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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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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典当日的南城,可谓是人山人海。

游走于街巷之间,随处贩卖着风格独特的装饰器具,或是吃食玩物,岁晚青入乡随俗地替自己和林藏锦好生打扮了一番,以便更好地融入本地的风俗之中。

近百年间的拜神祭典,岁晚青还未曾见过,流连商铺之中难免觉得新奇,况且这些物品的价格也不算高昂,索性便跟着人潮逛了一整条街。

绘有神创世图腾的披风,来一件!

千万年前神戴过的同款幂篱,来一顶!

古史记载神最爱吃的“灵果”,来一颗!

讲述神自诞生之初光辉历程的图册,来一本!

录有神的一百个桃色往事的话本,来一……等等?

见他停在铺子前,那卖话本的姑娘抓住机会便同他滔滔不绝地宣传起来,有头没尾地向他讲述了话本中最为精彩的五个故事,其中有三个是关于神和美女妖修超脱世俗的爱情故事,另一个则是和剑祖顾青山的爱恨情仇,甚至还有一个说的是神和天意剑跨越种族的虐恋传闻。

岁晚青欲言又止。

但愿话本中提到的美女妖修,不是那个如今已经成为魔主还被仙京三界联手封印的殷九念。

此地不宜久留,他转过头,打算拉着林藏锦一同离开,却发觉后者正煞有介事地翻看那册话本,末了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抬起头向岁晚青递去了一个困惑的神情,好像在问:这是真的吗?

岁晚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道:“若是喜欢,便买一本。”

那册话本在他透着寒意的目光中顿时变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被林藏锦眼疾手快地放回了原位。

林藏锦抬步跟上岁晚青,问道:“先生,你真的喜欢吃灵果么?”

岁晚青摇头道:“我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传说中的灵果蕴含大量灵力,常生于极难抵达的悬崖峭壁之上,唯有悟性极高之人才有缘见之,人们觉得这种果子很神秘,就如他们想象中的神那般。”

再往前走,周边便多了些城中百姓所住的房屋,但奇怪的是,如此热闹的祭典,城中百姓却房门紧闭,连窗户也封上了,岁晚青能看到窗户的缝隙里有幼童睁着一对澄澈双眼,好奇地向外头繁华的街道张望。

方才未曾留意,现下一观,此刻街上玩闹游览之人,亦着各色服饰,面貌姿态与城中凡人迥乎不同,想来大多是城外来客,或穿梭于人间与仙京的游历之人。

分明是城中所办的拜神祭典,为何城中百姓反而还不如这些外乡人有热情?

正思量间,岁晚青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挤满人的地方,抬头一望,原是一座神殿,殿门外的人们排着队求签,若是运气不错抽中了神缘签,便可入殿烧香祭拜。

岁晚青被人潮挤进了队列之中,便听得前头的人抽到的灵签,要么是“享富贵运天赐”,要么是“得一人心不离”,又或是“悟天地道正法”,总之砸了银文便得好签,出来的人脸上没有不乐呵的。

设摊收银之人一口麻溜的市侩口音,舌灿生莲,溢美之词张口便来,是招揽生意的一把好手。

看来这灵签是没有准头可讲的,大家心知肚明,左不过凑凑热闹图个吉利。

不多时轮到了岁晚青,他便也同之前的人那般,随意摇出一签,却不想中了彩头,竟是个“神缘签”,上句是:修顺遂心无妄,下句是:破迷津途见岸。

设摊之人一瞧便知他摇中了头签,连忙笑眯眯地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呦,这签可不一般,先前好些人想求此签却无此缘——客官,抽中此签可入殿祭拜,请吧。”

岁晚青手持这“神缘签”远远望了眼从殿内绕出的青烟,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让他拜自己,实在是拜不下去啊!

排在他身后的人见他迟迟未动,纷纷急不可耐地起哄起来:“手气这么好,发什么愣呢!快去呀!别光拦在前面啊,咱们排在后面的人还要赶着求签呢!”

