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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三十九·君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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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越州巡盐之行,虽收效可喜,但这还算不上是举国轰动的事件,故而庆功宴不宜太过铺张。李烨将席面安排在忠义殿善成厅,而非一等大宴所用的旦明厅,座次、菜肴等的布置也去奢从简,总之,本次庆功宴,不重享受,只取一个“入忠义殿”的名头。

他这样做的原因是,本次巡盐队伍中的重要位置大多都被陛下安排给了他的人,这是陛下在给他机会,让他为日后铺路。入忠义殿庆功是显朝官员的荣耀,若有这样一批人听命于李烨,他在朝中的地位就会不断提高。

有才,有权,有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才是名副其实的太子殿下。

然而,李烨在感激老父栽培的同时,心中亦甚隐忧。听母亲说,父亲近来精神不大好,太医说是劳累所致,但老父仍不辞辛劳,继续过着焚膏继晷的日子,快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能吃得消?也许,父亲是感觉力不从心,才会这么急着为他筹谋。

母亲今年也四十有六了,上回去宝清宫陪她说话,李烨无意间看见了她鬓角里藏起来的银发正若有似无地反射着日光。那瞬间,他突然觉得很心慌——父母已老了。

他是生在他们年轻时的孩子,是以在他心里脑海里,母亲一直活泼欢快,父亲一直坚实可靠,等冷不防发现他们真的老了时,李烨心里便没了底气,不再踏实。

他闷闷不乐了好几天,直到近日有好消息传来,才终于将他心头的愁绪冲淡。

“遣棠!”他笑着挥挥手,目光注视着友人从远处走来。

“臣薛遣棠,拜见太子殿下!”

李烨将躬身的薛遣棠扶起来,看他容色依旧,毫发无缺,高兴得冲他肩膀上来了一拳,薛遣棠岿然不动,只礼貌地晃了晃脖子。

几句寒暄过后,李烨便问起巡盐途中传回的各种传闻,薛遣棠一一作答,二人一路说一路走,从东宫门外,一路去到忠义殿外围墙边。

薛遣棠忖度再三,终于寻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李忘昔之事告知李烨,李烨若有所思道:“他的底细王府肯定是查过的,我只知道他是康州人,那里近西域,有外族纹饰流通不是奇事。这件事情我们既然注意到了,只需留心就好,他毕竟是县马,在未有任何不利举动之前,千万不能轻慢怀疑。县主的性子你晓得,刚烈好强,若伤了她的心,我们必遭报复。”

李烨当然不至于会怕李云清,但他们是堂兄妹,手足之间伤了和气,总归是不好的。

“哎,”李烨抬起头看头上青天,“不说这些了,说个开心的事情给你听——阿淮有了。”他环顾四周,小声说道:“前天才知道的,才两个月,只有家里人和你知道。”

薛遣棠双眼一亮,长大嘴,空空开合半天,才压低声音:“恭喜殿下和太子妃!”

李烨抿着嘴,难掩兴奋幸福地笑着点头。

两人停在宫墙边,李烨望见远处东宫自家的屋顶,不由轻快地道:“哪天夜色好的时候,又到房顶上喝一坛吧?”

少年时他们就喜欢偷溜到房顶上去饮酒,这个爱好一直保持多年,从潜龙府到靖平侯府、越王府,甚至到东宫。东宫规矩繁缛,有一晚李烨独自爬上顶去时,险些被经过的潜龙卫认作刺客捉拿,那晚,等事情水落石出,李烨留在房顶上,看卫队少年们成群结队走过檐下朝青云门去,他嘴边只是喑笑。

夜色经常好,可是少年游难再得,薛遣棠不知“哪天”会是哪一天,但他还是点头,同李烨作下约定。

此时此刻,一行大雁掠过皇城上空,传言说它们是忠贞之鸟,李烨欣赏地望着大雁南飞的身影,心中忽然感到有一瞬闪失,他目光徐徐转向身边形单影只的挚友,薛遣棠眼光深远,也在看回南雁。

李烨嗓子干干地,犹豫半晌才故作轻松道:“净说我的事了,你呢,准备什么时候娶妻成家?”

薛遣棠一笑,“七夕的时候臣刚去求过签,住持解签说是时候未到,还需静待。”

“臭小子,跟我你也打太极?”

“是真的,”薛遣棠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锦囊,里面就装着那日抽到的签文,“臣心里也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人海茫茫,良人难求,他已经遇见过一个,想再来一次,谈何容易?

