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同志们呐，都不要急，都有都有的。”廖科长即便是站在车上，那说话的嗓音也盖不住大家伙的热情。

上次把山货优先给厂里工人的决定是厂长定下的，这次也得等厂长来才能买啊，哪能就让他们这么吵下去。

好说歹说，一群人才把队排好，还有人因为谁先来的事情差点吵起来。

“什么都有啊，上回我跑慢了一步，菜梗子都没买到。”

“那谁让你磨蹭的，就说上回你家买肉，人家就供应半头猪肉，你去晚了，可不就没了。”

“我男人那天大半夜去排得队，还差点没买上呢。”

一群人说这话，队伍是一点都没乱，稳稳当当的，就盼着厂长早点过来呢。

好在张厂长听到消息，很快就来了。

“厂长，到底啥时候可以买到这菜啊？”

“就是就是，这鸡蛋到底怎么个卖法？”

有鸡蛋在，山货哪里还能吸引得了他们的目光。

城里的供应都是有数的，去晚了根本就买不到。

这回有机会买了，谁都不肯让谁。

“同志们，都冷静一点。”张厂长一开口，周围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发表什么感言，张厂长也是说了两句就让大家排好队买。

廖科长看了好一会儿，瞅机会溜达到了张厂长身边，把陈书记说得那些话同厂长说了一遍。

周围太吵了，张厂长根本就听不清楚他说什么干脆带着廖科长走到稍微安静点的地方，“你刚才说啥？”

廖科长又斟酌了一下用词，刚准备说话，就听到有人喊他们。

“厂长厂长，鸡蛋都卖完了。”之前跟着廖科长一起去过红星公社的赵前进赵干事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他的衣服都被扯皱了，后面几个没买到的同志，就硬扯着不让他走。

山货倒是还有，没卖完也没关系，反正能放到副食品商店去，晒干的山货也好储存，根本就不怕放坏了。

“他们问，啥时候再去乡下采购鸡蛋呢。”

廖科长是真佩服那群同志的购买能力，都这样了，居然还想要买。

张厂长笑了笑了，“下次再说吧。”

同志们也都不容易，他应了老战友这事，也有自己的私心，想帮帮他们，谁知道结果居然比预料中还要好。

原本定的是采购来的这些东西放到副食品商店去，可在厂里的工人强烈的要求下，才让他们优先购买，这也算是对他们副食品厂工人的福利了。

没想到这些同志是真能买啊。

买到鸡蛋的兴高采烈，没买到了拉着一张脸，跑到领导面前问啥时候还有鸡蛋。

闹闹哄哄的，采购部的黄部长也有些头疼，大吼一声，“没了，连蛋壳都没了，赶紧回去上工去。”

一群人安静了下来，互相看了看，没一会儿就跑得不见人影了，弄得黄部长不知道还说什么好了。

回头瞥见站在张厂长身边的廖科长，心头也冒着火呢，都是这个小廖闹得，原本是一头的，谁知道这家伙临时反水，站在厂长身边去了。

黄部长很是唾弃廖科长的这种行为。

这会儿看见他，心里自然不爽快。

“小廖啊，我看你回来的时候，还拿着一个大罐子，是那些社员送你的吧，没想到你还挺受他们欢迎的。”

什么送他的，这不是在点他呢，说他收了人家社员送的东西，才答应收购人家的山货的。

廖科长一听，就知道领导在给自己上眼药呢，这哪能行啊。

“别别别，我哪能随意收人家的东西，那是我请人家红星公社的小周师傅帮我卤的猪下水。”廖科长笑吟吟的看向黄部长，“咱们上回吃的卤肉方子，就是人家小周师傅送的，黄部长你不是也说好吃。”

黄部长噎了一下，不自然的咳了两声，“那不是给咱们方子了，你直接让孙师傅卤不就行了，大老远跑到乡下去做什么？”

看到廖长林的笑，黄部长心里就不舒服了，明明他才是采购部一把手，这姓廖的都快要骑到他头上来了。

廖科长哪能不知道这是对自己有意见了，干脆道，“黄部长，张厂长，我正要说这事呢，来来来，你们先尝尝这卤味，尝完了我们再说行不行？”

黄部长是不想答应的，可这廖长林贼着呢，还请了张厂长，也轮不到他来拒绝。

看张厂长答应了，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不就是卤肉，孙师傅做的已经很好了，难道还有比这更好吃的？

