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自我否决后，又说：“陛下用人历来颇有章程，不会让一个不熟悉户部运转机制的人来担任新任尚书。再则户部是整个朝廷的核心之一，牵一而动全身，若让一个不熟悉户部的人来当这个领头人，不说陛下不答应，怕是文武百官都不会答应。”
“先生误会我的意思了。”卫筝摇首，进而解释说：“追究到底老尚书只有推荐权，最终决定的人，是陛下。”
又说：“先生也说了，陛下在官职补缺上历来是从左右副手上选取。一来稳妥，二来不会乱套，三来也是给下属职官一条平衡的升迁途径。”
这种补缺方式虽然有不可避免的弊端，但无法否认的事在皇帝登基的这十来年，的确起到了稳定朝纲的作用。或许在日后皇帝会因为某些原因更改补缺方式，但至少现在不会。
“人非草木。老尚书有子孙需要庇佑那必定会有提示，如今却无任何提示，我只能想到一个理由——”
手臂微展抻了抻衣袖，沉声说：“身不由已。”
“老尚书是朝中元老，于陛下亦是心腹之臣，在其告老之即能让他身不由已的人，纵观整个朝廷能有几人？”
佘先生心中巨震，半晌叹息回说：“唯有陛下一人。”
“先生回想，陛下突然封世子五品官职，当真只是隆恩么？”
见其不解，笑说：“子皎不才，帝王心术却也知晓一二，其一便是这平衡之术。”
承兴侯跟王侍郎在户部的时间都不算短，前者资历甚至胜过后者三分，那若要破格提拨后者，便要堵住前者的嘴。不说让其无话可说至少要有所安抚，虽说这个安抚提前了，但之后事情爆发时却也让人有话可说。
毕竟承兴侯府不是什么都没有捞到不是，一个破格提升的五品官职，还是御前任职，这种尊荣可不是谁都能享的！再说了，做父亲的虽然跟升官失之交臂，但做儿子的有了更好前途，对一个老父亲来说不是更应该高兴吗？
不过别人高不高兴不知道，佘先生到是知道承兴侯是绝对不会高兴的。
五品换一品，是个人都要气的吐血。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佘先生紧声，不无挽息：“为了补缺一事侯爷已经用了他所有能用的人脉，人情更是欠下不少，如果竹蓝打水一场空，侯爷心里怕是极端的不好受。”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卫筝视线自窗外收回，淡然说：“承兴侯府的恩泽，已经够多了。”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怀疑，现在回头一想，承兴侯府近来的风光的确过盛。如果是以前的承兴侯府，顶着一品侯的级别再风光也不过为过，但现在的侯府不过是二品，风光却盛过京中太多级别高于侯府的功勋。
木秀于林，风必吹之。
日后再加上那要命的婚约，可以想见承兴侯府必定要被架到火上考。佘先生扪心自问，承兴侯府能承受超出承受能力的恩泽吗？能在众人妒忌、猜疑、针对、敌视、视为仇敌的种种行为下泰然处之？
不，可以，只要眼前这个人成为侯世子。
想到这里，佘先生心里又是一叹，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句：“公子为什么不想当世子？恕某直言，如今的琢世子，不论性情、才华、品德、眼见，远不如公子。如果公子当了世子，某相信，再大的风雨侯府也经得住。日后的承兴侯府在公子的带领下，一定可以恢复一品侯荣光，甚至更上一层楼。”
“子皎记得先生之前问过一个相同的问题。”
“是。”
卫筝一笑：“那先生可还记得子皎当时的回答？”
佘先生又是一叹：“想不记得都难。”
当年这位二公子不过才十四五的年纪，他满心的以为找到日后忠诚的明主，自愿请命为他谋夺世子之位，不想却被直言拒绝。
——不想。
当时他那个羞窘，简直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躲起来。
