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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再弹箜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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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中的打斗越演愈烈,小贩的菜篮子被扔到半空、煎饼摊被掀翻。

那群人无法靠近云深,好几个已被除了武器、打倒在地,但毕竟人多势众,他始终无法脱身。南絮那边肯定出事了,越想越心急如焚,借着矮梯子和墙体,不觉已踏上了成片的灰色屋顶。

视野瞬间开阔起来。西北方向一阵浓烟醒目极了——定睛一看,竟是青居酒楼!糟糕。那个位置还很像是玉泽的房间。

七年前,在繁城,困在火中奄奄一息的南絮浮现在眼前。难道又要让她经历一遍过去的苦痛?多少回,她总在噩梦中回到那场大火,眉头紧锁,汗水如雨。

这么想着,云深分了心,背后那人一剑刺来,没来得及完全躲开,肩头瞬间被血液染红了。顾不上疼痛,他收了心灵活地闪避,几下便把长剑夺过来,人已被踢下屋顶了。

好在这时,从潭州就跟着他的部下们终于也赶了过来。

其实,他心中有万千忿恨:为什么总是躲不掉,总是有人从黑暗里跳出来阻挠他。明明,明明已经离幸福很近了。

他早就写信回将军府,或许那里已开始张灯结彩准备婚礼了吧,连舒家那边也给足条件摆平了——偏偏,还是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冲出来,要伤害南絮,要把她从自己身边抢走!而自己,怎么就那么大意,再次放她一个人了呢?

不长眼的人向云深扑过来,挥剑如风快无影,直接横切对方颈部动脉,鲜血像喷泉一样射出来。他转头避开,但身上衣服还是湿了大片。还不过瘾似的,他又砍断了几只手脚,才终于清醒过来。把这群人交给部下,快速跳下去,奔往起火的青居酒楼。

明明出来时没走几步路,往回跑时却感觉遥远地看不到尽头。这件事只有两种结局:来得及和来不及。来得及的话,他会像七年前那样看见南絮像烈日下的嫩叶那样发烫、无力的脸;来不及……来不及的话,他咽了咽口水,抬头看了眼升上天空的滚滚浓烟。

来不及的话,人在火里会怎么样,被烧到会怎么样。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不知道会怎么样,想象不出来,那是一片黑暗,陡然空掉的悬崖。但在河滩边为了逼出南絮而放火烧掉的那边茅草地,黑漆漆、冒着烟、仅剩的茬子在眼前铺开来,一望无际,从脚下一直往前延伸。

“绝不会来不及的,等我。”咬着牙,加快了脚步。

来时车水马龙的酒楼门口,此时冷清地像一座坟场。云深上了二楼,发现门居然上了锁,来不及等还是用身体开始硬撞。等终于撞开时,自己也摔倒在地上。他爬起来,抬头看见南絮——双眼紧闭,还是完整的,美丽的。

还来得及吧?一定来得及。

止不住的咳嗽也不能减缓他解开绳子的速度,终于把南絮抱了出来。出门的瞬间一丛火舌狂暴地舔上了前门,而兰芷正焦急地去取了开锁的工具才回来。她没敢看他,但觉得肯定眼里都是责备。

附近的乡民赶来救了火,他们也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你休息一下吧,换身衣裳。”兰芷提醒到,他肩膀那个伤口似乎一直在流血,整片衣襟的红色始终那么鲜艳。

云深握着南絮的手。“你觉得,现在我能有心思去换衣服吗?”

兰芷被怼了,又见南絮身边的位置被他霸占,只好转身出门透透气。“大夫说了,她很快会醒的,不用太担心”,她想这么说,但其实自己也担心地要死。坐在门口,望一望天,回头看一眼屋里。

就算这件事上自己真的疏忽了,就算是他开门救的人,兰芷始终不觉得他是合适南絮的人。冬天的风已经很冷了,但因为之前的紧张,身上还在发烫。忽然身后有了动静,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回头望去。本来应该起身的,却因为见到的画面而停了下来——那是属于他们的空间,她走进去大概只是打扰。

南絮已完全清醒了,稍微提了几句火场的事,就被云深满身的血吓到了。

兰芷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她当然知道她会关心他的伤,但没想到会如此慌张。她做不到有逻辑地提问,“怎么会这样?谁伤的你?严不严重?有看大夫吗?赶紧去休息”。只是像个孩子那样,对眼前的事物做出最直白的反应,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怎么流这么多血,怎么流这么多血,怎么这么多血……”,同时眼泪不断往外冒。

那种感觉像是内在有什么东西即将崩塌,连带着人的心智也摇摇欲坠。

她被南絮选中带在身边,没多久之后太子殿下就过世了,后来国王也走了。她知道她伤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自我封闭的冷漠,像刚被收割完的庄稼一般空虚,以及从头到脚处处都压着石头般的沉重。

