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男子走后，克莱娜又恢复了昨天郁棠见到的冷艳模样，理了理发型，又理了理脖子上的珠宝，“我们每一次见面，你都在危险中呢。”

郁棠目光落在她的项链上暗示，“或许第三次见面不会是在危险之中。”

克莱娜垂眸，睫毛浓密而卷翘，像是商店里精致的人偶娃娃，而她移开的手也同样精致。

略过对方红色的美甲，郁棠稍稍靠近，将她脖子上纠缠在一起的两条项链分开，摆放在了它们应该的位置。

“如果让布兰登看见，他肯定会吃醋的。就是刚才下车的那个男人，”克莱娜说完又立刻补充，“还有我，我现在叫克莱娜。”

郁棠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我现在叫郁棠，不过也还是A07。”

他说着话看向女人前胸处的宝石，语气里带了几分认真，“而且你丈夫也不需要提防我，我天生就喜欢同性，而你也很爱他。”

这倒不是作假，在遇见白狸之前，他们这些人进入青春期也会做一些测试，免得之后做任务因为生理问题出岔子。当时他的测试结果就是只对同性感兴趣。

克莱娜轻笑了声，没有否认自己对布兰登的信心，“那就是姐妹了。”

郁棠记了一下车窗外的建筑，她又道：“还记得我那天说的吗？那一直有效。”

今天倒是不像那天一样有时间限制，郁棠面对对自己抱有善意的“同类”也放松了些，索性解释道：“我身上植入了微型机器人，如果长时间没有回馈信号，会直接开启自毁程序的。”

克莱娜一顿，“那确实得小心，不过应该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现在图尔斯应该认为你是被海烈抓住了，暂时不会让人开启那个程序，短时间内即使没有信号回馈，你应该也是安全的。所以要不要趁着这个时候跟我回城主府待几天？”

她这么一说，郁棠倒是想起来怎么刚才那个男性有一点眼熟了。

那不就是资料里狱城现任的城主吗？

“当年兜兜转转认识了他，他倒是傻，所以我就留在这里了，目前是信得过的。”

她虽然话里只说是信得过的，但表情完全是一副全然信任的样子了。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他，而且好像是跟他的喜欢不一样类型的喜欢，但具体有什么区别，郁棠还不懂。

见郁棠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克莱娜坐着坐着就没了形象，整个人像是一条水蛇靠在了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所以要不要先去我那坐坐？反正现在图尔斯还在顺着布兰登留下的错误线索找我，就算你回去，他也腾不出人，只会让你被海烈派人抓走。”

郁棠轻轻挪动了一下，免得克莱娜不舒服，轻轻道：“我是被你强行带到城主府的，不是主动上车的。”

克莱娜笑了一声，“好啊，我还真以为你是个傻的呢。”

两个人聊到这里，车子已经驶进了城主府。

郁棠跟着克莱娜下了车，对方许是要在底下人面前提起包袱，又恢复了昨天刚见面时的气质。

不过她一说话，郁棠便能听出来她话语中的亲近。

他有些好奇，趁着走廊没什么人，悄悄问她，“虽然我们是相似系列的实验品，但你这样对我是否有些太好了。”

不提他对克莱娜对他善恶的分辨，光是他自己，绝对是没有收买价值的。

青年明明已经是接近一米八的个头，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却像是当初那个只比自己的腰高不了多少的小孩。

克莱娜只觉得心尖一软，转身捏住了郁棠一侧的脸颊，“这有什么，我们都知道那些人有多可恨。”

说到这里，克莱娜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但郁棠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复杂，“现在研究所的技术越来越成熟了，后来再被救到狱城的家伙已经算不上人了，顶多是会呼吸的只能玩偶，甚至还没高级的AI智能。”

“他们确实不能称之为人。”

他们把AI调教的像人，却把人调教成人偶。

……

和克莱娜分开后，郁棠被单独安排在客房。

想起中途克莱娜说话时的模样，郁棠摸了摸自己锁骨下的凸起。

“那我可以称之为人吗？”

郁棠不解。

凡所施舍必有所图。

就算是曾经出身同种计划，郁棠也不信会这么好心。

但他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又想起了之前出任务时在大屏幕上看到的广告词——做你自己的主人。