“子皎的回答仍旧一样。”
“为什么？”
说完发现自己语气有点激进，进而揖手道歉：“抱歉，是某急切了。”
卫筝摇首示意不用再意，回说：“先生的好意子皎心领了。但人各有志，子皎之志向不在承兴侯府，还望先生理解。”
话说到这份上再深究就是强人所难了，佘先生只得揖手：“公子言重，是某无礼了。”
避人耳目的行为不能逗留太久，不多时佘先生便起身告辞，卫筝起身相送。不多时主仆俩个也驾着马车低调回程，只是半途经过街角卫筝又喊了停。
卫筝提起衣?跨了下来：“‘明心书坊’？这就是你之前说的新开的书坊？这名字到是取的别致。”
小厮苦脸：“公子你不会又想买书吧？前儿阵子王府跟大小姐那送来的书您还没看完呢，怎么又想买书？不是小的多嘴，您那点月钱全部用在买书上了！”
“既然知道多嘴，那就闭嘴。”
没好气睨他眼，提步入了书坊，谢决掌柜接待直接去了二楼。却不想瞧见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卫筝怔神，随即行礼：“学生，见过王爷。”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晟王，如果早知道怕是都要绕道的。
立在书架前的男人漫不经心投来视线，不置可否说：“听闻卫二公子爱书、好书、痴书、懂书，既然来了正好，帮本王挑几本。”
闻言卫筝心里一动，想起那个宠爱非常的男妾，之所以传出来不就是晟王在书坊选书被人撞见亲自说的么？看来这荒唐的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堂堂一品王爷别说几本书就是再珍贵稀罕的东西只要一句话，也自有大把的人亲自送上书，如今亲自到书坊挑选可谓是屈尊降贵到了极至，真真是宠爱到骨子里了。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揖手：“恕学生无礼。那敢问王爷可是要挑选什么类型的书？或有偏爱的大家或居士？”
秦珺琰眼睑微抬：“这还有区别？”
“回王爷。自是有的。书类繁多，内容更是杂乱，再则如今文坛大家居士甚多，行文风格间各有千秋亦颇有见解独到之处。如果没有方向，学生很难挑选符合王爷心意的书。”
“本王非是为难卫二公子。”
“学生不敢。”就算要为难，他难道还敢说半个不字？
“这样，不拘什么类型，按卫二公子的喜好挑上几本便是。”说完，睨他眼：“你只管挑，恕你无罪。”
闻言，卫筝只得揖手：“那学生便斗胆挑选了。”
与上位者说话与其左右推脱，不若就按对方的意思来。因为就他们而言，顺从才是下位者第一要素。
很快卫筝便在数个书架之间挑选了五本之数，类型从散说到游记，再到大家于圣人言的读后心德，还有一本古物解译。
坐在窗边小憩的秦珺琰手翻了翻：“怎么不多挑些？”
“不知王爷需要什么类型的书。这几本是学生拙见，认为还算可观的几本。”
五本之数不多，亦也不少，这种细微观察不得不说句心性之缜密。秦珺琰压在书上的手曲指点了下，随即起身：“那便依你。”
有神出鬼没的侍从捧好书，秦珺琰弹弹衣袖：“去，这五本书再与卫二公子包一份。”
另有侍从领命，卫筝忙言：“无功不受??，不敢让王爷破费。”
“你挑的这些书本王很是满意，怎么就无功了？”说完，恍然悟道：“卫二公子是个极爱书的，这五本怕是不够吧？来人。”
自另有仆从前来领命。
“去与掌柜说一声，今日卫二公子要的书，本王包了。”
侍从领命头也不回去给钱了，卫筝喊不及，只得颇为窘迫的行礼：“让王爷破费了，学生惭愧。”
“。。。有本王在，难道还能让你付钱？”
作者有话要说：卫稳：好一个奇奇怪怪的王爷。
王爷：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
沈谋略：冷静！如果你不想煮熟的鸭子飞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