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他们很清楚，在他们第一次跪在地上央求言送之的时候，无凭无据，甚至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只是因为对敌人的怨恨无处发泄，迫切地需要一个被指认的发泄对象。
而之后，言送之的救世壮举他们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很是感激，可同样潜意识里也认为这是应该，这是本该的责任。
但这种人也不是太多，毕竟还有心善的人也占绝大数。
但是心善归心善，要是遇到事关利益生命的大事，他们的心可会犹豫起来了。
就算是几次三番地救他们于水火，即使是把自己弄得如此境地，他们也能狠下心来希望你不计回报继续做个无私奉献的救世主。
因为你做过一次。
言送之看着他们一个个可恶贪婪的嘴脸，合理怀疑起之前做的是对是错。
初旭半边天，映得整个世界半明半暗，黑白分明。言送之站在高处，满脸泪痕，面色阴沉，道：“既然你们这么贪生怕死，那我何不专挑你们最怕的事情做，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们这群人陪葬，让你们怆地呼天暗无天日！！！哈哈哈哈哈哈……”
言送之笑完，随后，从腰间取出随身佩剑，举手平行于胸前，然后猛的反手“噗呲”一声，刺向自己。
剑在自己体内搅，鲜血顺着身体滴答滴答往下落，言送之像是感受不到疼痛。等搅出一定宽度，言送之伸指进入自己体内，片刻之后，两指夹出一颗心脏形熠熠生辉的发光物。
灵丹？！
不会吧！
他要干嘛？
……
闻言，众人哗然一片，纷纷站不住脚。
一人充当领头羊的角色，想方设法在人群当中突兀起来，他叫破嗓子大声得出结论道：“言送之！你果真如传闻中的冷血无情，丧心病狂！当涂城就是因你这种人而败的！在涂村你既有第一次，就不怕有第二次！”
有人质问道：“言送之！你当真要做得这么绝吗！？”
“……”
于之前的夸赞声全然相反，在很久之前便能听到的窃窃私语谩骂声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像是蛰伏多年，终有一日得以见天光。
言送之看着下方有的人举刀带剑甚至一群人手牵着手无比正义爬上九华涂的阶梯，口里喊的是“除奸邪，护天下！”的口号，甚是滑稽。
各式各样的武器从下往上犹如岸边惊跳的鱼儿密密麻麻一上一下此起彼伏地跃动，有些有力而幸运的“鱼儿”能“跳”到言送之脚边，扎住言送之垂在地上的衣摆。
鲜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极速往下流动，九华涂上方血腥味十足。
言送之已经是分不清骂了多久，渐渐的在人群的一角，与前面站着谩骂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们是在跪着磕头！
“对不起，我们实在是有没办法……”
“闭嘴！惺惺作态！”这时候的言送之红了眼，他听不得再有人说话：“你以为你们只是稍微跪下，我会领情，因此放过你们吗？我没你们想得这么高尚。”
可是，就在他说完的下一刻，言送之从九华涂坠落，灵丹碎裂。
“……言之！！！！！！！！！！！！！！”
谁在叫自己？阎王吗？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凄烈？
言送之临死前依稀听到有个人似乎是在叫自己，可是他无法睁眼去看看是谁。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因为言送之的死，是最好的结局。
“……似穷，似穷……似穷！！！”
言送之从睡梦中惊醒。睁眼，侧头。
一道金光闪闪的灵讯赫然挡在眼前。言送之整理心绪，抓过。
关炉南传讯道：“仙君，您在何处？我想告诉您天庭重建完工，目前只有南方与北方未被人选中，仙君的寝殿想安在南方还是北方？旧居杂物颇多，仙君有空可来一起帮忙？可是我传的灵讯多日寻您未果，便自己回来了，于是我又传了一道。还有我想顺便提个醒，可能不需要，但是我还是想说，仙君，我的灵讯感应，在您身边有一位念魂一直跟着，念想巨大，小心为上。”
言送之一笑，捏过，金光消散，看清了面前事物。边洲入端坐席上，案上重重叠叠堆了满满一桌书案，地上摆满了一沓一沓过案高的书籍。边洲入眼眸低垂，执笔认认真真地批卷，看起来毫无倦意。
是啊，边宦的念想是什么呢？
言送之也捏了个灵讯，闭眼默念片刻，放手飞出。
掀开被子，支肘撑床坐起。四周一遍一遍扫视一圈，看了看又看，虽是简居，但五脏俱全。
