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坐在棺材上的女子
满天飞舞的冥钱萧瑟的在空中漫天飞舞,送丧的队伍就像是只幽冥队伍一样,游走在青石板道路上。
棺材上坐着个着轻纱红衣的女子,魅惑的妆容,带着摄人心魄的笑容。
行人分散两边,低着头,似乎怕那晦气会感染到自己一样,更怕那棺材上的红衣女子会勾去自己的魂魄。
林生随着人流退到一边,他刚来到这繁华的长安城内,就遇到如此诡异的场景。但他望着那棺材上的女子,眼神则是流连在那婀娜的身姿,绝世的容颜上。
许是感应到了他迷恋的目光,女子转过头,和林生对望着,眼波里流传的柔情一点一点的浸进林生的身体发肤内。
扬起的风卷起的尘土让林生眯缝了下眼,再睁开时,送丧队伍已走远了很长一截。林生的脚不自觉的就跟了上去。
送葬的队伍在一大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红衣女子终在随从的搀扶下从棺材上下来。
少顷,一个妇人哭喊着跑了出来,趴在棺材上抽泣。红衣女子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妇人停止了抽噎,两眼透露着绝望而迷惑的神情。
林生有些呆了,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还能有这样一种表情。
红衣女子在经过林生身旁时,白皙修长的手指拂过林生的脸畔,一直挂着笑意的脸没有一点儿变化。固有的笑意就像是她一在世就被镌刻好了的。
她什么也没说,拂轻纱离去。空气中消散的香味还在林生的鼻翼下浅浅流连。
红衣女子离去早已没了踪影,而林生还沉浸其中不知归味。
仿若丢了魂魄的林生拉住个过路人询问,那是何许女子?
过路人一听他的询问,脸立马就变了颜色。摆摆手,压低了声音充满畏惧和神秘的说道:“她叫鸢殁,听闻住在青灯阁,里面就她一个女人,每个招惹了她的男人,最后都是莫名的死了,但奇怪的是,那些逝去了的人的家人没一个出来伸张的,更邪门儿的是,她在送回别人的尸体时,还要穿身红衣坐在别人的棺材头上,这不是咒那些枉死的人永世不得超生嘛,我说年轻人你可别去招惹,要不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完,那人就急急地走了。恐害怕刚才的一番话被谁听了去一样。
林生喃喃的在嘴里念叨着:“青灯阁,鸢殁,青灯阁,鸢殁……”他的耳里彷如只听见了这五个字一样,至于过路人的那番劝告早已丢到了脑后。
青灯阁内,琴音渺渺。
“看来你又引来个人呢。”不知藏在何处的鬼差说道。
鸢殁嗤笑一声:“若是他心里没有恶念,又怎会来此呢,我可没绑住那些人的脚,是他们自己愿意找来的。”
她的青灯阁又要来人了呢,这次来的是否是个有趣的人呢?唉,这些魂灵黑暗的人最终都是那样的性子,无趣极了,可惜,这青灯阁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进来。
(二)青灯阁
林生穿过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巷子,却始终未寻到那‘青灯阁’。向路人询问,要么避而不谈,要么也吱唔的说不清具体位置在何处。只知那青灯阁里的鸢殁神秘而魅惑。
清透的月光洒在夜晚的身上,就像披上了一层妖娆的轻纱,这热闹非凡的长安城此时也沉浸在了睡眠当中。可是此刻的林生就像是被抽走了游魂的尸体,还在寻觅着。
突然,他的眼睛直愣愣的望着前方的一块小招牌,‘青灯阁’那三个纂刻的小字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冷冷的青光。
林生走过去,许是内心的激动以至于让他的双手亦有些颤抖,逼仄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被缓缓的推开。
长长的廊道上挂着清冷的青纱,随着夜风,悠悠的漂浮着,廊柱上的幽冥青灯散发着的幽幽靛青色无不在蛊惑着世人的心。
林生拂开轻纱,往里走着。婉转而低沉的琴音在这寂寥的夜里想起,如靡靡之音,穿透着林生的心,更是魅惑着他朝这宅子的更深处走去。
偌大的宅子里没有半丝人影,飘渺的琴音飘荡在那漫天的青色薄纱内,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当那薄纱拂过自己身上时,就像是女子温柔而多情的手在其身上游弋,而那琴音更像是有只娇巧的手在抓挠着他的心。
林生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寻找着,终于,在那漫天的青纱中坐着个红衣女子在轻抚琴音。
他屏气一动也不敢动,感觉自己走进了画卷中的奇异世界内,更怕叨扰了这如仙女般的女子。
鸢殁抬起头来,鲜红的唇在这样的夜里看来格外渗人,可在那些好色之徒来看,却是如此的妖娆魅惑。
琴音戛然而止,鸢殁款款的走到林生的面前,媚笑着浅望着他。
“姑娘,我……”
鸢殁用一根食指轻轻的竖放在了林生的嘴前,堵住了他要说的话,然后‘咯咯’的笑道:“所有那些真心想要见鸢殁的人,都会找到这里的,公子,你能来到这儿就说明和鸢殁有缘。”
林生咽了口唾沫,按耐不住的内心欲望,让他一把就抓住了鸢殁的玉手。
也就在这一瞬间,幽冥的青灯也在这一瞬间黯淡了下去,四周漆黑的唯一感觉就是手里还牵着的芊芊玉手。
(三)寻仇
林生睁眼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屋内垂下的也是青色的薄纱,点燃的青灯发着冷冷的光,林生有些疑惑了,脑袋昏沉的感觉仿若已过了许久的时间,透过薄纱望向窗外,黑黝黝的似望不到尽头。难道这还是在夜里?
