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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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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明清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他、他们的小时候。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殷明道书不离手,面朝着御花园的湖泊,昂首挺胸地一挥衣袖,“皇弟,你可知此话何意?”

殷明清思忖片刻,答道:“君主是舟,百姓是水,君主当事事以百姓为先,方不至倾覆。”

殷明道满意地点点头:“不错,那我再问你,如果有一天你成为了君主,这时需要你为了百姓而倾覆自己的皇权,你会愿意吗?”

“我怎会成为君主呢,”殷明清吓了一大跳,“皇兄慎言。”

“万事皆有可能,现下只你我二人在,何必顾及那么多,”殷明道摆摆手,“我只问你,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为了百姓而倾覆皇权,这个问题太大,殷明清此前从未考虑过。

他蹙起眉头冥思苦想,然而不等他回答,殷明道先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愿意。”

殷明清一愣,怔怔地看着他。

“无论是你我、还是明安,甚至是父皇,在我看来跟市井上的小贩没什么两样,每个人都应该是平等的,”殷明道语出惊人,他握着手里的书本,神色矜傲,“所谓王权富贵、达官显贵,如果能把他们扼杀在我们这一代就好了。”

殷明清被他的话惊得好半天都没合上嘴,隔了很久才思绪混乱地嗫嚅道:“可士族也有很多好人……”

“扼杀他们,当然不是把他们都杀光的意思,”殷明道哈哈大笑,拍拍殷明清的肩膀,“你啊,还有的学呢。”

殷明清顺从地点点头,但心里却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学下去的必要了。

他注视着殷明道坚定的模样,确定这个人就是最适合登上那个巅峰之位的人。

他的皇兄比他更加心怀天下、比他更加富有为人君主的天赋,让这样的人成为大启的皇帝,这个国家一定会变得很好。

殷明清曾经对此坚信不疑。

梦境一点点崩塌,殷明清睁开眼睛,感觉自己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可他现在开始动摇了。

“殿下因为觉得自己的天赋不足以改变这个世间,就将希望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吗?”

“殿下的说法很有趣,那么如果陛下不同意,您依然要这么做吗?”

殷明清曾经对弈暮予的话嗤之以鼻,可现在却怎么也控制不住那些话在耳边、在脑海里迅速发酵。

就像一只青瓷瓶事先被敲出一道狭小的缝,随着一股风的涌入,原本的缝隙被无限放大,最后彻底崩裂。

殷明清还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比如殷明道对曾经的明溯王一党高度容忍,对市井上辱没皇室颜面的流言置之不理,对临氏近乎偏执的信任。

他或多或少听到过这些事,但都不曾细想、不曾在意,因为这些事乍一听是没错的,不仅没错,还非常难能可贵。

可如果把这些事和殷明道此次做出的决定都串起来,殷明清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他的皇兄几乎没有一个皇帝该有的样子,也许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正是一个好皇帝该有的样子,但殷明清从中感到强烈的不安。

殷明道的确在做他曾经所说的人人平等,然而他的人人平等涵盖的范围太广了,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君主,更像是一个俯瞰众生的神明,谁都可以包容,谁都可以接纳,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层面的高傲?

殷明清的心脏越跳越快。

神明的世界不需要秩序,不需要规则,但君主的世界不一样,这不是小孩子的过家家。

“没有人能够改变这个世间,陛下也不能。”弈暮予的话再次在脑海中炸开,殷明清倏地从床上坐起来,满头大汗。

临怜被他的动作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看过去:“做噩梦了?”

她眼前朦胧,似乎没留意殷明清脸上六神无主的神情。

“是,大概是…做噩梦了,”殷明清喘了几口气,随即起身下榻,平缓了一下语气道,“酥娘,我出去一趟。”

临怜困得厉害,敷衍地嗯了几声,也没问他去哪儿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殷明清摸摸她的长发,随后蹑手蹑脚地走出门。

听着他的脚步声慢慢变小,临怜睁开眼睛,脸上没有丝毫困意。

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

***

寻熹打了个哈欠,抱着木棍斜靠在树干上,一只脚荡在半空中。

树上视野极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半个别院尽收眼底,殷明清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翻墙走进来。

寻熹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以殷明清的身份,他要来别院根本不需要这么鬼鬼祟祟,现在却有意在避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联想到殷明清一直以来对弈暮予的态度都不太友善,寻熹立刻提高警惕,轻飘飘地从树上一跃而下,尾随殷明清到了主院。

殷明清走到紧闭的房门前,刚抬起手,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殷明清的手僵在半空中,与临羡面面相觑,神情有些尴尬。

临羡前一秒还在笑着,可谓是满面春风,在看到殷明清的一刻笑容瞬间淡下去:“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什么急事是要殿下专程来主屋说的?”

