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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红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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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汽在砂壶口打着旋儿,小厮半跪在炉边不快不慢地扇着蒲扇,每一下都带起若有若无的野樟香。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壶里传来响声,小厮包着帕子提起壶柄,栗子色的水流入盏,声音清脆如珠玉落盘,“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1],两位爷,请。”

临羡笑说:“不错不错,早间竟没看出你倒是个文雅人。”

“哎哟,”小厮笑了起来,“爷们儿打趣了,早间爷们儿喝的是酒,酒水嘛,喝的就是个豪气,小的猜着爷们儿不爱听那些个文绉绉的话,哪敢让爷们儿厌嫌呢?咱们做生意的——”

临羡从善如流地接话:“得懂得变通,我懂。”

小厮笑道:“实不相瞒,小的也是见着了这位公子才想着改口。”

见人投来目光,弈暮予微微一笑,抿了一口茶并不说话。

倒是临羡颇有兴趣地问:“是不是觉得这位公子雪胎梅骨、气度不凡?”

“是了是了,”小厮笑得合不拢嘴,“早间爷们儿走后我还寻思呢,什么样的贵人让爷们儿连吃美酒都惦念着,如今一看我算是明白了,若我约了这么位贵人,那肯定也是日里想来夜里想去。”

临羡一本正经地颔首:“正是如此。”

说着,他转头道:“不知这茶可还入得了弈公子的眼?”

弈暮予放下杯盏,说:“水化生津,淡而无味,想来是红芝。”

小厮一奇,道:“正是,未曾想公子精通茶道,小的班门弄斧了。”

弈暮予笑说:“略知一二罢了,你手艺不错,口感甚好。”

杯盏见空,小厮很有眼力见地又沏上一壶:“小的也就这些本事,公子见笑,见笑。”

临羡瞅着那边的水汽,晃悠着杯子,说:“弈公子曾与我讲水烫会伤茶,莫非此茶没有这个讲究吗?”

弈暮予解释道:“红芝有生熟之分,生茶叶不可水温过高,恐生出涩味,此为熟茶,以滚水沏之更为香醇。”

“原来如此,受教了,”临羡冲着小厮一扬眉,“如何,我请的这位贵人让你们这儿蓬荜生辉了吧?”

小厮一乐:“可不是嘛,两位公子都是谪仙般的人物,若是让外人瞧见了,指不定认为咱们朝夕肆是那天上宫阙呢。”

临羡又说:“早间你说要送我酒,可还记得?”

“哎!这哪儿能忘呢?小的这就去给爷们儿呈上来。”

临羡摆摆手,十分大度地道:“酒就不必了,去做几碗菜来,记得辣椒放得多些。”

小厮连道:“得嘞——”

门被掩上,弈暮予莞尔道:“吃茶下菜,将军的兴致着实与旁人不同。”

“是吃菜下茶,”临羡无辜地说,“怕弈公子饿着了。”

弈暮予啜一口茶,笑说:“将军有心了。”

窗外的光慢慢透进来,像拨了皮的柑橘,暖光之中夹带着白雾,散在茶桌上,与紫砂壶里冒出的水汽混在一起。

弈暮予朝外边看去,说:“将军早间来时也坐在此处吗?”

“不是,吃茶和吃酒的地方相对而立,”临羡说着,侧头看向窗外,“不过风景倒是一致,弈公子瞧这灯花可还好看?”

“不似俗物,”弈暮予侧目,“听闻东隅擅制琉璃盏,可是那边的物件?”

临羡托起下巴说:“弈公子难为我。”

弈暮予轻笑一声,提壶沏上茶,转了话:“将军待我好,有什么好地方都想着我,此处好茶好水好风景,倒真真是让人流连忘返。”

“噢?能得此夸奖想来此地深得弈公子的心了?”临羡说。

“自然,且不说那灯花,”弈暮予将紫砂壶放在桌上,“将军请看此壶。”

临羡左看看右看看,说:“瞧着像是寻常紫砂壶,可有新鲜之处?”

弈暮予颔首,朝着壶抬手道:“寻常的紫砂壶身形多为扁圆,肩有圆棱,意为质朴大气。此壶身似莲子,平肩高颈,形虽扁气度却昂,可谓是刚柔并济,不似寻常物。”

“一个茶壶竟也有如此学问,是我孤陋寡闻了。”临羡钦佩道。

弈暮予一笑:“将军再请看此壶壶柄。”

临羡立刻凑过去瞧了瞧,说:“花纹细致,想来出自名家之手。”

“不错,寻常茶壶少添花色,大多作坊只在壶身勾上几笔纹路,少有在壶柄处下功夫的,”弈暮予说,“想来此处不缺极富盛名的文人墨客,所以店家才如此上心吧。”

“原来如此,”临羡不经意地摩挲了几下桌角,又笑起来,“不过我这种粗人见了名品也认不得,想是白费店家的一片苦心。”

弈暮予不置可否:“可对于酒,将军却是行家,弈自愧不如。”

“那日后我为弈公子添酒,弈公子教我品茶,如何?”临羡自然而然地说。

弈暮予婉拒道:“将军,在下不爱喝酒。”

“不要这么见外嘛,”临羡有些受伤地垂下眼,“我原本还有封信想请弈公子帮我瞧瞧,弈公子这般说,让我好生寒心。”

弈暮予看着他稍微有些浮夸的演技,欲盖弥彰地喝了口茶,适时接道:“信?”

