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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第 1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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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的纪府甚是安静,陈居正在墙头趴了一个上午,也未见有什么异常。

今天苏叶要去城南会客,近几日在京安的日程也安排得满满当当。有备无患,为了防范这颗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闹出动静的暗雷,陈居正便被吩咐来纪府蹲守,暗中留意纪浔的动向。

“这厮宅子里倒是安静得很,连个下人家丁的影儿都没有。”陈居正一边暗自嘀咕着,一边打了个哈欠,却是突然听见不远处的偏院里传来声响。

他活动了两下肩膀,猫着腰顺着屋脊循声蹿到了偏院的墙头,映入眼帘的是个……道士?

居正眉头拧成了个“川”字,怎么这将军府的后院还住着个粗衣布袍的道人?看着穿着打扮极为朴素,长发只用一根木枝绾了个丸子髻,两缕鬓发微微散落在脸颊两侧,除了模样还算得上俊美出挑,整个人看起来倒是平平无奇。

可很快,居正就看愣了神,实在是这道士的身手了得。只见人两脚左右开立,脚尖微向内扣,屈膝下蹲,稳稳地行了个起势,紧接着从腰间抽刀出鞘,后脚尖发力,脚跟一个腾起悬空,手中的刀便顺势向前刺去。一个流畅的麒麟步,顿点一个震腿踩击,手眼身法配合,势动神随,端端是行云流水,直教居正的眼都看直了。

蓄劲宜缓,力从腰中发,一个看似漫不经心的后仰,顺接向前回弹的猛冲……好!少年在心里不住喝着采。别看这道士貌不惊人,一招一式却尽显功力深厚,也就勉勉强强比恒勉师父稍逊一筹,没想到纪浔这贼人的家里竟还卧虎藏龙,有这般武艺高强之士,居正忍不住赞叹道。

看得正入神,庭院之下的道士却是一个点步,直接蹿上了树冠,饶了两圈,便遁出了居正的视野。少年猛地伸出头去左右四顾,怎么人在眼皮子底下还能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居正还顺着房檐四下张望着,却听身侧一阵击空破流的声音,只一偏头,便见从斜下方飞刺过来一柄利器,少年躲闪不及,“啊——!”的叫喊都未毕,就从墙头跌落,身后擦着后腰而过的利器便“咻——”一声震碎了瓦片,直直钉在了片刻前他所在的位置。

居正仓皇地抬头看去,原来那划空而过的利器竟只是一截折断的枯枝,却能有如此大的威力,少年咽了口唾沫,登时冷汗遍体。

还没稳住气息,身后便传来一道更为清冷的声音:“你是何人?”

这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居正猝然回头,对上一双毫无情绪的眸子,方才那个青衣素卦的道士,右手执刀背在身后,此刻正居高临下地斜睨着他。

“我……我……呃……”也不知是因为对方过于冷淡的神态语气,还是过分精湛的刀法,居正一时有些语无伦次,竟连起身都忘记了,只是维持着跌坐在地的姿势,伸手挠了挠头。

那道士纹丝未动,只有眼神上下将少年扫了个遍,“大白天的趴人家墙头?”

明明这句话也是没有分毫表情和语气的,居正却总感觉这道士是皱着眉开的口,他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才抬眼又带着几分躲闪地看向对方,“道,道长……我……”

周歧这才看清,眼前这个蹲了一上午的小贼原是个半大的小子,脑袋上不知什么时候还挂上了两片树叶,此时有些窘迫的模样,想是做贼心虚。“你是谁家的孩子?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周歧的话音依旧冷漠,神色却是缓和了许多。

居正显然没有从这冰山道士的脸上看出情绪变化,脸色涨红,急得打起了磕巴:“我,我,我才不是孩子呢!我不是孩子……”居正的话越说越小声,竟囫囵着变成听不清的嘟囔。

周歧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是孩子就像个大人做点正事,别学着偷鸡摸狗爬人墙角。”

居正哪里认得什么平西亲王,只当周歧是纪浔府上客居的哪路无名侠士,见对方作势便要转身离开,连忙上前两步追上,“道长,你这功夫好生了得!敢问道长名讳?”

周歧理都没理,只是自顾自地转身就走,“打哪儿来的,便回哪儿去。”

“哎——!”居正眼角都垂了下去,他自小便对武艺高强的侠士十分憧憬,眼前这道长朴实无华的穿着似乎也因为高超的武艺而显出几分玄门隐士的派头,“道长,我……我明天还能来吗?”

