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你不回去啊？”

日头正大，这六七月的天儿还有点热，常常在外奔波的陈老大也戴上了草帽。

这大夏天的，晒黑了还好说，要是晒伤了，那脸是又疼又痒，难受得紧。

“是，烦您回去转告一下我夫郎，我可能明天才能回去。”陈拙背着框子，一手扶住草帽，一边道。

“这个也麻烦您给我夫郎带回去。”说着，他从框子里拿出一把蒲扇递给陈老大。

顾时青那饼子给了他启发，既然镇上的布料布庄被陈家垄断了，但其他镇子上肯定没有，府城肯定也没有，那他就去这些地方碰碰运气。

总有地方能卖出去的。

把东西交给陈老大后，陈拙才转过身往府城的方向走去。

他身上的银钱不多，能自个儿走的，就不会坐车。

也不知是不是他这段时间运动量过大，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好了许多，原身之前就是个被酒赌掏空了的身子，走一步喘三喘的。

他出镇子之前，去最近的人家中讨了一壶水，这才踏上去府城的路。

别看他们清水村靠山，但西岭镇跟府城隔得可不远，他走路一两个时辰就到，走水路更是半个时辰就能到达。

清水河从山上流出，在西岭镇外面形成了一个河面宽阔地带，也是从西岭镇开始，水面才开始平缓起来。

听说清水河的尽头还是流到海中的。

路上到底炎热，加上他第一次走去，并不熟悉路，在外面绕了小半个时辰，水都喝完了，才找到进府城的路。

他到的时候，已过了吃午食的时间，他舍不得吃馆子，就蹲在路边，把顾时青给他的饼子啃了三个，喝了两口水咽下去后，才进了府城。

刚一进去，陈拙就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这看起来可比西岭镇大多了，路过百姓身上的穿着也能看出来个个非富即贵。

就连那路上，都铺了青石板，比西岭镇上的那个泥巴路走着舒服得多。

他打量着府城，也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日头这么大，街上都人来人往。

边儿上有个买包子的摊贩，人家走过去一问，竟是要五个铜板一个，陈拙被吓到了，他连忙看过去，那包子跟西岭镇上的包子也没甚不同，居然要贵上整整三个铜板。

路过一个酒楼，小二站在门口吆喝，陈拙停下步子仔细一听，一道菜名叫肉鱼丝的菜，竟然要三十文钱。

陈拙咋舌，肉鱼丝不就是鱼香肉丝吗，居然也卖这么贵。

一路走过去，无论是街上叫卖的，还是开了铺子的，都贵的要死。

陈拙看着眼前糖葫芦小贩用一串糖葫芦卖了十文钱，暗暗想着，若日后挣钱了，一定要带着顾时青留在府城。

就在陈拙专心听府城的物价时，身后的人群忽然传来骚动，他回过头，就看见一匹高头大马从远处飞奔而来，路上行人纷纷避让。

陈拙也连忙站到了旁边，那马离得近了，他才看到上面还有个明媚张扬的红衣女子，她驾着马，飞快跑过陈拙眼前。

“薛小姐怎的回来了？”

待马儿远去了，陈拙周围的人这才开始讨论，他转头看过去，是一个中年妇女，他身边还站了个差不多年纪的夫郎。

“这王老太太要过寿了，她肯定要回来。”

“她当年就是在王老太太……”

那两人的讨论被陈拙抛在脑后，他紧了紧背篓带子，回头向行人问了府城最大的布庄的路。

府城很大，城里街道众多，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绕晕掉，陈拙一路走一路问，也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布庄。

陈拙仰头看着这布庄的名字，他问的那人说，绣云庄是府城最大的布庄，听闻里面的绣娘都是从宫里出来的，那绣活儿，是一顶一的好。

这里面装修得十分美观，看着占了四个铺面的布庄，陈拙咽了咽口水，心中有些怯意——人家装修得这么好，他背篓里一块亚麻布料，就显得low了许多。

但他还是进去了，他以为自己这么一副乡下泥腿子的打扮，一进去肯定要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但他失算了，因为绣云庄里面来来往往都是人，谁有那个心思注意他啊。

他在里面站了会儿，看了一下这些衣服的花样和颜色。

府城和镇到底不一样，不说颜色，就连款式都比镇上多多了，他又看了一下颜色，发现府城的衣服颜色虽说要多些，但整体还是很暗。

走了一圈都没发现明度很高的衣服，这让陈拙松了口气，至少他的布料就目前而言还是独一无二的。

绣云庄多是女子或者夫郎或者哥儿在里面闲逛，陈拙一个汉子站在里面，实在是于礼不合，于是没多久，伙计就上来笑眯眯地问他有什么需要的。

陈拙也知道古代男女之防很严，他一个汉子站在里面也确实怪尴尬的，眼瞧着伙计上来了，他也急忙道：“我上门来是想做笔生意。”

伙计眼神一晃，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些迟疑：“您……跟我们做生意？”

