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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南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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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淅淅淋淋地遮盖了整片山林,天色还不暗,透着一股幽深的暗蓝,满山林梢都浸着墨晕开时的蒙茸感,高高低低、不上不下。

一个裹着头巾的男人握着匕首,在一块石头上专心雕刻,一笔一划,像是在写字,写到最后一笔,那把可怜的匕首终于承受不住了,刀尖咔嚓断掉一小截。

“蟜君,战死的兄弟们已经安葬好了。”他身后的密林里走出一个精壮的男子,然而这份精壮是有限的,男子的衣衫被风轻而易举地吹翻了右边的衣袖,那里失去了一只臂膀。

蟜君问道:“葬在了哪里?”

“依照您的意思,跟蛄君葬在了一起。”

“他此生最挂念的,就是这帮同甘共苦的兄弟,”蟜君慢慢抚摸过石头上的字,他的手艺不好,刻得七扭八歪,但依稀能辨别出是个“蛄”字,“刺杀蛄君的人,查到是谁了吗?”

“尚未查到,请您责——呃……”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已经失去臂膀的关节被狠狠刺入一把断掉的匕首。

“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你也没查到。”滚烫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涌出,蟜君恍若未见,用衣袖擦去石头上的雨水,但很快,新的雨水又将它淋湿。

“两年前,我父亲死于鸳鸯钺,随州失守,我发誓要找出杀他的人,为他报仇,可惜你没查出是谁,现在两年过去了,我最好的兄弟死于双锏,你却告诉我,你还是没查到,”蟜君深深叹了一口气,露出悲悯的神情,“阿朗,我量你有战功,屡次三番给你机会,不把你当个废人,你却这般回报我。”

“战场之上,在下从未见过有人使鸳鸯钺,但擅用双锏者……”阿朗像是痛得狠了,紧咬着牙关,脸色煞白。

“在下曾与他交手过一回,他身手极高,在下的右臂……正是那时所伤,此人狡诈,双锏于他而言兴许只是随手拈来的一件兵器,在下以为,曾使鸳鸯钺者和此人很可能为同一人,若当真如此,蟜君想找出他何其困难……但若再让在下见到他,定能一眼就将他认出来。”

蟜君怜悯地道:“你如今这副模样,如何能上战场?”

阿朗仿佛没听见这句话,坚定地重复道:“若再让在下见到他,定能一眼就将他认出!”

“好男儿,”蟜君安抚似的发出一声喟叹,将石头规规矩矩地放在一棵树下,拜了三拜,“蛄君说,他的仇就交给你了。”

“是!”

“嘘——”蟜君的脸上流过一股一股的雨水,他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只黑得发亮的虫,毒虫在他手里不停地挪动着腥臭的身子,爬过的地方留下粘稠的□□。

“百虫躁动,是闻见熟悉的味道了,”蟜君呵呵笑了几声,看向远方,眼里似癫似狂,“他们回来了。”

雨渐渐停了,南下的风吹散乌云,被雨水冲刷过的地面散发出泥泞和青草叠加的清香。

霍兮往前走了一圈,眺望片刻,回头喊道:“侯爷、三爷,就快到了!”

临瑜嗯了一声,很是高深莫测的样子,眉间却带上了喜色,临羡的笑意就明显很多,不过被面具挡住了大部分,他没有拉马缰,玉里梅梢跑得不算快,他坐在上头一派悠闲自在。

临怜乘着轿,不如马跑得快,军队就放慢了速度,多费了点时间,风尘仆仆四日,终于看到了南交的影子。

临近南交,整个队伍都活络了起来,原先有些犯困的也打起精神:“好好好,总算是要到了!”

“从前咱们都在皇都外住不了三宿的,这回倒是有些日子,我可早想回了。”

蔡牧牧说:“二小姐的婚事是大事儿,议好事儿再回南交,情理之中嘛,依我看,这还算快的了。”

“我猜指定又是哪位大人瞧着咱们碍眼了,来来来,都猜猜是谁啊?”

又一名将士应道:“还能是谁,殷明安呗,这瘪犊子向来看咱们不顺眼。”

风小岚却晃晃脑袋:“这回还真不一定,二小姐的婚事可是相国提的,这老头子,活得长,管得也是真他娘的宽。”

“嘿,这朝中六部都是太祖时期为了分权设的,咱们这位陛下却为着皇后硬是要保相国之位,可笑不可笑?分权分不干净、集权又不如先帝集得彻底,倒真叫人疑惑这位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见南交的边缘,蔡牧牧心情更是好极了,说:“要集得彻底了,咱们可就回不了南交了,知足常乐,懂不懂?”

“懂懂懂,我就这么随口一说,回南交了,咱哪个兄弟不高兴啊?”

“三爷吧?一会儿进去,就属三爷最辛苦。”风小岚认真地分析。

队伍里立刻爆发出一阵笑,蔡牧牧收起脸上的笑,作出很苦恼的样子:“说得是了,我每回进家门,阿姊第一句话是先关心我,意思意思,第二句话指定是问咱们三爷瘦没瘦,伤没伤着,叫我好生心寒呐!”

“我家妹妹也是!”

“巧了,我家婶也是!”

风小岚嘿嘿道:“悄悄告诉你们,我奶也是。”

临瑜在前头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这一句绷不住了,一下子笑了出来,侧过身往临羡脸上瞅,可惜只瞅到一节下巴,其他的通通被囊括在那张风骚的面具里头。

临羡别过脸,挑眉道:“大将军,您是想把我脸上看出个洞吗?”