“我就不……”

话音一出,顷刻间淹没于人群推搡之中。

面对众人炽热的目光,岁晚青实在是说不出“不拜”二字,索性硬着头皮步入神殿之中。

一进门他便嗅到了殿内弥漫的幽幽檀香,殿内器具一应俱全,连墙漆都刷得光亮,殿顶横梁上雕刻的图纹清晰可见,布局陈新,想必人们为了迎接祭典到来将此处翻新了一遍。

跨过门口那奇高的门槛,殿外透来的阳光将空中悬浮的灰尘照得泛光,借着这束光,岁晚青看清了殿内正中央悬挂的偌大“神像”。

那是一副绘制得极为精细的画像,甚至画中的神模样与岁晚青近乎九成相像,画中正主的姿态行为却与他从前见过的那些关于自己的画像和塑像全然不同。

既非千万年前人们最初所塑造的神像那般意气风发,亦非云川落流传的版本那般威武慈悲,反而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之感。

画像中的那个“神”——正面无表情地举剑自刎。

这是一张神的自刎图,它既然能这般堂而皇之地挂在神殿之中,大约也早已在人间广为流传,亦不知有多少人对着这样一副画像虔诚跪拜,诉说着各自心中的夙愿。

岁晚青僵立在画像面前,无数想法涌上心头,他试图解读这副画像背后的用意,抑或是昭示着什么,却发觉自己的思绪也好像被缠住了一般,混乱无序,难以为继。

无名的恐惧笼罩着他。

有那么一瞬,他恍惚觉得自己早已成为画中的那个“神”,冷漠地斩断自己延续了千万年的一场荒唐。

这不正是你如今最想做的事吗,岁晚青?他在心里问自己。

为何当这样的画面真正呈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又开始畏怯了呢?

有人看穿了你,有人预告了你的死亡,而世人正翘首以盼着你结束这一切呢。

难道当这件事从“你选择这么做”变成了“你不得不这么做”之后,你便想要反悔了么?

不过,你确实可以不做,可以独善其身,到那时世人皆可将你看穿,他们心中的怒火会将你烧得体无完肤——看啊,我们的创世神大人原来也有一副虚伪的嘴脸。

岁晚青凝视着那张神像,如同窥伺自己的内心。

良久之后,他就着殿前的蒲团,用与神像上所绘的“神”如出一辙的神态,一声不吭地跪坐下来,如同所有在神像面前祈愿的人们那般,举高香,三叩首。

……

岁晚青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从神殿内走出来的,只觉得世间纷扰皆离他而去,人们的欢声笑语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他听不清,也再融不进,四周呼啸着的唯有穿过他的风声。

不知走了多久,他看到不远处有个卖糖葫芦的小孩儿,四处追着人兜售手中各式各样的糖葫芦,可惜没多少人愿意买他的账,毕竟在这里比糖葫芦稀奇的吃食物件多如牛毛。

他正想走过去看看,取出荷包才发觉先前攒下的银两已然不多了,只好作罢,但旋即又瞧见有人在小孩儿面前停留,弯腰同他说了些什么,又取出碎银从他手里要了两串糖葫芦,那孩子脸上随之绽放出洋溢的笑容,大方地递给他两串裹着层透亮糖浆的糖葫芦。

接着,那道身影转身向岁晚青的位置走过来,离他越来越近,也变得越发熟悉。

待那人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走到他面前,岁晚青终于从混沌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唤了他一声:“小锦。”

“嗯,”林藏锦说着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他,问道:“吃吗?”

岁晚青从善如流地接过,“怎么想起来买这个?”

林藏锦想了想道:“只是觉得,你也许会喜欢。”

当然,他绝不会告诉岁晚青,这是在方才的话本里看到的,其中有一篇极尽笔墨地刻画了一个尤其爱吃甜食的创世神的形象。

“以前倒是喜欢,”岁晚青承认道,“不过也好多年没有吃过了。”

一口咬下去,酸甜冰凉的味道竟是千万年未曾变过。

他以为自己许久未曾尝过甜,应当早已忘了甜是什么感觉,而如今真的尝到了甜的滋味,却发觉自己其实一直都是记得的,过往种种苦涩,又丝丝缕缕地从心底被勾起来,一时间压得他难以呼吸。

见他面色苍白,林藏锦便多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喜欢吗?”