鸢殁轻盈的走到林生面前,莹莹笑道:“公子,你醒了?”
林生猛的回过头来,感觉有冷汗从身上流下,吱呜的问道:“你,你怎么在这儿?刚刚我没看到你啊。”
“公子,鸢殁一直都在这里呀,倒是你刚刚在发什么愣呢?”
“是嘛?”林生还有些疑惑,可在这温柔的绝色包容下,那些顾虑早已被抛在了脑后。
柔情蜜意的缠绵后,又是一阵昏睡。
林生再次醒来,觉得四肢酸软的没有一丁点力气。可是,这屋内除了青灯的悠悠灯光,还是没有一丝别的亮光。
林生下的床来,来到窗前,可还是如最初时看到的情形。
鸢殁从林生身后环住了他的腰,娇翘的问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林生的眉眼间还是有着深深的疑惑,不解的问道,“为何这天还未亮?”
鸢殁一把搬过林生,用直勾勾的眼神望向他,嘴角是抹不开的笑意:“公子,这样不是很好嘛?”
“咕,咕”就在这时,林生的肚子发出一阵声响,直到这时,林生才发现自己已是饥肠滚滚了,于是涨红着脸,羞涩的说道:“姑娘,实在羞愧,不知贵地有无能饱腹的东西,待小生吃饱喝足后再……”
一听这话,鸢殁的眼神一下就冷了下去,嘴角的笑意也没了,冷冷的说道:“公子,可是怎么办呢?这里没有吃的东西。”
“这,这怎么可能?”
鸢殁的嘴角又漾出了笑:“有倒是有,可就不知公子能否吃得下去。”
“鄙人只要有粗茶淡饭就可以了。”
“那公子你稍等。”
少顷,鸢殁端着一个大的托盘进来,托盘上都是些珍稀美味,更有他最爱的野味。
林生顾不得自己是否失了礼仪,端到自己面前就开始狼吞虎咽。
鸢殁坐在他面前,就这么定定的望着他,良久,阴戚戚的开口问道:“公子,好吃嘛?”
林生忙不迭的点头,抬头,望着鸢殁有些害人的眼神,吞吞吐吐的问道:“小娘子,不吃一点儿嘛?”
“鸢殁怎能夺公子所爱呢,既然公子爱吃这些东西,鸢殁一定尽心伺候,在这青灯阁内,也就这些东西了。”
林生听到鸢殁的话总觉得怪怪的,如此美味,怎会,不过细想过后,发觉嘴里的味道似乎真有些怪怪的,再低头去看。
“呕”
林生直接开始吐了起来,桌上哪儿还是什么珍馐美味,明明就是些死的臭虫鼠蚁。想着刚才自己吃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肚子给掏出来洗一遍。
望着他那样子,鸢殁冷笑着问道:“公子,你不是饿了嘛,怎么不吃了?”说着,还把那盘子更凑近了一些。
林生一把推开,惊恐的问道:“你,你这是干什么?这些东西能食嘛?”
鸢殁望着盘子里的老鼠,臭虫,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不能食了?我犹记得公子曾最爱食天上的鸟类,还美其名曰,此乃世间美味,要知道,世间万物皆平等,既食的那鸟儿,为何就不能食这虫鼠之类的了?”