陈拙点点头，道：“我可以跟你们管事儿的聊聊吗？”

伙计见他神色笃定，就转过身，轻声道：“您跟我这边来。”

陈拙连忙抬步跟上，伙计把他带到二楼的楼梯后面，对他说：“您在这儿等候片刻，我去请我们掌柜的。”

陈拙点点头，说完那伙计就“噔噔噔”上了二楼，没一会儿，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就跟着他下来了。

陈拙知道他就是伙计说的掌柜的了，在对方询问他之后，他也不浪费时间，直接说：“我想同你们做笔生意。”

掌柜的小眼睛怀疑地看着陈拙，想不明白这个看起来灰扑扑的男人能跟自己做什么生意。

陈拙也不浪费时间，直接把背篓里的布料掏出来，掌柜的一见那布料，眼睛都亮了。

“你、您这是……”

陈拙说：“我可以给绣云庄提供这种颜色的布料。”

掌柜的接过布料，神色难掩激动，他对陈拙道：“您同我来。”

说完他就转身往二楼走，陈拙连忙跟上。

掌柜的穿过中间的所有房间去，走到最后一个房间时，才抬手敲门，里面似乎有微弱的对话声，闻言安静了一瞬，接着一道女声响起：“进。”

掌柜的推门进去，陈拙跟在他后面，错开掌柜的的身体之后，他就看见这个房间的布置甚是温馨。

靠窗的位置放了一张桌子，此时屋内有两个女子，一个背对着门口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窗沿上。

掌柜的径直走到窗边的那女子跟前，指了指陈拙，道：“小姐，他说要跟我们做笔生意。”

那女子抬起头，眉眼稚嫩，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

陈拙有些讶异，人家这么年轻就是最大的布庄老板，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考虑怎么才能不挂科呢。

“哦，你要跟我做什么生意？”女子问道。

掌柜的把布料递上去，女子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而她身边坐着的那个女子，也回头看了一眼陈拙。

陈拙这才看清，这背对着他的女子竟是一个妇人，这保养得也太好了吧。

日后挣了钱，也给顾时青这样保养。

陈拙一面悄悄打量着妇人，一面想起顾时青这几天日渐粗糙的手。

“布料颜色这么好。”少女摸了摸布料的料子，啧啧摇头，“可惜是麻布。”

陈拙闻言便立刻开口道：“其他材质的布料我也可以染。”

对于他的话，少女笑了笑，没说什么，但她又看了一会儿布料，才轻轻地“咦”了一声。

她把布料一段让掌柜的拿着往后退，直到布料完全摊平，这才发现，除了布料的整体蓝色以外，布料的一边还用破浪线分出了一蓝一粉两个颜色。

她仔细看了看，发现这粉色跟衣服上图案不一样的是，没有任何绣线的痕迹，也就是说，这粉色也是被染上去的。

少女这下子来了兴致，她笑着问陈拙：“你这个是怎么做的？”

陈拙也笑着道：“这是我家祖传的方子。”

少女点点头，她让掌柜把布料收回来，然后问那妇人：“王姐姐，这颜色怎样？”

那妇人之前也跟着看过这布料的颜色，轻声道：“颜色倒是好颜色，只是寻常了些。”

少女挑了挑眉，转头看向陈拙。

陈拙一愣，立刻明白了这妇人的意思，因技术有限，蓝色和粉色是再寻常不过的颜色了。

而这妇人一看便是富人家的主母，这些颜色在她眼中，自然是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您要什么颜色，我都可以染的。”陈拙说着，上前一步，低声道：“我还有个固色的法子。”

少女和妇人同时回头，惊讶地看着陈拙。少女跳下窗沿走到陈拙面前，神色也严肃了些：“你确定有固色的法子？”

陈拙点点头，补充道：“但不是完全不掉色，但我能保证，肯定比其他衣服掉的少而且晚很多。”

少女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似乎在判断陈拙说话的真假。

“陈掌柜，拿匹素缎子过来。”少女没思考多久，吩咐完掌柜后，就对陈拙道：“我给你一匹缎子，五日后拿过来给我，若是布料当真固色，我们可以建立长期合作，若是我不满意，布料收回，我给你二十两，如何？”

陈拙在心里算了笔账，市面上素缎子常八两一匹，也就是说，他如果染的好，一匹布料起码就是二十八两。

是以陈拙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少女紧接着交代道：“若是你染毁了缎子，也是需要赔偿的，你可懂？”

陈拙点点头。

掌柜下去又上来，身后还跟了个伙计，他走到少女面前，将一张纸递给少女，但少女看都没看，转手就给了陈拙。

“这是契约，你先看看。”

陈拙一目十行看过去，也没多犹豫，提笔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但他把纸还给少女时，对方却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字？”

陈拙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写的时候是用的后世学的楷体，他连忙把纸抢过来，伸手在印泥上按了一下，才笑着道：“我自创的。”

少女没在意，她收好纸后，陈拙也提出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