抬眸看向他时,岁晚青又恢复了一派随意的神情,摇了摇头道:“不,我很喜欢。”

入夜,火树银花,满城彩带飘扬。

祭典最重要的一项活动也在此刻开展起来,人们三两成群地围着城郭的白水湖放祈愿花灯。

从湖岸朝湖中央望去,恰好可以看到桥头有少男少女前推后搡着奔过,那场景亦与岁晚青为数不多较为深刻的记忆相重叠,遥想那日也是这般无风无雨的好天气。

彼时道止戈还未成立,岁晚青与其他成员也非同门而是好友,游历途中,几人曾在一棵千年古树下双手合十,一同许愿,携着美好愿景,伴着璀璨朝阳踏上前路。

那年,他在古树前许下的心愿是:愿与友人岁岁平安,愿盛年可再来,相伴无终日。

只可惜,千万年弹指一挥,旧时所念之事无一遂愿。

花灯远去,晃悠悠地飘在湖心,汇入灯火阑珊之处。

林藏锦问他:“先生写了什么心愿?”

岁晚青道:“你知道的,自然是好好睡上一觉。小锦呢?”

林藏锦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要不要说出来,最后还是诚恳道:“天下太平。”

闻言,岁晚青神色微怔,而后勾唇轻笑道:“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他拍了拍林藏锦的肩,示意后者一道坐下赏景,于是两人围着花团锦簇的湖畔,侃侃而谈起来。

“如若真的天下太平了,你最想做什么?”岁晚青问。

林藏锦张了张口,却未诉出答案,有什么呼之欲出的答案堵在了胸口,分外强烈,却想不起。

末了,他只得道:“……尚未想好。”

其实岁晚青问的这个问题,也是他许多年前问过自己的一个问题。

于是他道:“若真的天下太平、灾祸无门,我倒是想寻个清净的地方回归田园生活。”

林藏锦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这次居然不是睡一觉吗?

接下来,在岁晚青绘声绘色的描述中,他终于明白了岁晚青与“田园生活”的不解之缘。

准确来说,应该是与“种田”的不解之缘。

创世之初,尚未有灵气产生,世界是一片荒芜,而岁晚青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活着的生物……并且是个需要食物和水维持生命的凡人。

因此摆在他面前的首要问题便是——如何让这片荒芜的土地能够生长出食物?于是,岁晚青的种田之旅就此拉开帷幕,起初他的尝试总会失败,约莫饿死又重生了十多次后,天地间终于有了一缕灵脉,这缕灵脉对岁晚青而言便是极为珍贵的水源,他也终于寻到第一颗种子,并将其种在一片相对富饶的土地上,开垦出了第一处田野,从此过上了不会被饿死的生活。

在岁晚青轻松的叙事语气中,林藏锦听出了十分的辛酸。

……和九十分的敬意。

甚至他看向岁晚青的目光都变得虔诚拜服起来。

许是叫这道目光盯久了,岁晚青有些不大自在起来,将话题转交给了林藏锦:“你从前在凡间生活时,有没有参加过这样的祭典?”

“没有。”

林藏锦答完,停了一阵子,又改口道:“……有。”

岁晚青静候下文。

林藏锦垂眸回想片刻,才徐徐开口:“我年幼时,和母亲住在林家的宅邸里,但是父亲从不让我们去外面见人,他觉得我的存在有损家族颜面,因此每逢拜神祭典,城中热闹之时,我却无法出门一观,母亲便常和我讲那些坊间流传关于神的故事,或是哼唱一首古老的歌谣,她说那是神曾经唱给世人的曲子。

“我记得……那一日屋外的枫树开得很艳,窗边的麻雀羽翼的色泽一深一浅,她喂食那些麻雀时对我说过,有一天我也会像那些鸟儿一样,飞出庭院外的高墙,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飞到天上去。”

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岁晚青静静地听着,一任时间如湖水般缓然流淌。

暮色渐浓,南城之中依旧灯火通明。

白水湖的另一头,立于岸边吹箫的谢知明瞧见了不远处飘来的一盏花灯。

萧声渐止,他俯下身,将花灯截下,取出了里面的祈愿字条。

却见那纸上写着:愿此间幻灭,无乐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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