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顾裴语气很敷衍，他的注意力只放在陈曦身上。

但陈曦一听有戏，连忙拉着他走到那姑娘面前，含笑恭维道：“方才姑娘扶危济困的义举着实令人敬佩。”

“哪里那里，实在是那狗男人太气人了，而且我爹教过我，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陈曦喜笑颜开，“我对姑娘一见如故，不如交个朋友？”

“好啊！”女子爽朗一笑，“我初来扬州，正愁无人可识，我叫赵予菡，你如何称呼？”

“我叫陈曦。”

陈曦和赵予菡相谈甚欢，彼此都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从交谈中陈曦得知赵予菡年方十七，只比顾裴小两岁，两人年龄相仿，陈曦更觉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们手挽着手正要一齐走进客栈，赵予菡忽然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等等，我差点忘了个东西。”

她匆匆踏上马车，不一会儿就从里面抱出个紫檀木四方盒子，她的婢女想伸手帮忙，赵予菡却摇摇头，小心翼翼地紧抱在怀中。

“这是什么？”陈曦好奇地问。

“没什么。”赵予菡依旧在笑，但眉眼染上了一缕似有若无的哀伤。

她们边说边踏进客栈，顾裴落在她们身后，一言不发。

陪同赵予菡开了间上房之后，陈曦才恍然想起身后沉默异常的顾裴，便对着赵予菡介绍道：“这是我的弟弟顾裴，怎么样，长得俊吧。”

听到她这般介绍自己，顾裴眉间拢起一股浓浓的郁气，想反驳却又无从说起，周身气息格外压抑，冷如寒铁的面色直唬得客栈众人战战兢兢。

陈曦恍然不觉，滔滔不绝地对赵予菡列数了顾裴的无数优点，直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顾裴脸色渐渐缓和，赵予菡咯咯直笑，“你们姐弟之情真好，我那弟弟桀骜难驯，专门跟我对着干，处处贬低我，而我也只会成天骂他，才不会这么夸他呢。”

陈曦宽慰了她两句，然后各自回了房。事不可从急，她打算接下来的日子让顾裴和赵予菡多多接触，加深对彼此的好感。

*

次日，陈曦就约了赵予菡去逛扬州城。

两人一路叽叽喳喳，东瞧瞧西望望，很快买了一堆东西，皆让顾裴提着。看到街边的珠宝铺子，陈曦便拉着赵予菡走进去，胖乎乎的店铺老板见有客上门，连忙堆笑道：“两位小姐看看可有喜欢的，店里都是质地上乘的款式。”

陈曦低头瞧了瞧，在琳琅满目的饰品中，选了一只金镶宝石蝴蝶簪，然后问赵予菡：“予菡，你看这支簪子如何，喜欢吗？”

“还不错。”赵予菡道。

陈曦便将簪子插进她的发髻上，接着问旁边闷葫芦似的顾裴：“顾裴，你觉得予菡这样美不美？”

顾裴扫了一眼，随意点点头，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一支精巧的白玉簪，不待陈曦反应就徐徐插进她的发间，端详道：“这支簪子很衬阿姐，极美。”

店老板赞叹道：“公子好眼光，这白玉簪虽然样式简单，但是是用羊脂白玉做的，色泽温润，乃玉中极品。”

对上顾裴专注柔和的眼神，陈曦竟然觉得脸颊微微发烫，她转眸看向老板说道：“这会不会太贵了，太贵的我可买不起。”

她说罢就想摘下簪子，顾裴温热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阿姐不用担心，我买得起。”

顾裴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言简意赅地问老板：“够不够。”

老板眼都瞪大了，欢喜得连声说够，他把两只簪子包装好，然后恭恭敬敬地把陈曦等人送到门口。

赵予菡挽着陈曦的手悄声说：“看不出来，顾公子如此财大气粗。”

陈曦闻言喜上眉梢，赵予菡开始关注顾裴是个好兆头，于是又趁机将顾裴猛夸一顿。

顾裴在身后听得飘飘然，觉得今日送簪子给陈曦是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路过一个算命摊子的时候，赵予菡突然停下脚步，对陈曦说，“陈曦姐姐，我们算算命呗。”

陈曦欣然同意了。

“两位姑娘想要算什么？只需报上生辰八字即可。”算命先生见有人留步，双目放光地问。

“我不是替自己算的，不知可否替亡者算？我想知道他在阴间过得好不好。”赵予菡问。

“替亡者算命？”算面先生惊奇地问，原想拒绝这有损自身之事，但又转念一想自己近来生意不好，捉襟见肘，便道，“可以是可以，只是需多加些银子。”