周歧的脚步一顿,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嫌弃:“我不带孩子!”

居正的肩膀沉了下去,嘴角也不受控制地瘪成了覆舟,却听已经走出很远的道长幽幽来了句:“腿长在你自己身上,若非要来,我还拦得住你不成?”语气依旧冷漠得瘆人。

……

苏叶下了车,便见城南的秋林胜景,高大的银杏树,秋来便成为一面金色高墙,之间点缀着火红的枫树,如吞了红日的晚霞,又像隐天之势的燎原星火。

不过今日她来,只是借着赏秋的由头,实际是为了见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苏叶避开大路,在枫林里走了几许,便见不远处一棵形冠颇硕的槭树之下,女子一袭清荷色的妆缎百蝶裙,正温情款款,眉目含笑,“阿叶。”

苏叶亦是莞尔,紧着步子走上前去,言语中尽是惊喜,“阿月姑娘。”

旧友重逢,喜不自胜,苏叶看向眼前的杨灵月,比起甘州时大病初愈的疲惫之态,俨然添了几分红润的气色,眉目含情,直教这满林的红枫都失了颜色。

杨灵月主动地牵起了苏叶的手,“族中事务繁多,姐姐作为家主抽不开身,我便代为前来,听闻阿叶遭了苦,我也多留几日,好好陪陪你。”

苏叶心下生出暖意,反握住了杨灵月的手,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阿月……”

与杨氏姐妹相处的时光恍如昨日,可仔细算来,一别已有将近整年,期间为了掩人耳目,只以简单的暗语书信做联络沟通,苏叶不住打量着眼前人,感慨万千,“阿曜她可还好?”

杨灵月眼神明显地亮了许多,一双美目弯成了月牙,“姐姐她最是想念阿叶了,此番若是得闲,不如随我一同去甘州长住?左右这京安暗水深流,混乱得很,反倒不如西北太平。”

苏叶的神色暗了暗,“我又何尝不想安稳度日呢,可天下不得太平,若是以叶障目,掩耳不闻,教我如何睡得安稳?”

杨灵月转了转眼睛,收敛了犹豫的神情,又挂上了笑意,可还没开口,只听苏叶又道:“罢了,有志未竟,难以心安。阿月,我们先聊聊正事吧。”

此番二人碰头,确有正事要谈,苍木教最初的支持就是杨氏,凭借杨氏多年积攒的屯粮,以“义食”为开端,这雪球才能越滚越大。苏叶拍了拍杨灵月的手,转身准备引着对方朝自己的马车走去,那里面装了近来各地义食分发收入的账簿,这般关键之物是决计不能有半分差错的,故而积攒下来,两方决定当面交接。

“两日后,就在此处,会有一波京安的劳力集结,我已安排妥当,新晋的叶子们会直奔西北,修建来年春耕要用的水车。阿月不如直接带他们回去,路上我也更放心。”苏叶边走边道,今日约在这里,正好带杨灵月熟悉路线。

杨灵月脸直接就垮了下来,语气带着嗔怪:“阿叶这是赶我?才来京安,就急着安排我回去了?”

苏叶面上一怔,连忙摇头,“京安不太平,亦非你我主场,你在这里久居,恐生变故……”

苏叶的话没说完,却见杨灵月的眼神陡然生出厉色,直勾勾地紧盯着前方,苏叶顺着目光看去,只见二人不远处,一个男人正悠哉地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手里捻着一枚红枫的叶柄,晃悠悠转得正起兴。

纪浔?苏叶也蹙眉,他怎么来了这里?

苏叶伸手想将杨灵月护在身后,对方却是先她一步,朝着纪浔走去。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威名远扬的骠骑大将军啊。”杨灵月扬声道。

纪浔闻声,俯视着逐渐朝他走近的女子,又越过对方看向苏叶,意味深长。

“你是……”纪浔收回眼神,翻身下马,仔细打量起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女子,“杨灵月?”

杨灵月轻哼了一声,却是保持着表面的礼貌,微微福身道:“民女甘州杨氏,见过将军。”

二人说话间,苏叶已经默默走到了杨灵月身侧,眼神却悄悄瞥向几人不远处的马车,那上面还有苍木教重要的账簿,莫非纪浔此番前来,是打起了粮账的主意?