但现在不是这样,她不是为失去什么别人而伤心,竟像是自我即将毁灭那样恐慌无助,孩子那样拉扯、抗拒着——她以为他要死了,或许正常人看到那么多血也会这样以为。

“是别人的血,不要怕。”云深将她拥入怀里,“我只是肩膀上受了轻伤而已,甚至都不疼。”

“这么多血,这么多血……”南絮的表情似乎懂了,但嘴上仍继续着那句话。

“不要怕,宝贝。放心,我不会死的。”云深捧起一只手放在心口,深深看进她眼里:“不仅是今天不会死。这辈子,我都不会死在你前面。不要怕。”

再没别的话。血腥味在风里淡了,模模糊糊的哭声却并未断绝。

兰芷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抬头望向老榆树的枯枝。原来种种尝试终究是无谓的挣扎。到这一步,除了祝福,自己还能说什么呢?她一手握成拳头,食指关节伸进嘴里紧紧咬住,抵挡从肺腑处不断上涌的哭声,眼泪只能沉默地流下。一墙之隔,他们是一对相拥而泣的恋人,自己哭又算什么呢?

像天上星星一样靠近并选中自己的南絮公主,女王陛下……终于还是会远离吧。差不多到时候了,她能感觉到。

最终,张良以及一干人等被带到了云深面前,玉泽却完全不见踪影了。他欲命人继续追踪,却被南絮拦了下来,“算了,不必费事。她若是知道我并没有如她的意消失,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因为我活着,就会去见母后,而经过这件事她永远都不会再接受玉泽了。”

“我还以为你并不打算告诉母后呢?”

“我当然不打算说。但玉泽绝不会这么想的,这件事,她冒不了一点险。”

歇了两三天,他们终于打算返回。云深预料着会被拒绝,但还是向兰芷开了口:“如果,你没有什么急事的话,就随我们一起回去吧。作为南絮的娘家人,参加婚礼。”

“好啊。”

南絮意外得很,同时开心坏了,握住她的手。“你真的愿意去?”

“嗯。这么多年的恩情,陛下——哦不,你要成亲的话,我怎么可能不去现场祝福呢?”

一驾慢悠悠的马车,朝着火红的夕阳奔去。

南絮的身体似乎还有些虚弱,很快靠在云深肩上睡着了。兰芷把目光从她侧脸上移开,瞧着红气球一般的太阳,只觉每一缕光线都在诉说着“终结”。

净山镇之旅终结,她们一起住在小破屋里、做饭谈心的日子终结,自己散尽家财、不顾一切寻找她、照顾她的执念也不得不终结。像云深所说:“你必须过你自己的日子”去了。

衰草连天,在身后不断退去。南絮的睡颜安稳甜美,像在做着什么好梦。兰芷突然嘴角抽动,自嘲地笑了一下:明明自己心里的那个故事,还没来得及开始,竟已到了终结的时候。

将军府果然如云深所想,已经装点得喜气洋洋了。林忘仍然不同意这件事,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同意没用,干脆便不再管了。

南絮还是有点难以相信,自己真的要成亲了——在这种时候,在这里。婚礼前一天,最后一次试完改过的礼服,自此万事俱备,只等明天。但走在静谧的长廊里,她还是忍不住感叹,“真不敢相信”。

兰芷跟在她身后,最近十多天待在将军府,恍惚间有种回到天阶殿的错觉。装饰、香料、花草,连砖石都是类似的。更重要的是,她和南絮的关系。不再是从锦玉城到潭州一路上结伴躲避追查、相互照顾的战友,而是回到了过去,她仰望她、替她分忧处理一切琐事、最终等她裁决的模式。南絮或许不相信,但她就是更喜欢过去的模式。

因而,这几天算得上快乐。更别提因为习俗的原因,云深那家伙已经三天没在他们面前出现了。她完全占有了南絮——至少是她的时间。

但这快乐,也还是走到了终结。

“我……准备了一件新婚礼物,要送给你。”

“啊,是吗?”

“我想再为陛下弹一曲箜篌。”

南絮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可别再这么叫了。”但只是听到“箜篌”两个字,她眼里已经湿润了。

兰芷没有开口,但那眼神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永远都是我的陛下。”

夜风入户,月光皎洁。托人准备的那架箜篌放在蒲团前。手许久没碰琴弦了,生涩、颤抖,但很快好像有什么管道被疏通了,音乐从指尖哗哗流淌而出。是初见时的那首《天阶秋月》,正是因为这首曲子,她才一步步走到南絮身边,做了许多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南絮斜靠在太妃椅上,眼帘低垂,一手托着雪腮,另一只手弹琴似的一点点打着拍子。听到某处,她突然笑了,抬眸去看兰芷,她果然也笑意盈盈——故意弹错了,和第一次出错的地方一模一样。南絮坐了起来,聚精会神地听着,往后箜篌的弦越来越奔放灵动……

可惜,天阶殿是再回不去了,唯有一轮秋月能够永恒。

“皓月笔下双影雁,寒霜画出并头梅。新婚快乐。”一曲终了,兰芷这么对她说。低头却只看见她们两人的影子,在烛火下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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