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在上课时间健身，他吭哧吭哧举着小石锁，心中暗喜。

“习射首要的便是要充足的臂力、腰力，”薄淇看着有气无力的白面书生们，皱眉道，“你们连举一斗的石锁都如此费力，如何能拉得动三斗弓弦？”

烈日下，四十人在阴凉处举着石锁听着薄淇教导。

余下十人比他们更辛劳，他们站在毒辣的日头下拉硬弓，左手握弣，将弓置于背后，右手反手拉满弦。

裴勋三人拉一石三斗的弓，剩下七人拉一斗的弓，左手拉过换右手。

韩昭刚穿来时，虽说是个病秧子，但原身病弱是因为后天被兄嫂磋磨虐待，自从进了晏家，这副病躯得到良好的照顾，虽不算强壮，也有沉疴旧故，但总不算孱弱不堪了。

他早就计划着科学健身，保养身体，毕竟原身在那样恶劣的成长环境下都能长得跟自己前世差不多高，基因肯定优良。

虽然现在看着跟竹竿似的，但假以时日，凭借自己科学饮食和锻炼，肯定能把自己的身体素质和身材搞得跟前世一样。

韩昭看着自己若有似无的手臂肌肉，举得更卖力了。

齐午见少主是将这些孩子当作新兵那般用心指导，一时愁眉不展，不知该如何与少主讲后半程裴勋他们要去练龙舟的事情。

“齐叔，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齐午见薄淇明察秋毫，便上前将练龙舟的事情禀明。

“这事为何不提早报与我？”

齐午原以为少主只是不好拂山长夫人的面子，来这书院走个过场，顺便避避那些宴饮，没想到少主竟然动了真格，把秀才郎君当生兵蛋子练。

“是属下失职。”齐午跪地抱拳道。

薄淇让众人停下手中的训练，率领众人去了棂星池。

这棂星池虽唤池，但实际是一片湖，此时水面上停着两条长船，岸边有一中年男人守在船边，叼着一根草叶躺着抖脚。

“哟，齐老哥来啦，”男人见齐午带着学生来了，又带了一位妇人，慢慢拍了拍身上草屑起身见礼，“这位夫人是......”

“少主，这是负责教授龙舟的先生——钱飞。”齐午见人来了，热络向薄淇介绍钱飞。

钱飞见这妇人气度不凡，得知她乃是本朝唯一的那位女将军，连忙堆笑拱手问安，又低声问齐午，“齐老哥，将军来也不提早说一声，我都没个准备。还有怎的今日他们来得这般齐全。”

往日这时候只有龙舟队的二十一人会来练龙舟，少有学生过来瞧热闹。

齐午刚想出言解释便被薄淇抬手打断。

“先划一段我先看看。”

钱飞闻言，赶紧让学生们上船演示。

在船头击鼓呼号的是崔延，剩下二十人分作两行划桨。

钱飞一声令下，鼓响船动。

岸上的学生大多是第一次见到同窗划龙舟，见划得有模有样，一阵欢呼鼓劲。钱飞见状，自满地摸了摸胡须，薄淇却越看眼底寒意越盛。

船划了一个来回，船员们上了岸皆大汗淋漓，薄淇问道：“你们练了多久？”

作为龙舟队的队长，裴勋站在前面，堪堪揩了汗，恭敬回道：“已一旬有余。”

“这便是你们练习了一旬的成果？”薄淇平静地扫视着翘首等夸的少年们，淡淡道：“依我看，那灵州河上的游船都比你们快些。”

众人一听脸色惊变，倒是钱飞笑容不减，只说这些孩子以后都是读书吟诗的文人，能划这么快很是不错了。

“哦？”薄淇眼神一凛，“那碧澜龙舟赛上他们能得几等？”

钱飞面容一僵，还是扯着笑容回道：“孩子们虽然不能拿到靠前的名次，但都尽力了。”

“尽力？”薄淇冷笑，指着崔延道：“击鼓者只击鼓，不出声喊律？”

“......”

“这些划桨的步调不齐，时而用力时而泄劲，这也叫尽力？”

钱飞无言，他没想到薄淇就看了一回便瞧出这么多问题，勉强笑道：“孩子们读书辛苦，午后又练了骑射，这会儿难免乏力，再者我们书院去龙舟赛也是重在参与，没想过......”