苏叶心下警觉,看向纪浔的目光也不由寒了几分,她暗自叹了口气,看来今日是无法议事了,只能暂时避开这个话题,另寻时机。

纪浔轻轻歪头转向苏叶,自言自语般感慨道:“很美。”

苏叶亦是福身,望向满山的红叶,应承道:“是啊,城南的枫林如今正是好时节,经了秋霜,却更添艳丽……”

“我说的是你。”纪浔出声打断了苏叶并不走心的客套。

杨灵月的脸皱成了一团,显得十分难看,苏叶亦是怔然,花言巧语,难道是有更深的意图?

苏叶心下思忖着,几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纪浔却突然对杨灵月发话了:“怎么不见杨家主一同前来?”

苏叶不知纪浔这一番绕着圈子是要套什么话,便想拉住杨灵月,准备找个由头推辞离开,可杨灵月显然对纪浔没有忌惮半分,言笑晏晏回道:“杨氏家大业大,我姐姐作为家主,自然是日理万机,哪里像某些人,还有闲情雅致来赏秋寻景,强凑女子的闺中约会?”

苏叶蓦然转头看向杨灵月,纪浔也似乎没料到一向温柔谦和、知书达理的杨灵月竟能语出惊人,直接反唇相讥,微微挑眉,便回道:“哦?那真是可惜了,我倒甚是想念杨家主,当时临行前还送了一份礼物来着,也不知那赖皮小狗的红裙子合不合身……”

苏叶听得一脸懵,杨灵月一双好看的眸子却是紧紧地瞪着纪浔,从鼻腔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好一会才稳了情绪,柔声回道:“哎呀,将军一说,我才想起来,我姐姐当是哪家小乞丐留下的脖领子呢,说是晦气得很,早就命人扔了。倒是将军……”杨灵月话音一顿,上下扫了纪浔两眼,又“扑哧”笑出声来,“倒是将军怕不是在京中日子过得紧?怎么头上还戴着这么破旧的抹额?啊呵呵……”

“……有情人所赠之物,旁人怎会懂得?”纪浔不似刚才那般嚣张不羁,只是敛声回应。

苏叶闻言,抬头便迎上了纪浔带着热切的目光,说是逃避也罢,畏惧也罢,她自打回了京安便没有再认真打量起纪浔,如今仔细一看,那额头上戴着的,她绝对不会认错,可不就是当初自己一针一线歪歪扭扭绣的那条抹额嘛。可分明在分别之时,被她一刀斩断了,如今怎么又完好无损……

苏叶的眼里有几分茫然,纪浔却眨巴了两下眼睛,才依依不舍般移开了目光,又对上杨灵月,“……哈,不过一年不见,口气倒是见长啊……”

杨灵月亦是不甘示弱,皮笑肉不笑道:“纪将军也不逞多让啊,只不过如今穿金戴银,怎么反倒不如纪管家看着顺眼?”

苏叶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情景有些似曾相识,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她完全插不上话。

纪浔终于不屑再东扯西扯,眉眼压低了几分,冷声道:“别装了,日理万机却能抽出工夫金蝉脱壳,骗得了小叶子可骗不了我,是不是啊,杨家主。”

苏叶一番听下来,其实心中已然有了怀疑,她也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却见对方只是耸肩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回望向苏叶道:“真没劲,阿叶……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族里事情太多了,我闷得很,就和阿月换了身份,溜出来透透气嘛……”一边说着,手顺势就攀上了苏叶的胳膊,“最重要的是想来见你!”

是姐姐还是妹妹倒都无妨,苏叶只想赶紧带人离开,“阿曜……”

话没说完,纪浔却是白眼翻到了脑瓜顶,下意识地拽过苏叶的胳膊,“她就是个骗子,嘴里没一句实话,小叶子你别跟她走太近……”

杨灵曜也不装了,一把将苏叶扯得更紧,看向纪浔亦是显出咄咄逼人之势,“我是骗子?骗子总比疯子坏种强!”

“你说谁是疯子坏种?”

“哼,你自己做了什么还用我一件一件重复给你听吗?你滥杀无辜,让阿叶功亏一篑,狼狈地离开了京安!”

