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忙活着,一只手伸过来,攥紧被套。那只手清秀修长,甚是好看。
“嫂子,我来。”向正卿扯过被套,态度坚决,不容抗拒。
“……”叶婉侧目看着向正卿,欲言又止。
她有着和李淑芬一样的困惑。
为何向正卿执意不让自己打扫这个房间,莫非对她而言,进入她的闺房也属于涉及她的隐私了?
留洋的人或许受西方文化影响,比较注重隐私吧。
叶婉只能作此猜测。
拗不过向正卿,她颓然放下被套,说:“其实不用和我见外的。”
“你为爸的寿宴也操劳了一天,去歇会吧,我的房间我自己会收拾。”
在这个家里,向正卿是第一个对叶婉说“操劳”二字的人,听到这句话,她很欣慰。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
“那……我先下去了,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好。”
叶婉一出门,向正卿立马瘫倒在床,实在累得不想动,将就着没更换的床品沉沉睡了一觉。
傍晚,叶婉做好饭,上楼把向正浩喊下来吃饭。
看见向正卿的房门敞开着,心想,先去叫她。
走到她房间门口,借着窗外的夕阳,昏暗的房间内,向正卿侧躺在乱成一堆的被褥上面和衣而睡。
这一幕让叶婉很糟心。
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宁愿睡在乱糟糟的床上,也不愿让她把房间打扫干净。
推说自己会收拾,结果呢,收拾什么了?抹布还原封不动地趴在梳妆台上,连被套都没拆完。
叶婉心思流转,一面质疑她到底会不会收拾?一面认定她把自己当外人,不好意思麻烦自己。
正气闷着,忽然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叶婉一紧张,无暇思考,立即躲进向正卿的房间,并轻轻带上门。
她生怕李淑芬看到向正卿的房间乱糟糟的,从而责备她。
然而门一关,她又后悔了。
万一婆婆一会儿来喊小姑子吃饭,不但会看到乱糟糟的房间,还会看到鬼鬼祟祟的自己。
太不理智了。
叶婉杵在门内,飞快转动着小脑瓜子。
要么现在收拾,在婆婆进入这个房间前,把房间打扫干净,那势必要喊醒向正卿。
要么虔诚祈祷婆婆不会进来。
要么现在出门,欺骗婆婆说向正卿要睡觉,不想吃饭。
要么认命,等着婆婆的冷眼,勉强解释几句。
毕竟这事真不怨她,要怨就怨床上睡得正香的向正卿。
思来想去,叶婉决定喊醒向正卿,把她劝下去吃饭,自己再把她的房间整理出来。
她走到床边,弯下身,喊:“正卿,起来吃饭了。正卿,正卿……”
趁向正卿熟睡,叶婉得以细致端详她。
兄妹俩有几分相似,只是向正卿的五官更精致。
她睡着的时候一脸无害,立体的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和醒来时判若两人。
醒来时,她这张脸可颇具攻击性。
叶婉抬手拍了拍向正卿的肩,接着唤道:“正卿,吃饭了。”
向正卿微微蹙了蹙眉,缓缓睁开眼。
为了适应昏暗的视线,她眨了眨眼睛,才看清叶婉的模样。
“嫂子?”向正卿很讶异叶婉怎么会在这里。
“醒啦?妈等你吃饭呢,先下楼吃了饭再上来睡,好不好?”为了哄向正卿下楼吃饭,叶婉的语气温柔极了。
“你和妈说,我倒时差呢,想睡觉,不想吃饭。”
“不吃饭也行,我特意煲了你喜欢喝的汤,下去尝尝好吗?”
叶婉确实煲了向正卿喜欢喝的汤,却不是特意,而是李淑芬授意。
“……好。”向正卿受不住叶婉极尽温柔的哄,有一瞬间失神。
得到应允,叶婉既欣喜又紧迫,开了灯。
向正卿立马抬手捂住双眼,翻过身子,躺平,挣扎了一会才撑起困顿的身子。
头重脚轻开了门出去,走到楼梯口,发现叶婉没有跟上来。她懒洋洋靠在栏杆上等了一会,眼睛又开始激烈交战,差点没站着睡着。
迷迷糊糊中,完全没有多余的神思去琢磨叶婉在她房间迟迟不出来是在做什么。要不是看在叶婉特意为她煲了汤,她才不想起来,再喜欢喝的汤也没有吸引力。
可她不想拂了嫂子的心意。
叶婉一刻不敢耽搁,三下五除二卸了床品,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四件套替换上。
从来都是有条不紊地干家务,这么赶时间还是头一回。好在嫁入向家后,家务活干得多了,熟能生巧,快速铺个床谈不上考验。
铺好床,紧接着,她开始擦灰,立志在婆婆催促开饭前把事情搞定。
至于地板,且留着明天和外面的走道一起清洁吧。
老两口先后出了卧室,看到向正卿背靠在栏杆上打瞌睡。
向东福摇头浅笑,走过来,喊:“正卿,还没睡饱呢?”