黄部长自然不可能看着他得意，不仅喊了副厂长，连厂子里的重要领导都给喊来了。

看着一屋子的人，廖科长抱罐子的手都在抖，来这么多人，这一罐子的卤肉够分吗？

他还想留着点带回家慢慢吃呢。

看他紧张的模样，黄部长心头冷笑，看吧，这不就露馅了。

“长林啊，人都到齐了，你就别藏着掖着的，赶紧把这好吃的卤肉拿出来，让大家伙都尝尝吧。”

廖科长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心情沉重的把罐子放在了桌子上，缓缓揭开了盖子。

霸道的味道一下子就蹿了出来，整个房间都是卤肉的味道。

“好香啊，这是啥东西？”

“长林，哪弄得好东西？”

“这味道怎么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

廖科长拿着个大碗，盛了一碗出来，又给领导拿了筷子，脸上带着笑，“这是我请红星公社的食堂大师傅卤的，带回来给各位领导尝尝。”

众人伸头看那一盘卤味，有人咦了一声，指着卤味道，“这不就是孙师傅上次弄得卤味吗？小廖，你怎么还跑到红星公社弄去，这不是多此一举。”

卤味方子是红星公社食堂大师傅给的，这事还真没多少人知道，廖科长拿回来之后，也就告诉给了厂长。

给孙师傅做，也是厂长拍板的。

廖科长看向厂长，一脸的无辜，这事他可做不了主。

张厂长自然是要为那位小周师傅正名的，人家免费给他们的方子，自然是要好好宣扬一下这种无私的精神的。

也怪他想得不够周到。

知道是给这卤味方子的大师傅亲自卤的，有人就期待起来了。

闻着这味道，好像比孙师傅弄得更好吃。

随着张厂长动筷子，其他人也都动了起来。

这味道，确实比孙师傅做的好吃。

一时间，吃过的领导纷纷点头，也明白为啥廖长林往红星公社跑得那么勤快了，合着那里还藏了这么个高手。

黄部长是带着挑剔的心态试吃的，卤肉入口之后，那些话都说不出口了，这是真的好吃，可看着廖科长得意的神色，心里就不痛快，嘴里自然也就没了滋味。

看大家都满意，廖科长就把之前红星公社的提议说了。

廖科长又将话重复了一遍，末了又加了一句，“我觉得这事吧，还是可行的。”

张厂长瞅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开分厂，这是说开就开的吗？还他觉得可行，他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当厂长是可行的？

不过若是其他的菜也有这个卤肉的水平，似乎也不是不行。

可问题也随之来了，这东西应该放在国营饭店的食堂最好卖吧，卖这个，是不是抢了人家的生意，都是兄弟单位，这样做有点不地道。

不过这东西是熟食，商店里也有卖熟食的，还不要票。猪下水几乎没什么成本，这样算得话，确实很划算。

但是最大的问题是，这东西卤出来没办法保存吧，在红星公社开分厂，卤好了再送过来吗？

张厂长是真没有看到其中的可行性。

其他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把碗里的卤肉吃完了，总觉得意犹未尽，不知道谁先把目光落到了廖科长身前的罐子上。

那如狼似虎的目光，吓得廖科长连忙抱住罐子，“不多了，真不多了。”

“老廖，我觉得吧，红星公社这事，咱们仔细想想还是能成的，不过刚才的卤肉太少了，我是真没尝出味，你让我再尝尝，我说不定吃着吃着，就想出办法了。”

“你别听他扯，你这样，给我尝尝，我家那小舅子是肉联厂的，回头我让他帮着买些猪下水还你。”

最终廖科长还是没保住那一罐子卤肉，都被分了个干净，见卤汤都不剩了。

黄部长倒是想出手，奈何没轮到他，这忍不住就阴阳怪气的起来，“看来这红星公社的大厨是真厉害，想必那方子还是留了一手的吧，也对，毕竟是养家糊口的方子，哪能这么轻易就交出来。”

廖科长就见不得别人说周乐的坏话，“咋能呢，要真想藏着掖着，直接不给不就行了。”

“就是就是，能做出这么好吃的卤味，那大师傅咋可能是这样的人。”吃过的，自然也帮着说话。

还有人想得更远，既然那大师傅能帮着廖长林卤肉，那下次他过去的时候，能不能也帮着他们卤猪下水呢？

还有请人帮忙的事情呢，咋能把人得罪了。

黄部长看向张厂长，一口咬定了给这方子的就是在耍心眼，方子肯定有问题。

要不然同样的方子，咋就她做出来的好吃，别人做出来的味道就差了一些呢。

张厂长哪里想到黄部长紧抓着这点不放，就算人家藏着掖着一点其实也没啥，卤出来的味道也不差，这么给人扣帽子，就有些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