纪浔的眼底浮现出了杀意,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你算什么东西?你又知道些什么……”

杨灵曜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声音高了几度,挑着眉毛喊道:“阿叶的父亲是怎么死的?是为了保护你的家人!可你呢,阿叶一个人等了你那么久,你倒是郎情妾意带着美娇妇伤了阿叶的心,狼心狗肺的东西……”

“够了!”苏叶用力地甩开了两人的手,“够了……”

唇枪舌战,一触即发的战场猝然哑了火,苏叶又是一个福身,语气平静得可怕:“骠骑将军,小女身体不适,恕不能与将军同赏秋色,失陪了。”

转身回眸,苏叶又对杨灵曜道:“阿曜,舟车劳顿,今日先同我一道会客栈歇息吧。”

说罢,苏叶便只留下一个背影,兀自朝着马车走去。杨灵曜回过神来,急忙三步两步便跟了上去。

临上马车,杨灵曜仍是嘴上不饶人地回头朝着杵在原地的纪浔讽道:“你与我逞嘴上风头有什么用?我想见阿叶,纵是想方设法也定要来。你却畏畏缩缩,只敢将人推得远远的。我纵是骗子,也比胆小鬼要强上百倍,千倍!”

……

苏叶带杨灵曜回了客栈,替对方早就留好了旁边的空房,可杨灵曜却是软磨硬泡,不是嫌弃房间太冷床板太硬,就是嚷嚷人生地不熟的害怕自己独寝,非要与苏叶同住。

苏叶从城南回来之后,话便少了许多,两个女子收拾妥当,准备入睡时,杨灵曜便拉着苏叶要给她唱段新学的戏。

咿咿呀呀一段小曲结束,杨灵曜只穿着中衣,依旧是额头泛起了汗珠,不过苏叶面上总算没那么死板生硬了,杨灵曜便一边笑一边拉起苏叶的手左右摇晃,“好啦,都是我的错,不要生气嘛!”

苏叶叹了口气,面色缓和了许多,有些无奈道:“我与纪浔的事,往后不要再提起了,我们如今形同陌路,能维持表面的安宁已是万幸。”

杨灵曜脱了鞋子,三下两下就挤到榻上,将被子盖到了领口,眨巴着眼睛道:“那贤王殿下呢?你书信里提起过的,听说经常去宣州找你,莫不是……有戏?”

杨灵曜嬉笑着将苏叶也拉进了被窝,两个女孩便凑在一起共享着温暖。

苏叶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与人同寝,不由面上生出一些不自在的羞赧,杨灵曜却以为是因为贤王,不由蹙起了眉心,“我没见过那殿下,听闻是个风光霁月的翩翩君子,不过男人嘛,可不能信他们说了什么,要看他们做了什么,若是阿叶倾心于他,改天我便去探他一探。”

苏叶摇了摇头,“我与贤王殿下只是合作,我们此番能够迅速发展,也是多亏了殿下照拂,切不可胡乱言语,有所冲撞。”

杨灵曜点头如捣蒜,喜笑颜开道:“哎呀知道啦,阿叶你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却像个七老八十的,不提这个了,我再给你讲讲甘州的新鲜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到了深夜,苏叶少有的体会到了闺阁女子间的闲谈乐趣,如此,倒也将白日的苦恼阴霾一扫而空,都城的夜难得的太平安稳。

次日,京安的街头巷尾却突然传遍了消息——苍木教的相母就在京中。

这无疑将都城内的暗流翻到了明面之上,一时间蛰伏着的势力都跃跃欲试地纷纷冒头。

朝廷命人加守四方的城门,严查进出往来的人员车马,而坊巷间关于相母和苍木教的种种小道消息亦是甚嚣尘上,真假难辨。有人振振有词说相母实际是年逾七旬的老汉,也有人信誓旦旦地称亲眼见过相母分明是个战乱丧了丈夫的寡妇,更有甚者拍着胸脯直言和相母是称兄道弟的八拜之交……

由于纪浔的中秋之邀,此时京安尚未离城的地方官吏和氏族家主众多,关于相母的种种猜测便更是层出不穷,一时间也难以判断究竟谁才是苍木教真正的幕后掌舵人。直教众家主们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遭了有心人的暗箭。

消息传到俞轲这里,手下主动请缨:“大人,属下愿领命,探查相母,当机除之。”

俞轲则是咂摸着嘴,气定神闲道:“相母嘛……你不除,我不除,自然有人会去除。”

手下单膝跪在地上,有些不解地看向俞轲,“大人……”

俞轲冷哼一声,幽幽道:“听说四皇子从宣州带了人回来?”

“是宣州钱监之女,名唤苏叶。”手下如实禀告道。

“呵呵,来的好,老四这是将纪浔的弱点拱手送上,想要借刀杀人啊,我们若是不领情,岂不是浪费了殿下一片好意?”

“大人的意思是……?”手下抬头看向俞轲的眼色。

“先除苏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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