赵予菡便拿出银子，然后说出了亡者的生辰八字后，算面先生闭眼掐指，不久便面露异色，心想，这亡者命格实在特殊，八字弱七杀克身，几乎每一世都不得好死。而且身弱易被鬼欺，下一世也不知能不能投生为人。

若是实话实说，恐怕会令眼前这位姑娘寝食难安，算命先生便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姑娘不用担忧，他即将往生，下一世必能投生于富贵人家，顺遂到老。”

“那就好。”赵予菡似乎松了一大口气。

似乎不忍，算命先生又提醒道：“姑娘若还忧心，可以去大明寺供奉牌位为其祈福、清除业障。”

“好，我会的。”

陈曦静静看着他们，神情若有所思。

“陈曦姐姐，你不算吗？”赵予菡问道。

“我就不算了。”陈曦自从死过一次之后就不信这种东西。

这时顾裴站到了算命摊子前面。

“公子要算什么？”算面先生又来了精神。

“姻缘。”顾裴冷冷吐出两个字，

这话一出，陈曦顿时心花怒放，顾裴这是开窍了？

待顾裴说出他的生辰八字后，算命先生神神叨叨地掐指一算，皱眉嘶了一声：“公子这命格杀印相生、贵不可言，虽然年少坎坷，但只是龙困浅滩，日后必能一飞冲天，是天生的帝王命啊，注定不同凡响。”

算命先生摸着花白的胡子感慨，望向顾裴的目光隐隐带着敬畏。

“我算的是姻缘。”顾裴不耐地提醒他。

算命先生又是掐指一算，高深莫测地说：“公子姻缘自有天定，不可强求，如若不然必生祸端，”说到这里算命先生忽然瞥见顾裴面色不虞，慌忙改口道：“但只要精诚所至，必能金石为开，娶得如意佳人。”

顾裴眉头稍松，随手扔给了他一锭银子，但是算命先生说什么也不肯收他的银子，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

走了一路，陈曦等人在瘦西湖停下歇脚，顺便欣赏湖边风景。

瘦西湖湖面开阔，碧波荡漾，宛如翡翠，两岸杨柳垂湖飘荡，亭台楼阁掩映其间，看起来美轮美奂。

经过方才一事，陈曦觉得有些事情要问清楚，要不然她剃头挑子一头热，牵错线就不好了。

“予菡，你可有心上人？”陈曦直言道。

赵予菡沉默了一瞬，而后摇摇头，“并无。”

陈曦放心了。

“那你来扬州只是为了游玩吗？”

“这只是其一，扬州是我一位义兄的故土，他常言这边风景美不胜收，我就趁入京前来此瞧瞧。”

“你还要去京城？”

“是啊，陛下的寿辰不是快到了吗，我爹近来卧病在床，我和哥哥只好替他去贺寿咯，顺便去京城玩一玩。”

说到这个，赵予菡面露疑惑：“我听过皇帝的名讳，似乎和你弟弟的名字一样呢，而且他还是天生的帝王命，该不会......？”

陈曦心里一咯噔，瞧了顾裴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赵予菡顾裴的真实身份，但顾裴不动声色地朝她摇了摇头。

陈曦便回答道：“这可能是同音罢了。”

“哦。”赵予菡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拉着陈曦说，“我们去那座桥上走走。”

顾裴始终沉默寡言，陈曦有意让两人多独处独处，就说：“等等，我好像有个东西丢在路上了，我沿路回去找找，你和顾裴先在周围逛逛，我很快回来！”

她说完就想跑，顾裴却拦住她：“阿姐，要不然我去帮你找吧。”

“不用啦，我掉的东西很私密，你在附近等我，顺便照看好予菡妹妹。”

顾裴望着陈曦头也不回的背影，眉心不由拧紧，生怕她一去不复返，周身也气息莫名冷了下来，赵予菡感受到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悄悄站远了些，自顾自地欣赏湖光山色。

陈曦在面摊上吃了两碗面，又在路上磨磨蹭蹭了半个多时辰，才拖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回到湖边，远远地发现顾裴和赵予菡相互背对着待在原来的的地方，中间隔了好长一段距离，看起来完全没有交谈过的样子，陈曦暗骂顾裴是个榆木脑袋，浪费了这良辰美景。

整个人焦躁到极点的顾裴终于看到了陈曦的身影，他抿紧唇大步走到她身旁，语气不稳：“阿姐怎么去了这么久？”

“哦，我有些饿了，就在路上吃了点东西。”陈曦云淡风轻地回答。

顾裴依旧面色沉郁，又不想陈曦看出，他微微垂下长睫，用修长如玉的手指勾了勾她的尾指，低声下气地说：“阿姐答应我，以后不要离开那么久了好么？”