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暴露便暴露吧，灰瞳也不是什么值得指摘的事。
陆逊凑近看他的眼睛，见原本的黑眸果然变成了灰瞳。
“陆兄你的眼睛怎么变成灰色的了？”
反正都暴露了，陆痕坦言，“这是我原本的瞳色。”
经了昨日情绪的大起大伏，强行突破的失控情感一时间难以收回，而有些执念，曾经以为势必不能暴露的，却被淡化。
原本的瞳色？
路盎然陆逊两人虽感到惊讶，却也接受得很快。
他们知晓百姓间向来有视异色瞳孔为不详的习惯，以为陆痕是怕他们对他心生芥蒂才隐藏了眸色。
“异色瞳孔不详完全是无稽之谈，陆兄日后在我们面前可以不用伪装的。”陆逊自然笑着，仿佛他的隐瞒不过是件极小的事。
路盎然也笑着附和，“陆逊说的没错，瞳孔颜色就和发色一样，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有不同的，陆大哥你无需伪装。”
暴露之后非但什么都没发生，甚至还得到了安慰。扫过两人脸上不似作伪的笑意，陆痕垂下了眸，“嗯。”
虽说他隐藏瞳色的初心是抹去身上一切能与令人闻风丧胆明教右护法相关联的特征，以免被路盎然发现身份。但现在看来他们完全没往那个方向想。
看着两人好友般相处融洽，梁珂月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倘若陈芦章说的都是真的，逊儿知晓他的身份后还会心无芥蒂地待他如知己吗？
若只是在路盎然陆逊两人面前暴露瞳色当然不会有什么，但……
沈流灯将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转到或多或少压抑激动的陆衡南夫妻俩。
和谐的氛围马上就要被打破了。
陆逊注意到陆痕苍白的脸色，原是欲问他这么长时间都去哪了，就闻见母亲先行一步对他说道：“逊儿，可否让我同你爹与这位陆痕公子单独相处一段时间？”
陆逊不明所以，“娘……”
陆衡南见陆逊隐隐护着陆痕，像是怕他们会对他做些什么的模样，他沉声道：“珂月，让他留下，他迟早是要知晓的。”
话是这么说，但事后被慢慢告知，与对峙时被迫一点点明白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更何况逊儿和那孩子看起来那般要好。
梁珂月扫了眼自家丈夫严正肃然的面庞，心下忧虑越发明显。
他对孩子总是这般严苛，此番若是证实了陈芦章的话，他对那孩子又会如何？
这是赶过来的一路上，除了儿子的身份问题，她最为忧心的一点。
陆衡南继而看向屋内两位年轻女子，“可否请两位姑娘给我们四人一些独处的时间？”
他们家的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陆衡南言语虽客气，但那久处上位的威严让人听着像是无法违抗的命令，在他让人压力倍增的目光下，沈流灯状似不敢与之对视地移开眼睛，心下却是在吐槽。
夫妻俩联合赶人是吧？
她都已经尽可能降低存在感了，原是想留在这观望，若是出了什么事好及时出手干预，没想到陆衡南做事倒是滴水不漏，看来还是得另想他法偷偷听一耳了。
沈流灯正盘算着，就见路盎然看向她，她朝她微一颔首。
路盎然这才回道：“……好。”
她虽好奇陆逊父母想将陆大哥单独留下所为何事，但人家都下了逐客令了，总不好硬是留下。
两人一同离开，就在沈流灯与陆痕擦肩而过之际，陆痕跟上了她的脚步。
没想到陆痕也会跟着离开，梁珂月连忙出声，“陆痕公子还请留步，我们有要事相商。”
要他留下问过他没有？他不觉得他和他们有什么事是要赶走沈流灯才能说的。
陆痕没回头，只留下句，“她走我走。”
见陆痕果真丝毫没有想留下的意思，就连陆衡南也开口挽留，“陆痕公子留步！”
陆痕原是不欲理会他们，准备和沈流灯一同离开的，但前方听见动静的沈流灯脚步停滞，不动了。
她一转头就看见了跟在她身后的陆痕。
什么情况？
方才他口中的“她”指的该不会是自己吧？
沈流灯偏头看了眼身旁同样不明就里的路盎然，又看回直直看着她的陆痕。
……好像还真是她。
但戏台搭好，演员都上场了，主角怎么能突然离开。
沈流灯用眼神询问他，‘你走什么？’
陆痕低眸盯着她，仿佛是在问，‘怎么不走了？’
你走了这戏还唱个屁？
成功接收到他意思的沈流灯对他使眼色，‘你留下。’
也不知他看懂了没，陆痕只是盯着她，抿直的薄唇带着固执意味，‘我跟着你。’
任沈流灯使眼色眼睛都要使抽筋了，陆痕就像根拒绝接收信号的木头直愣愣杵在她跟前，这让沈流灯着实无语住了。
你是跟屁虫吗跟跟跟？！
陆痕杀人擅长她知道，但这突如其来的粘人是什么鬼？
难不成是昨日被药傻了？还是昨晚宿夜未归撞见什么脏东西了？
