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已除,众人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天一亮就准备返程了。如璋作为白夏的徒弟,不便和他们一同返程,于是一早便去了县城与白夏等人汇合。
金蛇的尸体被众人合力抱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看着这具庞大的尸体,众人又惊又惧,不敢相信这么多天来自己的村子里一直藏着这么一个可怕的妖怪。
村口处,文竹有些唏嘘:“也算是半个仙了,可惜心术不正,否则早该修成正果了。”
“走吧,趁着他们还不知道。”天玑提议。
几人骑上马,拉紧马绳,正要启程时,忽听一道声音急喊:“几位尊者且慢!”
众人齐刷刷扭头,见陈乡双手提着满满的东西大步跑来,在无双的白马前停了下来,抬起胳膊抹了把汗水,笑着说:“多谢各位尊者相助,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尊者们笑纳。”
文竹跳下马,笑嘻嘻地接过来:“多谢阿乡,有时间我再来这里找你玩哦。”
陈乡开心地应下:“那我一定做一桌佳肴款待尊者。”
他看向无双,将手中提着的罐子和一张纸交给对方,“这是我给您熬的橘子糖水,我将配方写在了纸上,日后尊者若是想喝糖水了,可以自己做。”
无双接过来,神情不似往日的冷淡,他坐在马上,微微俯身,温热的手掌落在了陈乡的发顶。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无双的手上,众人神情各异。
陈乡微怔的片刻,听到头顶响起一道平淡的声音:“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刚。尔后,无疾无忧。”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头顶的触感温暖,让人觉得安全可靠,他莫名红了眼眶:“多谢尊者。”
马蹄声逐渐远去,清晰的身影变成了一个个小圆点,陈乡始终站在原地望着,直到小圆点也消失在视线中。
“回去之后又没法常见面了,真讨厌。”文竹小声抱怨着。
天玑温声安慰:“我练完功后可以去找你。”
文竹心直口快:“我是说无双。”
“嘶……”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倏地瞪向裴兰,见裴兰没什么反应,便以为对方没听到,刚松了口气,忽听裴兰嘲讽道:“笨蛋。”
文竹急了:“你骂谁?”
裴兰瞥他一眼,点名道姓:“笨蛋文竹。”
“你!”文竹十分生气,正要跟她好好理论理论,表情却猛地僵住:“你你你叫我什么?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文竹?”
天玑神情复杂:“你不知道她是谁?”
文竹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又看了他一眼,略微困惑:“天玑,我为什么在你眼里看到了同情?”
天玑连忙眨了眨眼,无辜道:“没有啊,你看错了吧。”
他紧忙扯开话题:“我以为你知道的,这是佩兰仙人啊。”
“啊?佩兰?!”文竹惊住,没控制住大喊:“你们都知道?”
远远落在后面的无双抬眸看了一眼,刚收回视线,颈侧忽然一阵凉意。
“我不舒服。”身后的人声音低沉而委屈。
无双侧头,眸中急切而担忧:“哪里不舒服?”
他伸出手,附在了云青的胸膛处:“是上次的伤口没有恢复好吗?”
云青一怔,眸子微垂,视线落在无双的脸上,这张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竟也有了情绪,除了急切和担忧外,还有深切的后悔与自责。
原来他一直在为捅过自己一剑而耿耿于怀。
云青眼神怜惜,冰凉的手指抚摸着无双的侧脸,“伤口早就恢复好了,我只是心里吃味得厉害。”
无双松了口气,又有些疑惑:“为什么吃味?”
两条长臂环抱住他的细腰,云青将下巴垫在无双的颈窝处,寒意顺着颈窝流向四肢百骸,应当是冷的,可无双竟觉得浑身发烫,烫得厉害。
“仙人摸了他的头,都没有摸过我的。”这道声音是低沉的,磁性的,像是陈酿的美酒,醉人得很;又是委屈的,不满的,像是目睹了大人偏心,但知道自己备受宠爱的孩童,所以肆无忌惮地在大人面前撒娇并发泄着不满。
无双的脸唰得一下便红了,脸颊发烫,与云青紧贴着的身体也滚烫灼热。他哪还有之前从容淡定的样子,如今已乱了分寸,心脏像是坏掉了一般,“咚咚咚咚”狂跳个不停。
仿佛怕被云青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他悄悄直了直身子,不敢再将后背贴在对方的身上,可云青却紧追不舍,收紧双臂的同时也向前挪了一点,两人的身子再次紧紧相依。
“你……”无双眼神躲闪,不敢去看他。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云青唇角上扬,他垂眸,入目是白皙的脖颈,眸子逐渐变得深邃。他微微动了一动,薄唇似是无意地蹭了下颈侧的皮肤。
无双太过紧张,并未察觉到云青的小动作,他蜷了蜷手指,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忽然侧过头去,快速而轻轻地亲了一口云青的脸颊。
而后倏地垂下头,心跳如鼓,小声说:“我只亲你,也只会跟你如此亲密,你和别人不一样。”
脸颊温热的触感犹在,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梦,云青从怔愣中反应过来,只觉得眼睛是酸的,鼻头是酸的,可心里是浸了蜜一般的甜的。他阖上双眸,贪恋着此刻的温暖。
云青叹道:“仙人啊。”
无双仍有些羞赧,但还是小声应了一声。
云青将唇贴在他的耳边,耳语了一句,然后垂下眸子,果然看到他的仙人的脸颊比方才更红了。
他低笑一声:“可以吗?”
