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的复工没有引起兵部其他人的关心,相反,没有人敢去找他说话。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苏言书案前半人高的文书,无声地注视着经过这里的所有人。
没有差别的攻击
苏言气定神闲地从自己的那摞吓人的文书前抽出一沓,亲切地分发给走动的兵部人员,然后大家统统落荒而逃,只有老尚书肯来到苏言这里。
顺便带来一摞新的公文。
安仁语重心长地拍拍苏言的肩膀:“好好干活,这个月和上个月,你欠了好多文书。”
苏言:“我能辞职归乡吗?”
“你想得美!”
“大人,我不太明白。”苏言单手支在书桌上,“我去江北算是出差,为什么还会有文书,这些公文一直不批真的不会影响进程吗?”
当然不是。
兵部众人的眼光幽幽地直射苏言,带着恶毒的怨念。
苏言走的这一个多月里面,兵部的众人几乎开启了地狱模式,疯狂地批阅本应分给苏言的文书。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情真意切地领会到苏言所谓的“一个人抵十个人”不是在自卖自夸。
苏言批公文是真的快准稳。
兵部的如常工作量本身就偏多,每个人完成自己分内的事情尚且吃力,更何况又分担了额外的事务,朝廷的科举,官员选调在夏季和冬季举行,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备选人员来分担工作量。
于是这一个月,对于兵部的人来讲,是地狱,痛不欲生。
苏言:“……………”
“你们再不珍惜我,就要失去我这个侍郎了啊——疼疼疼!”
安仁一卷书拍在苏言脑壳上:“那也是先批完文书再走!”
苏言只好认命般地坐下,老尚书满意离去,但是没有想到不到三柱香的时间,苏言冤魂般的声音在他的耳畔缠绕响起——
“我在江北,九死一生,还挨了好几次袭击………”
“三殿下把我当牛做马地使唤,天天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干得比驴多………还被山匪劫持险些命丧当场……”
老尚书:“…………”
苏言也算得上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苏言他爹苏长泰当年也待自己不薄,但是如今苏言也是吃了不少苦,而且老尚书这几天听到不少有关称赞苏言的话语,或真或假,总归是好的。老尚书心一软,道:“算了算了,你先放在这里,晚些时……”
苏言一下子从位置上蹦起来:“好欸!”然后飞快地冲出文昌台,一溜烟不见了踪影,拦都拦不住。
安仁:“你个小兔崽子给我滚回来!!!”
苏言只顾着往前跑,回头看见老尚书追出来时,一不留神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苏言只觉得自己被一只手揽了过来,待苏言站稳后随即又很快松开,苏言抬头,那双墨色的瞳孔微微有些许波澜。
苏言:“啊……那个,三殿下好……”
顾衫往后退一下,道:“你没事了?”
苏言道:“没事没事,今天早上起来我神清气爽,还能再跑两圈。”
顾衫道:“刚好,我来兵部找你有些事,要不去醉月楼那里商议。”
苏言刚想拒绝:“我看不………”这时老尚书气急败坏的喊声传来:“苏默之你个混球给我滚过来!”
苏言快速地拉起顾衫的外袍:“不去怎么能行呢,殿下请客对吧,走走走,殿下我们快走。”然后扭头对老尚书喊道:“大人,三殿下找我有要事相议,我先走一步,您老人家忙!”然后拽着顾衫逃之夭夭,生怕老尚书追过来。
跑了一段路之后,苏言停下来喘口气:“哎呀我的妈……累死我了,翘个班可真他/妈不容易……”
顾衫被莫名其妙地拉着跑了一小段路,不由觉得好气又好笑,他指指后面:“苏侍郎,马车在后面,你跑过了。”
苏言直起腰,松开顾衫的袖子,看见顾衫那部分袖中被他拽得皱皱巴巴的,苏言揉揉眉心:“谢三殿下解围……呃,殿下找臣有什么事来着?”
顾衫道:“事情稍微有点多,不如去醉月楼处议?”
“殿下。”苏言收起刚刚冒冒失失的笑意,逆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怎么觉得,只要上了您的马车,就是上了贼船呢?”
