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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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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傅府后院走到庭院,至少要走二十六步。从庭院走到前院,最少要走六十六步。绕着庭院走完一圈,至少需要四步。

所以,为了打发时间,我需要多走一些地方,算一算后院小菜田里的新芽还要多久冒出来,数一数庭院花坛里,还有多少初夏的花骨朵。

庭院的土壤不常翻新,现有都是些之前种的。一半是大夫人种的兰草,还有一半是三房妖精母女种的,种了许多,但哪种都没养活,还差点把兰草根毁掉。

我之所以如此判断,是因为我今年整个人虽显颓势,但照顾兰草并未懈怠,而兰草开花态势明显不如去年,早早谢了。

现在花坛里最显眼的,反而是角落里的几根仙人掌。那模样,就像一只只奇形怪状的大手,极力地张着浑身的刺,着实不好看。

今天,是傅思昭未归的第二天。我闲着也是闲着,动身去后院取了些工具,准备将花园重新翻新。

他不回来也好,整个庭院就都是我的,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除了翻新,我还想再花坛外搭一圈篱笆,趁着夏日花期临近种些花种,为日后建成花墙。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也许会在花坛边砌个池塘,养些夏荷、鲤鱼什么的……也说不定。

我一向不喜欢池塘,夏日招虫蚊,冬日结霜冰,养什么都不好打理。也许是受婆婆影响吧——当然是指那位自带结界的神仙婆婆,她改变我太多,倒也不差这一点居家审美了。

说到婆婆,我那位婚姻上的——那该死的老妖精,我同样为她经历了许多人生第一次:第一次为儿媳,第一次为人,第一次为奴为仆……如此磨炼两年有余,算是再没有出阁前娇气了。

不过我出阁前当大小姐,嫁人后当少奶奶,也是没干过什么农活,锄半天,费了不少力气,才把脚下最近的一小块地刨开。

蔡婶一直在旁监工,忍不住开口:“婳婳,你小心些,那可是老爷的……”

她嘴上关心我,但她不是来帮忙的。方才她在后厨看见我去拿工具,早饭不吃了,男人和娃也不管了,一脸不放心地跟过来,生怕我在院里搞破坏似的。

我支着锄头,直起腰,忍不住多瞥她两眼。她昨天容貌还正常,今早却满眼红血丝,眼皮和眼袋也红肿着,甚至引起眼部爆皮,着实吓人。

难不成是昨晚……

这两日,闪瞎眼的神谕还在庭院半空挂着,据我所知,这种神谕需对象收到为止,或下谕者亲自撤回神力,才会彻底消失。

“他哪里懂得种花,这些我看都救不活了,趁早铲掉才好。”我说着,再次挥起锄头。

“不行!”蔡婶绕到仙人掌附近,伸手去拦,“这植物再难看,也是老爷亲自种的,没他的允许,这府里谁都不能碰!你也不行!”

蔡婶态度强硬,也许是主家失踪两晚让她感到不安?还是主家不在,她终于露出真实面目?待我愈发不客气了。

我放下锄头,捯饬两口气,再与她劝解一遍:“你别急。你家老爷那么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更何况府衙与傅家一直暗中勾结,不是,合作,你家老爷不会有事的。”

蔡婶皱起眉头:“你……”

“好了,”我也不跟她客气了,出声打断,“你快去备饭吧!也许你家老爷午饭前就回来了呢。”

蔡婶并未应声,也不打算动身离开,两手放在腰前,时不时地揉搓着袖口,一脸哀怨地盯着我。

好嘛,她那双眼伤得厉害,实在不容我忽视:“还有什么事?”

“你还记不记得……”

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似乎让她很纠结,带着不确定的试探和迟疑,支支吾吾的,一直等到我不耐烦,再次握起锄头,她才下定决心。

问道:“你之前有段时间闹绝食……”

我记得。

何止“记得”,那慢性折磨的惩罚方式,没有人会在经历后轻易忘记。时至今日也不过三年光景,即使我已无肉身,稍加回忆,胃部也会产生幻痛。

蔡婶见我有印象,来了精神:“你还记得吗?你绝食了整整四天,第五天的时候,是我给你灌了半碗稀粥,救下你……”

一个饿晕又被强行救醒的过程,恶心至极,我并不想回忆,直截了当地问她:“说吧,你想从我这讨什么?”

蔡婶原地一愣,似是没想到我如此直接,反观她与我相认后,不知在暗自纠结什么,很是不情愿地告知我真相:“其实当时施粥救你的人……不是我,是老爷。”

“傅大海。”

蔡婶一整个无语住了。

“好了,我知道,”我知道是谁,也知道蔡婶现在才解释真相是为了谁,但正如我一直佯装不知,我并不想领他的情,“我从来没有因此事责怪过你。”

蔡婶语塞,一时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我继续翻新花坛,先将手上锄头立到最近的墙根,再躬身花坛前,近距离查看经我翻抛出来的土壤,用一同取来的最小号铲子,对眼前的花根挑挑拣拣。

“柳念,你就没有一点感恩之心吗?”