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她。谁人能像她那般与他分享生命?他们拥有的太深刻太炽烈,任岁月怎么抚都抚不平。

薛遣棠曾经设想过自己的结局,也许会和她一样,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他会娶一个各取所需的妻子,生下对两家人都十分重要的孩儿,各自完成对家门的责任,平静疏离地在同一屋檐下,各自度过余生。

这种结局令他感到很不忍心。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在内,被困住的心都只会枯萎。

李沁喜就是如此——每每梦见她的处境不好,薛遣棠便心痛难抑。

所以他去寺院拜佛求签,祈求上天网开一面,希望她在远方能过得幸福安宁,千万不要如他梦中那么伤心。谁知道签文开出来,只道他是瞎操心——李烨接过签文,念出声:“石藏无价玉和珍,只管他乡外客寻,宛如持灯更觅火,不如收拾枉劳心?”

李烨琢磨半天,说出了自己的见解:“我读这签文,颇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之感啊。我就问这一次,你老实说,你对裴雯敏,真是一点想法没有么?”

他接着说:“她对你是真上心,三番两次求到阿淮面前,我只是听说,都觉得她实在用心。我本不想干涉你,但你拿出来这签文,我倒真觉得有几分天意在里头了,这才不得不说。你我也二十四五了,有时候看着你孤家寡人,我心里……并不好受。若你并不讨厌她,不如就顺应天意,接受眼前珍惜你待你好的人?”

李烨觉得自己颇为薄情:“感情的事,若不能两情相悦,便只剩两个选择,选你爱之人或者爱你之人。你若觉得前者太难,不妨给后者一个如愿的机会。”

李烨自知这番话容易得罪人,故而眼神有些闪烁,薛遣棠明白他的心情,只是笑着看他,回答道:“殿下好意臣都明白。但臣并非裴姑娘心中所愿,殿下错点鸳鸯可不行。”

“怎么可能!”李烨才不信。

薛遣棠不想说门第之别的陈词滥调,而是对李烨说了真话:“裴姑娘只见过臣几面,对臣不甚了解,只把臣当作谪仙一般的人,在她眼里,臣当永远鲜衣怒马,君子脱尘。但臣只是世间普通男子,也会出汗,会宿醉,会染秽,并非是她心中想的那样。她想要的不是臣,也不是臣的感情,只是一身白衣皮囊。裴姑娘还小,处世习惯与臣大为不同,我们根本谈不来。”

他说的很有道理,李烨不知内情才作方才那番劝,现经他本人这么一说,觉得确实不大合适。“那你打算怎么办?靖平侯府若拂裴家的脸面,后果怕是不好。”

薛遣棠轻叹一声:“臣只怕会令殿下为难。”

说实话,这的确会给李烨带来点麻烦,不过,“这无妨!你若拿定了主意说不行,我就装不知道,想办法替你挡回去。而且我认为,舅父不至于这么不讲道理,万一真有万一,你这做晚辈的,诚心诚意给相府低头赔罪便是。”

有我在,不会叫你吃闷亏,李烨心想。

于是,裴雯敏与薛遣棠之间的事,在李烨这里便算告一段落了。这日他回去以后,便将薛遣棠的话同长孙淮说清楚了,要她见缝插针地劝劝裴雯敏,以免日后尴尬。长孙淮孕期头三个月害喜得厉害,极少见外客,一直没机会见裴雯敏,裴夫人倒是来了几次,不过裴夫人不主动提,长孙淮也不好起头。

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里,裴雯敏没再去过外头的席面,一直闷在家中。至于薛遣棠,他仍是按部就班地过自己的日子,偶尔哪天练兵脏了累了,便招摇过市。

事情发展到这里,李烨觉得,可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也还算是顺利。

正月里有一天,长孙淮忽然告诉他,她从齐国公府少夫人,也就是裴雯敏大姐那儿听说,几个月前薛遣棠巡盐回府时,邋邋遢遢的样子把裴雯敏吓了一跳,几个月不想出门就怕碰见他。李烨这时才真切地明白,薛遣棠为什么说他和裴雯敏不是一路人了。

他还来不及多感叹,便听到长孙淮颇为不悦道:“她那话听着太过分,我当时便叫人送客。她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嘴里眼里都是对武将之家的轻蔑,殊不知我也是将门之后,哪里会容忍她这种做派!武将保家卫国,风霜雨雪刀山火海无惧无悔,京城里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见了些许破衣旧衣就怕得要死要活,全不知该体谅、敬重将士们征战之苦,真是叫人窝火!”

李烨只好苦笑着安抚处在孕期的妻子,劝她不要太过激动,以免伤身。虽然他与长孙淮意见相同,但显朝门第之别由来已久,世家大族之间盘根错杂,即便是皇权也无法完全左右此间格局——若一切不是那么艰难,陛下也不至于操劳成疾。

说到这个,李烨望着自己眼前白色的吐息,心情又沉下来。

他近来很忙,他是勉强抽出空回来陪长孙淮。等安抚完妻子,他还要赶到宸极宫去,照顾风寒方愈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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