薄淇打断道：“没想过争雄，只想混一天算一天，到了龙舟赛随便划划，露个脸就行，反正你薪俸照拿？”

这话说得尖刻，钱飞脸上挂不住，殷勤的笑容蓦地消失了。

薄淇又转身面向众人：“你们想的是自己是文人书生，自然要把时间花在书本上，况且那龙舟宴横竖都能参加，自己又何必尽心尽力，对吧？”

几个面皮薄的学生被戳中心思，低下了头。

霎时间，池边一片死寂。

“罢了，”薄淇长叹一声，“以前你们怎么想的，怎么练的我不管，但我来之后，无论是龙舟赛还是骑射课，你们都要全力以赴，不可有一丝懈怠，可能做到？”

众人皆低首称是。

薄淇看了看龙舟队的人员，将齐午责骂了一顿。

“一队二十一人，你便只挑了二十一人，要是他们中间有生病的、耽搁的、有要事外出的，没有替补的队员，临时找个生瓜蛋子顶上去吗？”薄淇看了花名册骂道，“钱先生不懂，你在军中这么多年都白活了？连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我来教你吗？”

钱飞眼角一跳，明白她在指桑骂槐，但不敢回嘴，强颜欢笑道：“这些孩子都乖得很，书院规矩又严，他们不会误事，再者这些孩子都是齐老哥精挑细选出来的，活蹦乱跳的，不会轻易生病。”

“钱先生，这人生如战场，世事难料，没有绝对的事儿。”薄淇瞥了一眼钱飞，“还是谨慎些好。”

钱飞谄媚称是，不敢反驳。

薄淇：“我也不多追究前面的事儿，只是我手下的人不能是娇兵懒将，这龙舟的训练又要占我骑射课的时间，我自然要上心。”

钱飞被她这样一点哪里还敢狡辩。

薄淇在剩下的二十九人里选了二十一人作为替补，让擅长音律的苏襄接替了崔延的位置，把崔延划到了替补队。

现在只剩八人不用参加龙舟队的训练，其中大多不会泅水，亦或是过于瘦小的。

“你们也别想着躲懒，虽不用上船划桨，但这四十二人的粮草给养由你们八人负责，若出了差池便拿你们是问。”

八人闻言微怔，不知所措。

齐午见他家少主真把这书院当军营了，提醒道：“少主——”

薄淇轻咳一声，道：“当然，这里是书院，你们不必负责粮草，所以你们的任务便是做好一切准备和善后，让他们更好地训练。只要你们五十人齐心协力，勤加练习，这龙舟赛的魁首唾手可得，你们可有异议？”

众人见将军信誓旦旦，心中豪情泛起，连声应和。

薄淇见众人斗志昂扬，便让钱飞把停在水面的另一叶舟解开，让两队同时训练。

“将军，这些孩子不过是替补，又文弱不会划船，手上也没多少力气......”钱飞拱手道，笑得勉强。

“钱先生不必替他们操心，”薄淇飞快地瞥了他一眼，抬抬手让阿三和阿四去水边解锚，“不会便学，文弱就练，哪里有人天生就会的。”

钱飞急道：“可是我一人分身乏术，不能同时教导两队啊......”

齐午抚须笑道：“钱老弟这你就不必担心了，阿三阿四对舟船最是熟稔，连战船都管得了，教导这些孩子划个小船绰绰有余。”

“可是......”

齐午拍了拍钱飞的肩，让他宽心。

他家少主向来说一不二，钱飞哪里说得动她，既然少主下定决心，在她和阿三阿四的指导下，拿个龙舟赛的魁首又有何难。

两船人马漂漂然在棂星池上，主队在阿三的点拨下，比最开始的速度快了一些。替补队都是新手，手忙脚乱地划出七八丈远便定在水面上由阿四手把手教导握桨划水的技巧。

钱飞看着稳稳停在水面的上船只，缓缓吁出一口长气。

韩昭坐在船上，实在提不起干劲。

骑射虽然辛苦，但那是必考项目，逃脱不了，且精熟后算是拿得出手的个人技，但这划龙舟又鸡肋又浪费时间，就像大□□动会被硬拉着去参加拔河之类的项目，费力不讨好。

“最后面那个穿赤色衣裳和紫色衣裳的，别懒活儿啊，手臂划圆些。”

韩昭被阿四一点，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狂野起来，生怕阿四看不见他的努力。

船桨激起的水花溅到衣上，轻盈的雪青色变成了浓烈的玫瑰紫。

“你轻些。”

后面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韩昭回头一看，崔延那身华丽的雪青色华服湿了大半，一看便是自己的杰作。

他尴尬笑笑，手上的动作缓了下来，小声道：“十一郎，不好意思啊，这水有些不听话。”

崔延只皱眉瞥了他一眼，也不回应，

韩昭本还想多说两句软话缓和一下气氛，见他不搭理自己，自己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道理，便转身继续划船了，手上动作又狂野起来。

阿四站在船头激情澎湃，指点江山，众人划得也起劲，身上都湿得差不多了。

激起的微凉水花浇灭了夏日炎热，平日里舞文弄墨的书生们倒是没有一人抱怨。

主队已经划了两个来回，替补队也扑棱到了池心，薄淇挥手向船上示意，让他们上岸歇息片刻再接着练。

阿三阿四收到示意便指挥众人向岸边划行。

主队众人停船上岸，坐在地上看着还在湖心扑腾的替补队。

那船慢慢向岸边驶来，刹那间，船从中心裂开，船上之人皆落入水中，一时间呼号满池。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非常抱歉，前面断更是因为在忙学业上的事（滑跪）。

从这周周一到周三我会最少日更一章（尽量二三更~）

呜呜呜，后面三个月我都很忙，但我会把所有休息时间都拿来码字的，尽量多些多更（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