这女人,总算反应过来了,瞧她一上午问我多少问题,也该换我请教请教她了。

“蔡婶啊,”我直起身,正视身旁的这张脸,尤其是这张脸上爆皮的地方,“我一直想问你,小蝴蝶这个名字是谁取的?太不吉利呀!”

我不回答,并非我嘴笨舌笨。相反,我向来是个伶牙俐齿的,即使抛去彼此现有身份,她也不该与我失礼。

“有什么不吉利?”

“你想呀,前些日子春雨楼死了个妓.女,叫彩蝶。彩蝶,蔡蝶,多晦气呀!”

“什么彩蝶……”

蔡婶当即为女儿的名字解释几句,又捎带着为彩蝶美言几句——但这听着就不对了,她到底是向着谁说话呢?

如此拎不清,怪就怪她自己,在傅府为奴为仆这几年,却还保留了自我意识,没完全把自家老爷放在第一位。

当然,她也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默默听着她已经暴露的话语,不论她接下来说什么,都回以微笑,直到……第五次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总算从我稍冷的笑意中有所领悟,猛地打住。

然而,该暴露的都已暴露,她反应过来,只得就此放弃这层伪装:“你当真聪明……”

蔡婶就是彩蝶——我猜的没错:这女人,在府里府外、人前人后,果真有两副面孔呢!

“你说呢,”我收回视线,随便落在旁处,“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连你们这些‘恩人’的底细都不清楚,该如何报恩?”

蔡婶无奈:“亏你饱读诗书,难道没听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觉得她当真可笑:“圣贤之论在于修心养性,而处世之道非文本可论,在于我身。”

自双亲先我离世,往后凡事便只能靠自己,我深知,我为弱者,而弱者的规矩形同虚设,因为强者无需遵循弱者的规矩,偶发善心,也无暇顾及弱者的尊严和感受。

如今一桩又一桩命案,我早已沉溺罪海,丢了自尊自爱,唯独脑子舍不得丢:他们不挟恩图报,是因为我现在无处可去,唯有一颗想加入十面尊的心。

但人的心境变化莫测,若有朝一日我倦了,想离开,下场将是什么?试问,会比我从刑场逃离更简单吗?会比我从傅家逃离更轻松吗?这些后果我甚至不敢细想。

我清楚,现在除了这条命,我没有任何可以拿来谈判的筹码,也没有拒绝要挟的资格。但相对的,既然只有这命,便拼得这命,至少求个“死有所值”。

不妨,让我把话再说得明白些:“你们十面尊不肯收我,却又要我替十面尊做事,凭什么?”

蔡婶咬了咬牙:“你这女人,就算红堂主容你,旁人也容不下你。不让你入尊,是对你好。”

他们有各自的考量,我有我的规矩,话已至此,无需再说:“那恕我无能为力了。”

蔡婶见我转身离开,三步并两步追上来,从袖口抽出一张方块形的折纸,快速展开,递到我面前。

“别走!你看看,可认得这些字?”

我扫了一眼:什么字?两列毫无意义的涂鸦。

我都想象的到,她昨晚是如何顶着强光,泪流满面地记下这两列内容,殊不知,神谕岂能窥探,她没瞎了这双眼,已是万幸。

我脚步未停,径直走进游廊。

蔡婶自昨日就跟我憋了一肚子火,终于此时大爆发,站在我身后咬牙切齿地骂:“什么东西?没我家老爷搭救,你早化成灰了!”

正午阳光正盛,我避着,在游廊里寻了个阴凉位置,坦然坐下。

蔡婶见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又追着骂道:“柳念!早知你是忘恩负义的女人,傅府就不该收留你!”

她骂着,低头掏起另一侧袖口。

我瞧着她那捉急的举动,愈发觉得她可笑,不由得仔细问她一句:“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蔡婶掏袖的动作一僵,抬脸看过来,满眼怒火。

我回以冷笑:“你也不过如此。”

她彻底被我激怒,怒气冲冲走到我面前,泛红的一双眼狠狠瞪着我,手则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玉钗,恨不得立刻甩我脸上。

“这支玉簪你可还认得?若不是我家老爷,你连自己的嫁妆都守不住!”

确实。

“枉你爹娘教养多年!老爷几次三番救你,你竟连知恩图报的道理都不懂。”

这话就过分了。

我扫了眼那玉钗,依然端坐于此,还是那句话:“彩蝶,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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