“爸。”
“瞧你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怎么不再睡会?”
“嫂子让我吃了饭再睡。”
“你倒是听她的话。”李淑芬嗔道。
向正卿敛了敛眸,忽而想起叶婉温柔甜美的声音,在她神思恍惚时,尤其动听。
“起都起来了,那就下楼吃饭吧。”向东福说。
“嗯。”
三人下了楼。
李淑芬坐到餐桌前,没一会儿又起来,走到楼梯口,喊道:“叶婉,叶婉……”
叶婉听到声音,匆匆把最后一个床头柜擦了擦,拿着抹布小跑出来。
“妈。”她站在二楼楼梯口,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藏起抹布。
“你在上面磨蹭什么,快把正浩喊下来吃饭。”
“哦,好,我这就去。”
光顾着搞卫生,差点把向正浩忘了。
叶婉折回来,顿感疲累,然而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了。
推开门,看着向正浩舒服地躺在床上刷手机,叶婉心里不免有怨气。她不想进房,站在门口有气无力道:“老公,吃饭了。”
“马上。”向正浩头也不抬。
过了会,他依旧躺着不动弹,叶婉耐着性子催促道:“快点,大家都在下面等你。”
“知道了,知道了。”向正浩反而不耐烦,坐在床上,睨着等在门口的叶婉,嘀咕道:“几点了,又吃饭,我还没饿。”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不知道时间流逝。叶婉忙到现在,做好饭,收拾好房间,还没坐下来过。他一句“又吃饭”,抹煞了叶婉的辛苦付出,叫叶婉怎能不生怨气。
叶婉不作声,心里有什么不痛快,说出来也得不到安抚,向正浩只会觉得她矫情。
唯有自己消化情绪。
三人坐在餐桌旁,就等着小两口下楼。
“爸,你一会儿把厂里的财务报表发给我看看。”向正卿说。
“好呀,你是学财政的,是该发给你看看。厂里的财务叫小徐,跟我很长时间了,做事细心,账目一直没有出过纰漏,是个信得过的人。”
“放心吧,我又不是奔着查账去的,只是想了解厂里的收支状况。”
“哈哈哈……当然好,难得你想了解。”
向东福和向正卿聊了下厂里的情况,而向正卿表现出相当大的兴趣,使得向东福越发讲得起劲。
他记得此前,女儿对厂子里的事情漠不关心,几乎不闻不问,这次回来仿佛转了性。
厂里运转还算稳定,向东福也没曾想让向正卿帮衬工厂。毕竟在他眼里,向正卿有更好的前途,而自己的东福电子厂不过是个小工厂,给不了她舒展才能的空间。
然而毕竟是家里的产业,理应适当地关心一下,了解一下。
向东福甚欣慰,觉得女儿懂事了。
“不像话,都几点了,让大家等你们吃饭。”李淑芬待小两口坐下,忍不住叨咕了两句。
叶婉抿着唇,预料到婆婆会不高兴。哪怕主因是向正浩,必然会连带着数落她。
习以为常。
向正浩浑不在意,对李淑芬的话充耳不闻。
叶婉挨个给向家人盛了汤,只有向正卿对她说了“谢谢”。
这两个很熟悉的字,在这个家却很陌生。
只是这一声谢谢并没有让叶婉动容,反而心情低落。她认为向正卿对她客气的态度,完全是没把她当自己人。
李淑芬啜了口汤,当即皱起眉头,说:“叶婉,你这汤煲得不够火候,我和你说过,煲汤要文火慢煨,药材的味道才能煨出来。”
“今天时间比较紧,我下次注意。”
向正卿睨了下低眉顺眼的叶婉,端起碗,抿了抿,说:“很好喝啊。”
“你是在国外待久了,涮锅水给你喝,你也觉得好喝。”
李淑芬此言,无异于把叶婉煲的汤类比涮锅水,如此不尊重他人劳动成果的言行让向正卿感到不适。
她眼波流转,决定教育教育李淑芬。
“我在英国留学时,也做饭。”向正卿正了正神色,认真道:“那时有一个韩国室友,我们俩为了节省开支,就搭伙过日子。”
“你还会做饭?”李淑芬打断向正卿,说:“从小到大,你进过几次厨房?”
“对啊,我本不会做饭,可是国外开销大,我的生活费不允许我不做饭。”
“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生活费不够用。”素来宠爱女儿的向东福听到向正卿的话,很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好心人建议我要互动……为难我不是,和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