无双羞得闭上了眼,强装淡定,只是略微的结巴暴露了他的紧张:“可、可以。”
云青带着笑意的声音响在耳边:“那就提前谢过仙人了。”
“喂——你们干什么呢?快跟上来呀!”文竹高声喊着,看他的动作有牵着马绳回头来找他们的意思,无双不高不低的应了一声,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他们回到无极宗的一天后,白夏等人也回来了,听几个守山门的外门弟子说,白夏回来时脸色阴沉沉的,看起来心情十分差劲,因此众弟子都躲着他走,生怕自己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被白夏怒骂一顿。
无双等人立了功,得到了相应的奖赏——无双得到了三百块灵石,其他人各一百块。灵石可被吸收用来修炼,也可作为钱币在宗门内进行交易。无双一不需要靠灵石来修炼,二没有所需的东西,因此将这三百灵石平均分给了文竹等人。
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在这段时间里,文竹和阿绫混成了好兄弟,在无双的授意下,文竹旁敲侧击地打听到了当日望仙城遇难时无极宗没有出现的原因。
“原来那段时间有一个魔物闯入了无极宗,无极宗自顾不暇,无法抽身。”
无双眸光一闪:“那魔物呢?”
文竹摇头:“阿绫也不知道,据说那魔物是一团黑雾,在宗门里横冲直撞,状若疯魔,闹了几天后就消失不见了。”
他抬眸,看到无双眼神怪异,一瞬间福至心灵:“你认为魔物是乾坤袋里的?”
无双眼神冷厉:“极有可能。”
文竹沉吟片刻,突然起身:“等我一会,马上回来!”
他离开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再回来时手里抓着天玑的衣袖,催促着:“快快快,把仰月和蓝绡叫出来。”
天玑不明所以,但还是将莲花钵从衣袖中取了出来——自从变成凡人后,莲花钵也跟着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莲花装饰。
“仰月、蓝绡,好久不见!”文竹热情地跟它们打招呼。
自从进/入莲花钵后,仰月的身体已经痊愈,只是眼睛迟迟无法恢复光明。她含笑着一一向三人打了招呼,又问:“仙人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文竹这才说正事:“我想问问你们,乾坤袋里有没有魔物?”
仰月回答:“魔物有很多,不知它有什么特征?”
文竹想了想:“一团黑雾,听阿绫的描述,好像是个疯子。”
突然的沉默。
文竹有些奇怪,“怎么了?”
良久后,仰月略微迟疑地支支吾吾开口:“……有。”
细听之下,声音轻微的颤抖,似乎是在恐惧。
蓝绡忽然平静开口:“它叫心魔。心魔的修为很强大,当初收服心魔时,是静德真君和纯阳真君合力收服的。在心魔被收入乾坤袋后,它甚至将乾坤袋撕开了一个口子。”
静德的修为仅次于天尊之下,在面对心魔时,竟占了下风,与纯阳合力才将其收服,可想而知,心魔的修为有多么强大可怕。
若他们对上心魔,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文竹害怕地打了个哆嗦,怀揣着侥幸心理:“心魔可有弱点?”
蓝绡的声音变得有些古怪:“心魔虽状若疯癫,可它也会听某个家伙的话。”
“谁?”文竹和天玑异口同声地问,他们对视一眼,心想可以借助那个家伙来收服心魔。
蓝绡轻轻说:“琴鬼。”
此话一出,三人表情凝重。
一个疯子,一个恶童。
用心魔的弱点将其收服的这条路,行不通。
作者有话要说: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刚。——宋代梅尧臣《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