那张放置广告的屏幕巨大，足足占了商业街中心高楼的好几层，在这张屏幕之中，无数气质璀璨的明星穿梭其中。

可是在这张广告屏外，有的不仅仅是穿着时尚的年轻男女，还有更多更麻木平凡的“工蚁”。

而他，他是比这些一出生即负担债务的“工蚁”地位更低的家伙。

他甚至连一张“工蚁证书”（身份证明）都没有，而克莱娜这个摆脱了工蚁身份的人却想要帮他。

郁棠撑在卧室的阳台，看似在看着外面，实际上却在发呆，而在客人卧室下方的花园里，那位穿着城主衣服的中年男人正带着一个黑发的男人在其中散步。

郁棠无意打探对方是谁，悄悄回到了房间之中。

而在花园里，布兰登城主还在给这位尊贵的客人介绍狱城的情况。

……

郁棠本以为这是没自己什么事的，没想到，第二天克莱娜派人叫他去吃早餐的时候，布兰登和那个人也在。

被催着来吃饭而快速冲澡的郁棠：……

他悄悄用眼神询问克莱娜，不想获得了一个催促的回应，随后克莱娜把他招到自己的右边，与对方面对而坐，“这是我的朋友，郁棠。”

她说完笑眯眯看向郁棠，“这是王室派来的巡查官阿尼奥尔。阿尼奥尔才十九岁就能代替王室来巡查地下城，真是年轻有为呢。”

地下城。虽然是在地面之上，但因为几乎所有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都是“不能称之为文明人”的存在，是生活在地底的井底之蛙。

而“地狱”这个代称是在九年前地下城内乱之后获得的。

但虽然目前外界已经将这里叫做“狱城”，可在官方文件中，这里还是叫“地下城”，而非听起来有些恐怖的“狱城”。

克莱娜想我跟他搞好关系。

郁棠微微转动眼珠，肯定做下结论。

阿尼奥尔的身份恐怕不低。

郁棠侧着头，礼貌与对方打了声招呼。

拉进关系也不是着急着来的。

让郁棠和阿尼奥尔互相认识过后，布兰登也就将话题牵回了之前的事务，开始在饭桌上聊起了政务。

随后不久，他又在克莱娜撒娇式的抱怨下闭上了嘴，带着已经吃完的克莱娜，离开餐桌，只留下了郁棠、阿尼奥尔和一众佣人。

郁棠觉得，他也该离开了。但是他又不能在克莱娜之后立刻离开，毕竟留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先离开饭桌也不太好。

他这不能立刻走，而在对面，阿尼奥尔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想法，甚至因为克莱娜他们走了，不再会“打扰”自己，所以开始将面前已经冷掉的牛排切开食用。

又过了一会，在刀叉发出轻微碰撞的响声之间，郁棠终于在以最慢速度吃完之后，抬起头想要离开。

也就在他停下动作的那个瞬间，阿尼奥尔突然停下了动作，也抬起了头，看向郁棠，“你吃饱了吗？需不需要再点一些其他的？”

没想到对方那么敏锐，郁棠一顿，“我吃饱了，不需要再点些其他的，祝您也用餐愉快。”

一大早就吃了这么大一块牛排，他中午还吃不吃得下都是一说，更不可能再吃一些。

这可真是，克莱娜他们不知为何要拖延时间，结果就是他被牵连了。

现在看来这似乎并没有影响到阿尼奥尔。

因为再刚才离开之前，他听见阿尼奥尔和旁边的侍者再要了一些食物，貌似一点也不在意，反而能吃得更多。

不会是因为阿尼奥尔饭量大，才会在早上吃牛排吧？

郁棠怀疑地思考，又见克莱娜给自己发的消息，是邀请他尽快吃完之后上楼，她让人准备了正常的早餐。

已经吃撑的郁棠：……

他无奈上楼，敲门进去后发现克莱娜和布兰登都在里面，而他推开门的时候，布兰登已经起身，正好和郁棠打了个招呼就走。

克莱娜也不避着郁棠，面前的电子屏幕都没关，里面正是图尔斯离开昨晚宴会后的照片。

见郁棠坐下，克莱娜轻吐了口气，问他，“这是图尔斯吧？”

郁棠看了一眼屏幕，应道：“是，他亲自来狱城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