“哪敢,整个南交的姐姐妹妹婶婶奶奶可都是你的后盾。”临瑜乐道。

“我听着这话怎么带酸味儿呢?”临羡笑了起来。

按理说,临瑜常年征战在外,战功赫赫,更该受百姓爱戴,爱戴程度指定高过这位在战场上浑水摸鱼的人。

然而事实是,在南交里无论老少,对临羡的评价绝不亚于堂堂战神。

究其原因其实也颇为荒唐,起码临羡觉得挺荒唐,百姓最在乎的,比起家国安定,自家的吃穿用度要更胜一筹,而南交、夙兴,乃至于三州内士兵家里的粮食补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由临羡亲力亲为送到家里头。

临羡之所以觉得荒唐,还有点愧不敢当的原因在于,他最开始做这事儿,只是想着要戴个面具多在大家伙眼前晃晃,叫他们记住此人是个喜欢带面具的。

因为易容其实并不保险,要让人们在心里记住他常常以戴面具的形象出现,这样一来,易容的保险性就大大提高了,没人会在意战场上突然出现的一个生脸士兵,只会有人奇怪,怎么这次也没看见临小将军上战场。

最初的目的达到了,还附赠了一票子人缘,临羡心情不错地眯了下眼。

“就酸了,怎么着?”临瑜抽出腰间的马鞭,身子在马背上晃了晃,“我今儿让你跑一步——”

话音未落,身侧倏地卷起一阵风,只剩一道明快的声音远远传来:“谁慢谁今儿回去喝醋!”

“回来了回来了!”

几个孩童扒在城门边,一个把耳朵贴在地上,一个踮着脚眺望远方。看到地面的小石子开始微微颤动,趴在地上的孩子瞪圆了眼睛,在他跳起来的一刻,垫脚打望的人跟他同时喊起来:“回来啦!”

“他们回来啦!”

仿佛烧开了的水,整个南交顷刻之间沸腾起来,蒸汽蹭蹭往上冒,拦也拦不住。

家家户户都敞开了门,大人小孩全都出了屋,赶集市也比不上此刻的热闹。

“这怎么好意思,可以了可以了叔,鸡蛋太多吃不了,酒也够了,再多我可要被骂了。”临羡左手挎着一篮鸡蛋,右手提着三壶酒,玉里梅梢的背上不知道被谁搁了一对绑脚的兔儿,眼看要蹦哒下来了,他赶紧一捞,挂在右手臂上。

“不够不够,这俩鸡天天山上跑步,肯定好吃,你要多吃点啊,侯爷骂你你就跑我们这儿来!”

临羡拒绝不成,还被强行塞了两只活鸡,差点被啄到下巴,连忙道:“那我要是被打了你们可也得罩我啊。”

“又贫嘴,侯爷才不会打你呢!”

不远处同样被挂了一身吃食的临瑜听到这话,忙里偷闲地扭头道:“谁说的,我肯定打!”

不过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鸡鸣犬吠交杂在一起,几乎听不见人与人之间在说什么,走过街道的每个将士身上都挂满了东西,应有尽有、样样不缺。

“小羡呐、小羡!等等等等,”又是一窝绑在一起的兔子,不知被哪双手硬塞进了临羡怀里,“快拿着,我家的兔儿也很好吃,烤着吃贼香…呔!这家的鸡,怎么啄我家兔子呢?!”

临羡用嘴叼起酒罐的绳,腾出手将那四只捆好的兔子从怀里拎出来,果然被鸡啄掉了几寸毛,他迅速将它们也挂到手臂上,跟同类作伴,上扬的嘴角就没停下来过,朗声道:“没事儿,我让他们好好相处!”

“滋——”

临羡咬了一口烤得外焦里嫩的兔腿,又喝了口鸡汤,食物的香气顷刻间顺着风延绵至老远,他惬意地眯起眼感受了一下夜风。

临瑜端了一碗醋过来,还没坐下,见他闭着眼,忍不住问道:“干嘛啊,搁这儿算命呢?”

“算虫子的命。”临羡睁开眼,慢腾腾地垂下另一只手,拿着树枝往铺在地面的纸上画了一条线。

临瑜坐下来,往纸上瞅了一眼,说:“渡河不是难事,难的是怎么上山林,随河百步内就是林子,这帮龟孙打不过就往里窜,认定我们上不去、不敢去,他们把瘴气拥戴为圣气,长年累月住在里头,抗瘴气的本事练得不小。”

“瘴气其一,毒物其二,”临羡移动树枝,往纸上又画了个圈,旋即把树枝一扔,“贸然进攻不妥,一把火烧了吧。”

临瑜喝了一口醋,闻言瞪他。

临羡将手里的骨头放到一块布上,往后一倒:“相国吃错什么药了,这时候叫你打百越,国师说的大难,指的就是这个?”

“我一开始寻思着怕是陛下要把你和你姐都关在皇都,转念一想,你姐半月后出嫁,他也犯不着这么脱了裤子放屁,就只剩你了,不过现在回来了就是好事,”临瑜心情好了点儿,拿起地上的纸翻来覆去地看,“放火烧不行,瘴气如果漫出来整个三州都得遭,只能硬打。”

临羡翻身坐起来:“我进里头走一遭。”

“你敢!”临瑜难得对他严厉,警告意味地抬手点点他,“山林里不比随河沿岸,能给你杀谁的机会,你要是敢乱来,信不信我抽死你。”

“不入虎穴,焉得虎——”

临瑜把纸一搁,往他脑袋上重重拍下去:“虎什么虎,老子还没到要你去卖命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早十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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