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怀只是去了趟厕所，出来洗手时，程景念似笑非笑的倚在光洁的瓷砖墙上上，状似友好和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哥哥，大学生活是不是很棒？”

很傻的一个问题，程景怀懒得和他虚以为蛇——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和程景念玩兄友弟恭的游戏，直接道：

“我觉得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你的大学生活怎么样，还满意我为你挑的学校吗？”

程景念瞳孔一缩，头顶的白光映衬着他略显阴郁的面容，看起来完全没了之前张扬的样子，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

“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他问出这个幼稚的问题，程景怀风轻云淡的拧上水龙头，对着镜子整理衣着，抚平领子上细微的褶皱，没偏头给他一丝一毫的视线：

“从小到大，爸妈给我们报的礼仪课、乐器课，你觉得无聊不愿意去，只好我自己去；那些你不喜欢的场合，也都是我去参加……社交与学习，都是我在做，你什么都没学到，”

程景念的目光锁定在弟弟脸上，透过稍显年轻的脸庞仿佛又看到了上一世的程景念，明明一直是要什么有什么，不喜欢的事就可以不做，爸妈也只是嘴上说几句，从来没生过气——他比程景怀自由得多，拥有的东西也多，为什么总是一副不满足又怨恨所有人的样子？

他突然有些厌烦再一次和这样的弟弟相处，上一世的后果也与他一退再退一再的忍让有些关系，视线冷凝在程景念脸上，接着说：

“所以我只是觉得，你也该长大了，学点有用的知识，对你是有好处的。”

没有人可以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的，不如意之事几乎占据了人生的一半。

程景怀认为他已经顺心顺意的过了十八年，比很多同龄人要幸福了，该吃一些苦头了，该明白‘不是所有事都会顺他的意’。

看弟弟脸上露出了不满，显而易见的情绪很轻易的就浮现在脸上，还跟以前一模一样，程景怀颇感失望，看来在大学里三年，程景念并没有什么长进。

其实他本可以几乎惯着弟弟，养成一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也就不必担心程景念会和他争夺家业，反正也没有那个能力。但他知道，这一世的程景念和上一世的程景念并不完完全全是一个人，所以他不会将上一世是的恩怨全都怪在这一世的程景念身上。

所以他还想给程景念一个机会，看看是否会有所改变。

可惜现在看来，无论是哪一世的程景念，都是个草包，就算自己为他挑选了一个无比合适的大学，为他铺路，他也没有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这样的程景念是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的。

听着他说着‘为自己好’的话，一副假惺惺的样子，程景念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挖苦道：

“爸妈只需要一个继承人，哥，你都这么优秀了，哪里还需要我啊？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

最后一句也语气自然，可他死死盯着程景怀看，生怕错过面上任何一丝的情绪变化。程景怀自然听出了这么明显的试探，解开衬衣最上面的扣子，轻飘飘的将问题抛回去：

“是吗？你觉得好那就好吧。”

他不想再和程景念浪费时间了，抬腿准备绕过去离开。程景念却不这么想，又出声喊住他：

“你要去哪儿？去找小时吗？没想到你们关系会这么好，真让人羡慕啊。”

他开始确信哥哥和小邻居关系匪浅，震惊于哥哥竟然真的是个同性恋，还有些幸灾乐祸，要是爸妈知道了会有多难过，程景怀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的某个小小的角落里，嫉妒的种子破土而出，飞速成长着。

为什么程景怀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做到任何事呢？不管是两人一起学任何东西，程景怀总能表现出惊人的天赋，吸引老师的所有注意力，他们在夸奖哥哥是天才的同时，也不忘记鼓励一下稍稍落后的弟弟：“没关系，景念也很厉害哦，只需要再多努力一点。”他们说这话时，眼里的失望倒是写得分明，尤其是程景怀一次比一次更加好，而他进步缓慢，老师们也就慢慢不在关注他了，在父母面前极力夸赞哥哥的出色。

现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邻居也更加喜欢程景怀，明明他们两个没有任何区别，明明程景怀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为什么顾时就是更加喜欢程景怀呢？

程景怀停住脚步，稍稍回头，脸上的笑意从未这么真心实意过：

“是啊，我去找阿时，他在等我。”

说完，他的脚步不再停留，透着一股急切离去的感觉。

顾时确实正在四处找他，刚走到厕所这边，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他，面上一喜，想出声就被程景怀捂住了嘴巴，惊慌失色的眨巴眨巴眼睛表示不解。

程景怀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带着往前走，低声说：

“嘘，程景念在后面，阿时也不想见到他吧？”

顾时确实不想，于是乖乖被他‘挟持’走，进电梯的时候还挣扎了一下：

“我爸…还有客人们都在一楼宴会厅里呢，上楼干什么呀？”

程景怀游刃有余的一手捉住了他扒着电梯门的手指，抓到自己身边来，一手按下关门键，回答：

“没关系，到时候就说是你喝醉了，我扶你去休息。”

听起来太扯了！顾时被他单手抓住了两只手腕，惊觉自己完全挣脱不了，只能嘴上叭叭几句：

“我喝的可是果酒！酒精几乎没有，怎么可能会醉啊！！”

程景怀侧头看他，像是看已经掉入陷阱还自不量力试图逃脱的小狐狸，乐不可支：

“啊，那就说是我喝醉了，阿时好心来照顾我。”

听起来竟然要可信一点。顾时偏过头去，赌气不看他，透过光亮可鉴的电梯墙壁，余光瞥到他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接着另一只手改为搭在顾时肩上，身体也压在顾时身上，仿佛已经入戏，凑到耳边来语气放轻：

“那就麻烦阿时照顾我了，要不要检查一下我喝了多少酒？”

这怎么检查？顾时充当他的支撑，凑得这么近，可根本闻不到他身上有什么酒味，刚想反问，就被哥哥用唇堵住了未出口的话语。

电梯里两个人近乎拥抱在一起，略高的程景怀几乎完全靠在顾时身上，一手看似松散的搭在他肩膀上，实际上另一只手则紧紧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牢牢定在原地，逃脱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