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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三十八·君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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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等巡盐使一行人从越州回到君临时,已经是同年秋天。

诸位功臣的车马尚在京郊时,亲眷们便已得了消息,都在各自家中翘首等望亲人入城。他们一行人一走就是半年,直到秋风起,金桂香的时节,才好不容易功成归家。

巡盐之旅路途凶险,好在出发时队伍里有多少人去,今天仍旧有这么多人回来,这不可不谓是桩幸事,加上全功而返,陛下自然大喜,特命太子亲自操办庆功宴。据宫里传出的消息,庆功宴定在众人回京后第五天,地点设在忠义殿。

自半年前宫门外一别,裴雯敏没再见到过薛遣棠,他出发前,她心里还有些赌气,故而一直没找过他,不想到了出发当日仍不见任何来自他的消息,她这才意识到他说的“不要等”都是真的。

薛遣棠头也不冲她回一下地,就这样离开了君临城,然而裴雯敏是毕竟喜欢他的,心中那些不平不快又能坚持多久呢?何况距离能让人原谅很多事,在他走后不到十天,裴雯敏已非常想念他。

巡演队伍中也有裴家相识的儿郎,故裴雯敏在家中也听过关于薛遣棠在外时的只言片语,据说,他受了些伤,不过只伤及皮肉,不及内腑,所以并无大碍——其余方面的事,因是机密,她也不得而知了。

一听说今日薛遣棠回来的消息,裴雯敏便打定主意要跟着母亲去靖平侯府拜访,好“顺便”遇上公子回府。

对她这番举措,薛遣棠早就心里有数,是以在府中前厅见到裴氏母女时,他心中反倒隐隐觉得踏实。

他可是有备而来的。

——看到一个黑麻麻的大汉走进来时,裴雯敏险些惊得大叫,差点没跳起身躲到屏风后面去,裴夫人也是两眼一愣,但定睛一看,这狂徒似乎有些眼熟……等薛夫人眼眶泛红,走上去握住他的手时,母女二人才明白,眼前这个皮肤黢黑,须发杂乱,身上好像还有点儿霉味的男人就是昔日玉树临风的美男子薛遣棠。

薛夫人心疼地捧着儿子的脸看了又看,又让他连转好几圈查验身形变化,流下了半喜半忧的泪水。等薛遣棠向裴夫人母女见过礼后,又代儿子向二位赔罪:“让相国夫人见笑了,犬子着急回家报平安,不知有贵客在,这才冒冒失失冲撞了,还请夫人见谅。六姑娘,没吓着你吧?”

裴雯敏心悸未平,樱唇微张,牙关紧闭着晃了晃头。

薛夫人知道她是被吓到了,便请她移步花园,去透透气。裴夫人见女儿忸怩失措的神色,又生气又尴尬,替她随意找补了几句,二人由薛夫人陪着,到园中待了一会儿便托辞走了。

等上了马车,裴夫人便微愠道:“适才见到薛遣棠,你竟吓得话也说不利索了,平日里我都是怎么教你的?就是泰山崩于前也要面不改色,这才是大家出身的气度,这么点小事就如此沉不住气,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今日我们为什么原因去的侯府,薛夫人岂会不明白?她儿子才一回来,你就那般反应,岂不让她觉得你只是叶公好龙,贪图薛遣棠之容色罢了?他们武将出身的,最忌讳家眷经不得事自乱阵脚,方才那一幕,怕是薛家人心里已经不舒服了。”

裴雯敏垂头听训,眼里慢慢噙满泪水,裴夫人见状,又是心疼起来,“这薛遣棠也是的,凯旋回城也不知道收拾收拾,活像个草寇模样!到底是小门户爬起来的,徒有其表,骨子里还是野蛮不讲究。唉呀,好了好了不哭了,你是相国之女,出身元阳裴氏,只有你挑别人,没有别人挑你,再不必怕的。”

唉,裴夫人自己也是一声叹气,薛遣棠人品是好,就是这武将出身,打打杀杀的,日后真叫人忧心。裴雯敏是她膝下最小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别说杀伐血迹,身上连个针扎的伤都没有,这个女儿要是嫁到薛家去,以后怎么受得了?天天操心这担忧那的,身子怎么撑得住?

偏生是裴雯敏自己喜欢薛遣棠,说什么非他不嫁之类的话,再加看在圣人和太子的面上,裴夫人才同意接触这门亲事,否则,单凭过去薛遣棠和七公主的事,怎么也不应该选他的……打住打住,裴夫人告诫自己往事不可再提,如今李烨已是太子,七公主和亲也好几年了,重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简直是引火烧身。

可是想都想到这了,裴夫人脑海中又冒出一个猜测来:万一,薛遣棠不是不知礼数,而是故意的呢?他为什么这么做?