殷明清自知失礼,拱手道:“考虑不周是我之过,只是事发突然,我一时急昏了头,还请双珏和弈公子莫要见怪。”

话音刚落,门又被敞开了些,弈暮予从临羡身后走出来,他一身白衣,一小股缠绕着红色发带的辫子垂在锁骨旁,衬得他皮肤雪白,隐约遮挡住颈侧来路不明的红痕。

“言重了,”弈暮予的声音微微有些哑,他顺手带上门,朝偏室摊开手,“殿下这边请。”

都是男人,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殷明清嗅见室内有一股说不出的迷乱气味,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又是错愕又是尴尬,但这样复杂的情绪阴差阳错地把他的不安冲散了不少。

到达偏室时,殷明清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了。

“我要与两位说的,是叔叔今早传来的急讯,”殷明清开门见山,从袖口取出一封信,放到桌上推过去,“陛下派往麟龙部交涉的使臣,在途中被明安拦截下来尽数抹杀了。”

“噢……”弈暮予短暂地笑了笑,“明溯殿下魄力非凡。”

临羡用指尖戳了戳信封,把它戳远了点儿,没动手拆。

殷明清顿了一下,继续道:“陛下的意思是释放战俘,以此为媒与麟龙部交涉,但现下叔叔并未释放战俘,使臣也被先一步处理掉了,这个消息若是传到皇都便是忤逆君主的大罪,还请二位为我出出主意。”

弈暮予不紧不慢沏好茶,送至殷明清和临羡面前,说:“殿下说得不错,忤逆君主乃是大罪,既如此,北朔王与明溯殿下行事之前怎会没有考虑过对策,殿下又何必费心呢?”

殷明清垂头喝了口茶,捏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泛白,似乎在做着某种挣扎。

“算了吧,先生,何必为说话说一半的人出主意。”临羡突然开口了,神色有些不耐烦。

殷明清一愣,张了张嘴:“不,我……”

“饿不饿?你还没用过早膳。”临羡打断他的话,旁若无人地问弈暮予。

“有一些,”弈暮予笑着冲临羡歪了下头,“想吃米糕。”

临羡利落起身,煞有其事地拱手道:“遵命。”

说罢,他看也不看殷明清,转身出了门。

殷明清动作极小地挺身了一下,似乎想要拦住他,但随着木门吱呀的一声,殷明清慢慢挎下肩膀,将目光重新移到桌案上。

弈暮予给殷明清沏上茶,温声说:“双珏并非责备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殷明清默然半晌,说:“迎娶酥娘的时候,我曾在南交与双珏见过一面,那时的他与现在很不一样,我一直很想知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对我、对皇兄有这么大的敌意。”

弈暮予不动声色地啜了口茶,放下茶盏,说:“那么殿下今日来,是已经想到缘由了吗?”

“我不确定,但我想了这么久也只能把一件事跟他、跟酥娘的变化联系起来,”殷明清深吸一口气,抬眼直视弈暮予,“是临瑜将军的死吗?”

弈暮予不置可否。

“是不是临瑜的死和父皇有关?”殷明清死死盯着弈暮予,企图从他的表情中捕捉讯息。

弈暮予没说话,容色平静得像根本没听说过这回事一样,但殷明清的心却仿佛被冷水从头到尾淋了一遍,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居然……真的是这样。”

不是不知道父皇一直对临氏忌惮非常,不是没想过临瑜的死太蹊跷,但殷明清怎么也没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殷明清的眼球布满血丝,声音都开始发颤。

怀光王难得失态,弈暮予轻垂眼睫,礼节性地回避了这一幕。

“知道真相,对殿下而言可没什么好处,”弈暮予用茶盖拨开茶沫,嗅嗅茶香,“告诉殿下真相,对我们而言也没什么好处。”

主屋陷入一片寂静,寂静得只能听见茶壶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快得跟殷明清的心跳到了同一频率。

弈暮予的态度很明显了,无法彻底坦诚,就无法继续聊下去。

大概是由于之前的偏见,殷明清在见到弈暮予时总会感到一股诡异的震慑,但不知为何,在察觉自己心里滋生出某种异样的想法后,这股震慑竟然变为了安心。

弈暮予提起茶壶,再次给殷明清沏上一盏热茶。

“明安向叔叔借了八万军马,起兵南下。”水声潺潺之间,殷明清听见自己的声音。

弈暮予眼尾轻扫过去。

“届时皇都大乱,我想请公子助我,”殷明清说,“让天下为我所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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