下一热，紧接着耳朵，眼睛，口中都渗出了血，鲜红的，滚烫的，他像是山林间的兔子，被流矢射中。
就像前些天在山洞中司空无言拎来的那只兔子，唯一不同的是，那只兔子遇见了司空无言，还活着，最后也被放归了山林。
而他……兀地倒下，倒在了山林间，身上的温度在雪中流失，慢慢地感受到，自己全身被冻得没有了知觉，眼皮子也沉地慌。
终于，司空濯合上了眼皮，白雪被鲜血染红，又被飘荡着的雪花，一点一点地掩埋，连同他自己。
当初那个被月妃领着的小男孩长大了，学会保护自己的弟弟了。
“你一人在这宫里，孤苦无依的，不如，随我回去，给小宁儿做个伴吧？”
那温柔的月妃娘娘拉过他的手，柔声对他说。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