林生哆嗦着手指着鸢殁,问道:“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鸢殁整个脸都怒了起来,说道:“难道你忘了嘛?1年前被你无情杀了进而吞食的鸟了嘛?可怜它们那嗷嗷待哺的幼儿就这么被活活饿死。”
鸢殁在说这话时,因为气愤脸上再也没了温柔小意,而是一点点的龟裂开。
看着林生那满是惊恐的脸,鸢殁的身上升腾起一阵烟雾,就幻化成了一只鸟。
林生的眼前一下就浮现出一幕幕场景,还在家时,就爱做各种的陷阱,撒上一些吃食,逮捕那些来寻找吃食的鸟儿,然后做成美味的食物。
林生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这些都是被他食下的生灵来报复他了。。林生一把推开面前不知是妖还是鬼的鸢殁,踉跄着就往外跑。
(四)逃不出去的青灯阁
但林生怎么也跑不出那漫天的青纱,轻渺幽怨的琴音又响了起来,一听到这琴音,林生的脚步更加的慌不择路了。可是那来时的廊道却始终找不到。
青灯阁内还有许多的房间,青纱缥缈。
林生慌不择路的闯进一间,一个肥头大耳的人正兴高采烈的咀嚼着桌上的美食。
林生一把扯过那男子,急切的说道:“这些东西不能吃,我们一起逃出去,再呆在这里,我们一定会死的。”
男子一把推开林生,怒道:“哪里来的莽夫,快出去,不要耽误我吃美食,一会儿我还要找我的小娘子呢。”
林生还想再劝,可是,一看男子的凶相,还是退了出来。
不甘心的他又接连进了几个房间,可是这些被失了心智的人根本不理会他这个‘疯子’。
林生累的再也跑不动了,内心全是满满的绝望。因为他无论怎么跑,最后都是在青灯阁内不停的重复着转圈。
不知何时,鸢殁就在他不远处的亭子内,嘴角微微翘起,手指灵巧地拨弹着古筝。而她的下首还坐着两个痴迷的望着她弹琴的男子。
林生上前‘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她的面前,祈求道:“鸢殁,不,不,鸟大仙,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干这种谄害生灵的事儿了,我求求你了,……”
鸢殁似叹息了一声,说道:“你是逃不出去的。”
一听这话,林生就开始‘咚咚’的磕着头,祈求能得到她的谅解。
飘渺的声音从鸢殁的喉间发出:“一切都晚了,只要踏进这青灯阁,就别想再出去。这里能吞噬世间的一切罪恶,可这里也是那世间的第一百盏青灯,如果灭了,所有的妖魔恶行又会搅乱尘世。而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世间的罪恶带到这里,维系青灯的长久不灭。而也只有那犯下七罪恶行的人才能看到这里,而我亦只是个引渡人罢了。”
林生听到这里后,一愣,但他还是不信听到的这些,喃喃的说道:“不,我要离开这里,才不要死在这里。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说了我帮不到你,能来到这里的,他的恶行已经覆盖了他的灵魂,在吞噬了他的恶行后,就等于连他的魂魄也一并收走了,所以,最终他只是个死人。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我都想让他们能快乐的一点一点消逝在这里,可惜呀,所有的人在清醒后都不相信我的话。你说说,活在幻境里多好,你们干嘛要那么聪明的就反应过来了呢。”
“呲,难道不是你故意这样让他们醒来,看他们绝望痛苦的样子?”
暗处一个鬼差无情的拆穿了她。
鸢殁斜腻了暗处的黑影,语气愉悦的说道:“聒噪”。
林生的脸上是绝望,可他依然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继续又开始无休无止的在青灯阁内寻找出路。
鸢殁的嘴角依然挂着浅淡的笑容,淡雅的弹着琴,当初如若不是那守鬼门的小鬼看在她可怜,也不会带她来到这里,也因了这里,看尽世间的丑恶无数,心中的执念怨恨也早已放下,现在的她,只想把这世间的罪恶贪念都给散去。
忘了是多少年前了,鸢殁望着自己的兄弟姐妹都进了那些黑了心肝的人的嘴里,奈何她的力量实在小的微弱。最后,她只想带着自己的妹妹能安稳长大。
那日,她出去找吃食,等到她一无所获回来时,远远的就听到妹妹的呼救声,她急忙飞回,就看见几个孩子抓着它的妹妹在逗弄,而它的妹妹惊恐的扑棱着,却始终逃脱不了那些孩子的掌心。
鸢殁急了,就飞上去用自己的喙去啄他们。
他啄破了其中一个小孩的额头,那个孩子生气了,一把扯过它的妹妹,一脚就让它的妹妹失去了气息。
鸢殁气红了眼,更是不顾自己微小的力量就朝那些孩子攻去。可它哪儿会是这些在它犹如巨人存在的对手。
鸢殁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它身边不远处就是它的妹妹,可它再也够不到它了,强烈的恨意快把它淹没。
“啧,第一次见一只鸟居然有如此的恨意,这都快化成罗刹了。”
漆黑的夜里,一个声音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鸢殁的上方。
“正好,青灯阁的看守想去投胎了,那就你去吧。”
于是,一黑影拎着一只濒死的鸟踏进了亮着幽幽青灯的院内。
尾声……
林间的山路上突兀的出现一个送丧队伍,所有人的脸上都淡漠的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坐在棺材上的红衣女子挂着浅淡妖娆的笑,可那笑看上去也像是看破世俗的淡然情绪。
棺材里已只是枯骨的骷髅架子,正在一点一点的化为尘土。而这亦是万物的本质,而鸢殁也知道,这世间那些还没有泯灭人性的人也定能看破这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