这回,裴夫人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这是真不能再想下去了。

平顺送走裴相夫人母女俩,薛夫人心里也是舒了口气,转头就命小厮去催公子沐浴更衣,再到容安堂同自己说话。

半个时辰后,沐浴清楚了的薛遣棠才来到母亲的院子里说话,他已重新冠发,剃了髭须,换上一身干净清爽的靛青圆领袍,除了黑些壮些,其余容止都与平时无异。薛夫人看了看儿子,又命下人们都出去,这才爽朗地开口说:“你呀你,知道的说你是外出巡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逃难至此呢。”

薛遣棠站起来同母亲谢罪:“多谢母亲圆场,否则儿子方才在客人面前,就要辱没侯府名声了。”

“不存在的,”薛夫人单手一挥,“只是你薛遣棠的名声辱没了,我靖平侯府可是好端端的,方才,裴夫人还夸我那园子打理得别致呢!”

薛夫人言罢自己又笑起来,这只小狐狸,真当亲娘看不出他是故意的?

不过,这轻轻一试,却也叫他试出点东西来——于他,于靖平侯府,柔弱娇贵的裴雯敏都难说是良配。薛遣棠是很聪明的,他一早看出了这点,这回才会故意邋邋遢遢地出现,好叫她知难而退。

对裴家,薛夫人也有自己的一套考虑,陛下迟迟不过问这桩婚事,估计心中并不想薛家同裴家走得太近,毕竟薛家是陛下的心腹,而裴家始终是外戚,若两家联姻,搞不好会带来尾大不掉的烦恼。

陛下扶持薛家本就是为了与名门世家抗衡,若促成这桩婚事,不就违背初衷了么。

所以,薛夫人估摸,与裴家做姻亲这事,大抵成不了,当然,也不能成。

她不再追究薛遣棠冒犯贵客之举,转而问起他这次越州之行的事情。“对了,你的伤怎样了?”

薛遣棠摇摇头,“母亲不要担心,都是些皮肉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其实他伤得不算轻,在越州时他们被人劫道,歹人一刀割进他的左大臂的肉里,背上、小腿上又分别中了一箭,其余轻伤处如下颌、手腕、膝盖处的擦伤、挫伤更不用多说。

但是比起伤势,他更在意的,是此行中遇见的一个人。

此人名叫李忘昔,是韩王府给独女惠安县主招的赘婿,在这回巡盐中,被县主安排进来,给他当副手。

李忘昔身手了得,进退有据,原本,薛遣棠对他是很欣赏的,然而在最终一战时,李忘昔一时不慎,被薛遣棠看见了他藏在身上的一枚令牌。

那牌上刻着的应不是汉字,而是某种外族图腾,薛遣棠并不认得,当时情况紧急,他也不知道李忘昔是否发现自己看到了,其后,李忘昔亦有类似试探的举动……这虽只是件小事,但还是要报与太子知道才好。

而且……李忘昔是韩王府的赘婿,韩王府一向与李烨交好,若不查清他的底细,万一韩王府出了什么岔子,难保不会波及李烨。李烨的太子位还没完全坐稳,想暗中动手脚的人仍有不少,薛遣棠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母亲,韩王府近来可好?”

薛夫人有些诧异为何儿子无端端问起这个,“挺好的,韩王和夫人虽然年纪大了,身体都还不错。前不久我进宫时,还遇上惠安县主,她成婚不久,却求子心切,皇后还赏了不少补品给她,要她好好调养身子。说实话,命妇里有不少笑话她的人,但我觉得不该这样,毕竟韩王府的情况摆在那里,她一人独立支撑整个王府,是很了不起的。”

韩王夫妇伉俪情深,却一直子嗣单薄,早年间生下二女一子,除长女惠安县主李云清外皆不满周岁,直到中年,二人才又得一子,取名长兴,不幸的是,幼子李长兴六岁时早夭,韩王妃承受不住打击,自此一病不起。此时,韩王夫妇年事已高,难再生养,眼看韩王一脉就要断绝,惠安县主毅然决定不外嫁,留在王府,招纳赘婿,以一人之力撑起全家。

她不知从哪捡回一个人做赘婿,给他改姓为李,改名忘昔。李忘昔就像她的男儿化身一般,拼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而李云清自己呢,则照顾一家上下,管理内事,还要替出身低微的李忘昔斡旋于世家高门之间争取机会。

李云清少年时就与李烨关系不错,她一直称李烨为六哥,早在李烨还是越王时,李忘昔就暗中为他奔走处理杂事,如今她们夫妇在李烨阵营中,算是老人,所以关于那块令牌,薛遣棠必须弄清楚。

从容安堂回到自己房中后,薛遣棠感到左臂的伤隐隐作痛,他忍不住去想,如果今天看到他狼狈模样的人是李沁喜,她会做何反应?

多年以前,他奉命参与一桩大案,归来时衣衫褴褛,李沁喜心痛之余,探望时竟还有心思调侃他被人逼到墙角,真是武艺不精。

在沙漠里的时候,水源稀少,极其珍贵,众人都是十天半月不洗脸,李沁喜吃了这番苦头,竟然还苦中作乐,到处嗅自己和他身上的衣物,看是否有酸味。

若被她见到自己又脏又臭地跑回家,她大概会……仰着头,与他一起哈哈大笑吧。

庭院寂静,他耳边却仿佛听见了她的笑声。越是寂静,越显得她的声音如泉水般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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