顾衫没有理会苏言的厥词,他摇头:“不会。”
“是吗?我不信。”
“你知道,我没有把火药和私兵的事情告诉父皇。”顾衫道,“王宪哲甚至都不知道山寨处有火药,而火药的唯一线索,山寨的大当家,已经死了。”
顾衫上前一步,看着苏言:“你是朝中唯一看见过这批火药的人。”
苏言毫不在意:“三殿下此言差矣,那日火药爆炸时……”
“李元德死了。昨天,中毒而亡。”
苏言身形微微一怔。
“很大胆对吧,有人敢对朝廷重犯动手。但是值得寻思的是,他体内的毒,三月之前就已经下好了。”
“而且,太医院在王宪哲体内也发现了毒。”
苏言道:“下毒这事,卑职不懂,殿下何必对我说……”
“你不想知道江北谁想置你于死地吗?”
“我?”苏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殿下,他们想杀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你。”
顾衫没有笑,而是从袖中拿出一页纸。
纸张上面沾了几滴红色的液体,苏言看了一眼,是血。
“苏言,死。”
黑色的半碎山河纹张牙舞爪,墨迹浓厚到仿佛是要把纸张洇开。
苏言没有说话。
“我的亲卫半路截下来的,那个杀手,真是难对付。”顾衫收回纸张,“有没有觉得这个纹路很熟悉?”
苏言深吸一口气,道:“不记得,话说,我这一介小人物,怎么能被人记挂上呢。”
“默之,我无意拉拢你,我保证。”顾衫道,“只是想着找你确认一下江北的后续之事,你若是想查明凶手,我也可以帮你。”
顾衫话说到这个份上,苏言再不去,就太奇怪了。
苏言沉默半响,点点头:“也是,辛苦三殿下了,走!”
反正去醉月楼吃饭,不吃白不吃。
去醉月楼的不止世家公子哥,还有不少达官显贵,市贾商人,醉月楼不仅菜品奇佳,保密,隔音工作都是十分到位。曾经有人找探子趴在窗户边上偷听,结果不仅什么也没有听着,还被端茶的小妹拿个扫把轻轻松松给打下来,直接从六楼摔下来摔死了。后来,醉月楼又在京城著名八卦杂志中,详细刊登了派探子的官员的家世背景,让大家好好避雷一番,甚至连他包养小妾的事情都抖落得一干二净,成为了那段时间百姓们饭后谈资。
谁想去醉月楼打探消息,就是找死。
但这个世界就是不乏嫌命长的。
因为江北一事沸沸扬扬,醉月楼的营业额又往上涨了一涨,自然而然,搜寻探子这件事也愈发频繁。
本月第三十七次把探子从房梁上打下来。
侍女在心中默念着,继续做自己的清扫工作,很好,这个月又可以向楼主申请加薪了!
顾衫带着苏言,由店小二引路,搭云梯直达五楼。
云梯是燃乌金的机械装置,民间高楼中还是蛮常见的,皇宫里面也有,只不过毕竟是燃乌金的装置,贵是真的贵,平常也只有大户人家才用得起。
苏言虽然白嫖一顿饭,可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踏上了顾衫的贼船,下不来那种。
厚重的木门推开,雅致的室内装横低调但又不失奢华。
顾衫苏言二人坐在桌前,待侍女关好门之后,顾衫掏出两份信纸,一一摊开,苏言瞥见了信纸上相同的花纹。
繁复的纹路绘成精美的山河纹路,只是山河纹一半完整,一半破碎,古朴,又带着庄严。但是一个信封上是红色的章纹,一个却是黑色的,两张信纸对比,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苏言抬眸:“殿下找我来,是为了千机司吧”
作者有话要说:顾衫,向千机司主请教千机司。
■根据我搜到的部分史料
尚书省在唐代一度改称文昌台、都台、中台,旋复旧称。
中书省在唐代一度改称西台、凤阁、紫微省,旋复旧称。
门下省在唐代一度改称东台、鸾台、黄门省等,旋复旧称。
若有不正欢迎指出,顺便说一下,本书是架空历史,但是因为我懒,所以官职套用的是唐朝。
■乌金,就是石油。有火药了再来批石油很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