言送之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他奇怪的是，此地灵力充沛，仙气淡薄。怪就怪在这仙气淡薄之上，要知凡间可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什么仙气的，原因无非两种：一种是此地有飞升不久之人残留的仙气；一种则是此地不久之后有人要飞升了。难怪关炉南的音讯第一遍传不过来。
可是，言送之也没听说过曾经有人在这一带飞升过。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边洲入眼睫微颤，放下手中笔，收理正在阅的书籍。
答道：“雁字回时。”
言送之讶异：“雁字回时？”
那这也就不奇怪了，雁字回时是个隐派，但是由于期间培养的高手众多，在民间名声远扬，大家对它的评价也极高，它所培养的高手个个都是正义之士，不帮邪恶只行好事。
但是一直以来都有一个传闻，说雁字回时创始初衷是为了培养能够飞升之人。
什么鬼怪传说，得道飞升，大家是无比迷信的，但是如果真要是让自己打心底里相信有这些东西，还要后半辈子为此努力，大家便会推翻之前所认同的。无聊说说闲话，这也能当真？
所以，很多父母把自己年幼的孩子送过去，不为什么升仙，只是希望孩子能学点功夫，增强增强体魄。到大了便接出来就好。有这样想的父母，肯定也有想法对立的父母。也有信奉自愿独自前来的人……
虽然前来报名的人虽多，但是能真正通过重重选拔的人则少之又少。因此，能留在这里的人都是能称得上真正厉害的人，无论是从武功道术，还是思想品德。
天庭。关炉南这边收到了言送之的灵讯。
“南方北方我看都行，你替我做决定吧！至于要搬的东西，我现下可能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可能需要麻烦炉南你了，下次回来给你带你最爱的茶！呃……念魂的事也不用担心了，我心里有数，谢谢！这段时间便辛苦你了。”
关炉南看着这一大殿家具，关炉南扶额。
凡间。这边，边洲入惊奇道：“你听过？”
言送之道：“略知一二。”
凡间大大小小的事一般都传不到天上神仙的耳朵里，可是雁字回时是个例外。只因为有许多次，念魂作祟，传到了天上，天上派人下凡，但是人还没到，念魂的事便解决了。次数多了，神仙们便感到奇怪，于是才知道凡间还有一个派别，名字叫做雁字回时。
言送之继续说道：“我听说雁字回时的创始人是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神仙，容颜不老，隐居于世？”
边洲入听闻，不置可否。
言送之想到边洲入可能知道自己是在说他，从他的神色便看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言送之似乎对于边洲入很是了解，边洲入也很是了解他。
边洲入走到言送之身边，与言送之同坐。摸了摸言送之的脉搏，眉头才稍微舒缓。
言送之看出他有心事，问道：“边宦，发生何事了？”
边洲入犹豫片刻，才道：“广陵一带怨气冲天，日日死人，几周前我曾派弟子下山察看，至今未归……”
言送之道：“你是担心……”
边洲入的脸色难看，闷闷的。
广陵。
两位白衣侠客风尘仆仆，找了一家酒馆，低着头点了几样小菜坐了下来。
就在店家为他们送菜时，其中一位侠客抬头，笑容可掬，平易近人开口道：“店家，劳驾，你这里一周前有没有见过两位十七八岁的少年，大概这么高。”言送之比了个高度，道：“穿着黑衣服的公子？”
店家看起来比较紧张，支支吾吾不肯答话。言送之打消顾虑，道：“老人家不必害怕，我们是听闻此地不太太平，特地赶过来的。”
店家道：“这么说你们是道人，那两位黑衣少年的确来过这里，但是在三日前死了。”
边洲入终于抬头，但是店家一看他的神色便又开始害怕了。
言送之赶忙去看边洲入，边洲入神色冷漠，因为是念魂，面无血色。道：“死了？”
店家一看边洲入，惊了一跳。言送之立马安抚店家，道：“没事，他们是他的朋友，听到这个消息情绪可能有些激动，脸色苍白，没事了，您去忙吧，多谢了！”
言送之这时却能感受到边洲入的神色不是冷漠，是悲伤到极致的痛苦。
店家看到言送之，这才放心下来，又斜眼瞧了瞧边洲入，毫不犹豫点点头退下。言送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神仙的光环原因，还是边洲入是念魂，人们对言送之与边洲入的态度天壤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