临羡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笑盈盈地递过去:“弈公子瞧瞧看。”

弈暮予展开信,扫了一眼,说:“云想坊。”

“正是,家姐好不容易来皇都一次,久闻云想坊大名,这次也想做几件新衣裳,”临羡将茶一饮而尽,有点乖巧地把茶盏递到弈暮予面前,“不过见了面觉着那云想坊的绣娘奇怪得很,弈公子也知道她最近为着婚事草木皆兵的,这才让我麻烦弈公子帮忙看看。”

“应该的。”

茶壶被拎至不高不矮的地方,临羡看着对方的动作,莫名觉得茶入盏的声音有些好听。

弈暮予放下紫砂壶,目光投至信上,写信人记忆极好,简直像是在情景再现。

弈暮予一目三行地看完,说:“询问婚事的确不像是寻常绣娘会做的事,算得上是失礼了。”

临羡说:“不过依她的说法,问话似乎只是为了作出让人称心又独特的衣裳,弈公子觉得有何不妥?”

弈暮予收起信,耐心地道:“人皆爱美,亦爱独一无二 ,云想坊以此为招牌并无不妥,不过其售价极高,皇都内少有女子会如二小姐一般请绣娘上门。”

“哦?那云想坊的客人大多是什么人?”临羡问。

弈暮予起身,理了理衣襟,朝着一副壁画走去,不紧不慢地说:“弈不敢妄论,不过想来大抵会是些达官显贵吧。”

他用手指一点一点抚过画,接着道:“弈虽然没有这样的福分,却也有些好奇这云想坊询问女子的是婚事,询问男子的又会是何事。”

临羡看着他,手摩挲着桌角没有说话。

“依云想坊的绣娘所言,行路姿态似乎尤为重要,所以大抵会问些官场资历,”弈暮予语气平和,“志得意满的老爷们昂首挺胸,衣裳当前长后短,不甚顺遂的老爷们心力交瘁,行走时多驼背,衣裳当前短后长。”

临羡托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说:“为何不直接让那些个老爷们站起来走几步看看呢?人都站在了跟前,还问东问西岂非是舍近求远?”

弈暮予侧过头对他笑了笑:“将军,既然那些老爷们选了最负盛名的云想坊,还有什么是比脸面更重要的呢?又岂会允许绣娘对其呼来喝去。”

“所以还是问些无伤大雅的问题更为妥当。”弈暮予坐回茶桌前,轻飘飘地说。

散在茶桌上的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弈暮予侧目看向外面,天隐隐约约有暗下来的趋势,水池的清澈也变得不再明晰,忽而眼前一亮,弈暮予晃了一瞬,眼底浮现起几点亮光。

“两位爷——”

门边传来几声响,临羡说:“进。”

“两位爷久等,”小厮满脸笑容地走进来,将一碟碟菜摆上桌,边摆边说,“椒中魁、鱼翅春、糯米雏、广寒宫,再有桂蓬糕、梅点酥,还有咱这儿上好的一叶竹来给两位爷爽爽口。”

临羡津津有味地听他说完,说:“好名字,听得人牙疼,你起的?”

小厮嘎嘎笑道:“小的哪有这个能耐,是咱店家给起的,爷们儿看这糯米雏,若叫做糯米鸡怎么着都觉得少了档次不是?再看这广寒宫,那嫦娥仙子的广寒宫里不正是兔儿吗?”

听到这番解释,弈暮予哑然失笑,最终说道:“贵肆店家的兴致不错。”

“自然自然。”

临羡也笑了几声,冲窗外抬抬下巴:“你们这儿的灯花有些意思,里头藏着夜明珠呢?”

小厮朝那边看去,卡壳了一瞬,又嘿嘿地笑起来道:“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小人斗胆一问,夜明珠是个什么稀奇物件儿?”

临羡哈哈几声:“没什么稀奇,不过是个便宜货,看着好玩罢了。”

小厮噢了一声点点头,又见临羡笑眯眯地说:“虽然便宜但也挺新鲜,卖我一个怎么样?几文钱?”

作者有话要说:[1]《山泉煎茶有怀》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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