沈流灯目光微妙又嫌弃，而“拒绝接收信号的木头”陆痕看着她隐晦的表情冷质眸中却蕴出分几不可见的笑意。
他原是还没想好该以怎样的状态去面对她，但独属他们之间的默契和她生动自然的神情让他们之间莫名的尴尬顿消，像是回到了之前的相处模式。
争锋相对相互嫌弃却又因为各种制衡的缘故不得不在关键时刻拉对方一把，明明是敌对关系却拥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默契。
只是……他们间的敌对关系还有必要继续吗？
由于陆痕是低眸注视沈流灯的，是以只有近距离的沈流灯才能看清他眼中的神色。
瞥见沉邃灰眸中丝缕笑意，沈流灯心下的骂骂咧咧都停了瞬。
他的眸宛若夜幕笼罩下无波无澜深不可测的海域，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灰银色光泽，不知自何而起的微风吹抚月纱，如镜般冰冷的海面泛起涟漪。
波纹并不深，却是以一种柔和却难以阻挡的姿态扩散开来,一层又一层地往更远处传递，悄无声息地温和撼动整片长期覆埋于黑暗的深沉海域。
被那双灰眸凝视的沈流灯似乎感觉到温凉海水漫上小腿，轻抚到让人心头发痒的涟漪，以一种近乎包容的姿态试图拉着岸上的她往海的更深处走去。
脑海中鬼使神差闪过石室中陆痕对她的痴迷神态，沈流灯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立刻移开目光。
但很快，意识到不该如此的沈流灯硬是将目光又移了回去。
可笑，她这风流成性男宠众多的明教左护法怎么可能会在陆痕这区区木头的注视下仓皇移开视线？
方才不过是有风迷了眼睛罢了。
突然冒出的胜负欲大大冲散了沈流灯被拉入灰眸中的心悸感，断片的骂骂咧咧立马重续。
把她架在火上这厮还好意思笑？她都怀疑自己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是他懒得应付他们罢了，这才想同她们一起离开。
见陆痕沈流灯两人相持不语，陆衡南梁珂月哪还能不知道陆痕方才口中的“她”指是谁。
原来是因为他们赶走了这位沈姑娘，陆痕才会突然离开。
先前陆衡南两人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他们此行的目标陆痕身上，加之沈流灯也不如何作声，两人便并未怎么注意到她。
此时陆衡南夫妇重新打量起了陆痕对面被他们忽略的沈流灯。
容色貌美，如此吸睛的容貌原不该被人忽略。
不同于路姑娘一眼便让人心生好感的通透，这位沈姑娘怕是不简单。
自见面以来就极少说话，边缘得恍若个隐形人，若不是陆痕对于她的在乎，他们怕是都不会太过注意到她。
若不是本身气质致使，那便是她在故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一片滞待中，梁珂月出声转圜，“是我们唐突了，这本就是沈姑娘的房间，大家都留下吧，其实也就是一些家事，算不上什么大事，相信沈姑娘和路姑娘也不是多舌之人。”
说是这般说，可沈流灯明显感觉到陆衡南夫妇探究的目光依旧定在她身上。
原本她是准备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老老实实苟着当背景路人甲，陆痕这么一动作就像是直接拎了个聚光灯悬她头顶，直接把她照得明晃晃。
这下可好，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在了她身上。
陆衡南夫妇在江湖中几十年，什么人没见过，只希望他们别察觉到什么才好，起码别太快察觉到。
沈流灯暗瞪了眼不受影响依旧只看着她的陆痕，看向梁珂月的时候又换了副笑颜，“陆夫人言重了。”
虽说被陆痕拉过去当了次挡箭牌，但因此能正大光明留下旁观也还算不错。
沈姑娘不走，陆痕果然也没再提要离开了。
陆痕与这位沈姑娘……
目光在两人间徘徊的梁珂月上前亲昵地拉住了沈流灯的手，“沈姑娘相貌如此出众，不知师出何门？”
脸上是长辈对小辈关心的和蔼，在沈流灯手上摸索的动作可谓是隐秘。
食指第二关节以下和虎口处的老茧明显，常用的武器应该是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kmz”小天使营养液x21 啾啾啾～
陆痕：赶我老婆走？那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直球陆痕应该很快就会上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